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观测代码[无限] 第1章 神明列车（一）

老式列车里的绿色灯光浑浊而又浓郁，许是电路长久未得维护导致接触不良，偶尔还会随着行驶途中的晃动忽明忽暗。

整节车厢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黄色污渍和黑色印记布满内壁，铺满地面的红色地毯更是肮脏不堪。

冷气混杂着地下隧道特有的阴寒渗透进皮肤，莫离揉搓着自己的双臂想要驱散一点寒意。

缉变队第七小组接到D级任务，队长高朔带领两名新人成员莫离和苏晴，进入了棘光高塔。

莫离躺在塔内的意识之海中，所有感官都被隔绝起来，只有虚无将她包裹。

一块透明面板出现在莫离脑中，左上角是她的编号7015和姓名，下面一栏横向分列着几个标签：任务，能力，道具，监察者。

只有任务一栏显示“D-168未完成”，其他分类全是空白。

莫离点开D-168，收到系统提示：是否接取任务？她选了“是”。

只见眼前出现一道裂隙，随后红色光芒大盛直接将她吞没。

当莫离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行驶的列车当中，而高朔和苏晴不知所踪。

此刻的她坐在两节车厢连接处的休息室内，身上的衣着也发生了变化。从薄如蝉翼的白色长袍，变成一身没有重量束缚的黑色战甲，液态纳米金属紧密贴合每寸肌肤，泛着幽微的冷光。

在这狭小空间里经过一番探索，莫离找到了一张躺在地上的车票和旁边座位上两本相同的手册。

车票上只标明了座位号和目的地，E-01和青木美术馆，没有其他关于宿主身份的信息。

莫离拿起其中一本手册，封面背景是绿色的漩涡图案，书名则是《青木美术馆》。

她盯着封面看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青木美术馆”五个字和绿色漩涡莫名产生了波动和扭曲。

在那团绿色漩涡中，甚至隐约发出了含义不明的低语。

莫离用力眨了下眼，封面恢复如初，波动和扭曲的状态似乎从未出现，那喃喃低语也消失不见。

她翻开封面，一页页地查看。

虽然这是有关美术馆的手册，但内容却不是通常意义下的艺术展出介绍。

纸张略微偏硬，高清印刷下的各类人体美轮美奂。

这些人体有着精致的妆面，栩栩如生的纹身，哪怕是散落的头发也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当莫离翻到封底时，指腹摸到了一些条条道道的沟壑。这些沟壑像是指甲用力划过的痕迹，凌乱得拼不成具体内容。

莫离又拿起另外一本，封底仍有杂乱的划痕。

难道只是有人胡乱划刻？还是特意留下的线索？

没有宿主的记忆，导致莫离毫无头绪。

莫离想到应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她走出休息室，进入对面的卫生间。镜子里面，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的是，这张面孔和她一模一样。陌生的是，这是宿主的脸。

十五年前，天际莫名出现了几道刺目的红色裂隙。

起初人们以为那是某种罕见的天象，可是那些裂隙挂在空中再也没有消失，反而逐渐增多。

世界各地开始异象频发，意识污染、生物异变以及波谲云诡的灾祸一一上演。

直到“棘光高塔”建造完成，世安局派缉变队各组成员通过高塔进入裂缝世界执行任务。

任务目的就是清除造成时空裂缝的污染源，完成以后执行者就可以回到自己所在的初始世界。

裂缝世界其实可以看作平行世界，执行者会占据宿主的意识，操控宿主的身体。

那么宿主本身的意识会去往哪里？是被困在某个未知空间，还是飘散在了宇宙之中？

熟悉的声音在莫离耳中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

苏晴坐在一间密闭的控制室内，房间里的各类电子设备预示着此次的任务世界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经过一番操作摸索，苏晴甚至认为，这里比自己的世界更为先进。

房间正中的全息投影画面上显示出类似列车的影像。

画面会跟随视角进行变动，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整节车厢的全貌。

接着，一只手捡起地上的车票……

直到苏晴看到镜中的那张面庞，不自觉地唤出了她的名字：“莫离？”

莫离环顾四周，最后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试探着问：“是苏晴吗？”

“是我。”

“我为什么可以听到你的声音？”莫离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正在一辆列车当中？”苏晴不答反问。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你也在列车上吗？”莫离将卫生间的门推开一条缝隙，逐一看着乘客的脸。

苏晴：“不是，我在一间控制室内，房间正中的全息投影与你眼睛看到的景象同步进行。”

莫离：“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宿主在瞳孔中植入了微型镜头吗？”

苏晴：“是的，同样，你的耳中应该也是植入了微型通讯器。”

莫离：“……你的宿主和我的宿主，她们也像是在执行某种任务。一个外出行动，一个远程协助。”

苏晴：“没错，我要查找一下这些设备中的各式文件，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任务的线索。”

莫离：“好。”

莫离返回休息室，反锁上门，透过玻璃警惕地注视着车厢，压低声音说道：“大海，青草，鱼腥，腐烂。”

“什么意思？”

“一种气味。”

从莫离进入裂缝世界开始，空气中就一直夹杂着某种若有似无的味道。

在卫生间里尤为浓烈，但经过仔细嗅闻，也辨认不出来自何物。

苏晴在浩如烟