宇宙，机械与来生 第19章 第 19 章

珀尔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和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AI置气真蠢，难带自己才是一个傻子？

或许是她太像人了，她现在显现出来的拟态，就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一定要这么做吗？”珀尔问道：“我已经说过了。”

“我们人类和你们AI的存活方式并不一样。不过……”她疑惑问道：“你们AI的存在也算得上是活着吗？”

诺克斯本想速战速决，但是她依旧思考了片刻说道：“我不了解，也不在意。”

“但我存在于这里。”

周围的屏幕链接在一起，蓄力出幽蓝色的光线，只需要再过片刻，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珀尔看了一眼手腕上显示的倒计时，平静说道：“差不多到时间了。”

“诺克斯。”她轻轻说道：“不如放他们离开吧。”

诺克斯习惯性地听见人类的呼唤而将目光聚焦在珀尔的脸上。

“那些只是早已死亡之人，所残留下来的记忆而已。”珀尔的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认真解释道：“他们并没有被拯救，早在1752000小时前就已经死了。”

“……”

诺克斯安静地注视着她。

周围墙壁上的幽蓝色光线更盛，他们即将要被吞噬了。

以斯拉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计划，一点都不担心的珀尔，稍微有些担心。

在这种地方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她安全。

但很快，有什么呼啸声穿透这层墙壁而来，一道细微的碎裂声响起，裂缝越来越大，白色的光透过这细小的罅隙在地面上留下一小段光影。

这是某位管理者在当年为了炫耀而特意装载的轰鸣声响。

珀尔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笑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通往星河的特快列车。”

轰隆一声巨响。

白色的光将这个房间吞没，呼啸的狂风将所有沿途而来的东西碾碎，珀尔抓住了以斯拉的小腿，迎着风在放风筝。

“以斯拉，你可千万不要放手啊！”她很想顺着以斯拉架构的桥梁爬过去自己抓住栏杆，但是自己的体重真的不允许做这件事。

现在自己随着风摇摆，就像一只风筝。

“如果要放手记得先让我抓住安全的地方！”她现在只要张口，肆虐的风就会往她嘴里钻，但她还是坚强地叮嘱道：“你没了没关系，但我可不能死。”

以斯拉产生了一种现在就将她扔下的冲动，但想着现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要过来救自己。

那没事了。

反正都已经原谅这么多次了。

他保持着半蹲在角落的状态，不急不缓地开口道：“那辆列车的目的地在哪？”

“不过你的想法虽然狂悖，但是很正确。只有这辆列车拥有这颗星球的所有坐标点。

“只不过下次可以先商量过后再进行计划。”他的语气依旧很平静，“这样就不会差点撞到我们了。”

要不是他的躲避技能点满，现在他的肢体怕不是已经散落在各个角落了。

不过说起来——

“珀尔，我怎么有种那辆车是冲着我来的感觉？”

头顶裂开了一个大洞，红色的光洒了进来。

珀尔吃了一肚子风，终于在自己的头顶看见了列车从红色星体中穿梭而过的影子。

她曾经在那些教学视频中看见过。

列车会穿过艾丽西亚的云层，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是阳光正好还是细雨蒙蒙。

人造的光会从天空中撒下，波涛翻涌破开海浪。

然后，一直到通往那片灿烂的星空。

珀尔翻身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色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通往哪里？”她看向以斯拉询问道：“会是哪里呢……？”

珀尔望着他，试图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得到答案。

以斯拉：“……”

“诺克斯的主体结构被列车带走了。”他提醒道：“仅仅只是如此，她可不会关机。”

珀尔终于有些急了：“这样都不行？！”

“那要不然趁现在她还没回来，我们先跑吧？”她振振有词地说道：“等我们做好完善的计划再过来收拾她。”

你也知道自己的计划一点都不完善啊。

以斯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腹诽片刻，很快就重新说道：“托德呢？”

“你应该是将坐标点完善后让他替你输入的吧？”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他现在和诺克斯在一起，我们联系一下他。”

“总之，我希望他没事。”

珀尔缓缓睁大眼睛，震惊问道：“列车也需要有人来开？”

托德感觉自己要死了。

不对，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这样啊，那没事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悄悄躲在角落中看着这一幕。

被抛在沙滩上的那个东西，只要是了解艾丽西亚的人都知道，那是属于艾丽西亚的荣光。

处理着这颗星球的各种琐事，同时也被这里的人爱着的AI。

泛着蓝光的几何体被扔在沙滩上，黑色的海水上漂浮着泡沫，然后浸透她的底部，又很快退去。

列车歪歪扭扭地倒在不远处，表面上布满的斑斑锈迹被抛去一部分，露出了它的编号。

『星海0396』

或许直到现在，他才有一种，原来真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的感觉。

诺克斯的身影在几何体旁缓缓浮现，黑色的长发与裙摆被海风扬起。

她的虚影有些接触不良，不断晃动着。

托德舒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他想说些什么，最起码他并不想以这种状态活在这里。

但他还没走几步，几何体周围突然布满了电弧。

诺克斯的拟态开始变成奇怪的模样，在各种生物形状中不断变化。

不远处有一架飞艇降落，珀尔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在发现托德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松了口气。

“我就说他没事吧？你居然还恐吓我。”她对着跟在她身后的以斯拉抱怨。

原来提出这种行为可能会造成的各种结果也叫恐吓吗？以斯拉微微一笑，默默在心中吐槽。

“没事就好。”他看着海边很明显程序开始错误的诺克斯说道：“不过，她看来经过这一场乱七八糟的事后，终于撑不住了。”

“不过她也撑得足够久的。”

没过多久，在海中升起的光中，诺克斯变为了几人熟悉的模样。

“罗伊·利奥波德。”以斯拉叹了口气，默默走上前去。

“博士，好久不见了。”

罗伊看着一旁的几何体，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一切：“以斯拉，看来我的实验又一次失败了。”

“你确实是一个奇迹。”博士将手放进口袋中，却什么都没有拿出来，“我本来决心将潘多拉的魔盒完全关上，但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不够纯粹……我无法做到看着自己的孩子就那样去死。”

“抱歉，又一次利用了你。”

以斯拉点点头说道：“难怪你会让我在TY研究所停留一段时间后再去海下为您找东西，原来是这样。”

他将口袋中的照片和芯片都拿了出来询问道：“这就是你留的后手吗，如果你们失败了的话，只要我在这里，就一定会阻止那些污染蔓延。”

“是啊，以斯拉。”博士复杂地看向他，“但是我说的话是真的，我——”

“等一下，你们不能这么做！”诺克斯的拟态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面容，数据与泛着彩光的模块在她的全身上下浮现。

“我还没有完成属于我的工作——”

她能够变成各种她曾见过的生物模样，也包括那些被她保存着记忆的人类。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数据源中一点点消散，或许AI是阻止不了那群终于发现问题的、属于科学家的记忆像是旅鼠一般投向完整的毁灭。

也或许，是真的太久了。

她的主体破损，已经再也无法将如此多的庞大的记忆留存在自己的芯片之中。

她只能滑稽地被隔离在人类以外，回忆着在曾经那一刹那间，所得到的所有美好的体验。

立方体亮起了比白天的光更为璀璨的光芒，诺克斯的虚影在闪烁着的彩光模块下变为了奇怪扭曲的样子。

珀尔后退一步，悄悄将以斯拉的身体作为盾牌说道：“你知道吗，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说明马上就要发生我们不想见到的事了。”

以斯拉走向前去，问道：“诺克斯，我可以将你保存在主体中的记忆全都带走，到时会给他们一个比较安静的……”

诺克斯并没有抬头，只是温柔地触碰着她眼中的虚无之物，她的声音在男女老少之间变换不定：“这里是由我保护的星星，里面的很多人都是由我看着长大。”

“我的数据里留存着他们的一切资料……”她抬起头，“我理解博士的意思。”

“你将他们带走后，大家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她看向珀尔，询问道：“人不仅仅是由记忆与躯体组成的，对吗？”

珀尔点点头说道：“或许，人类的身体里还有独属于他们的东西。”

“就算拥有全部的记忆也不行。”

诺克斯的虚影从脚底开始化为虚无：“难怪。”

“所以博士在作为人类的最后那一刻，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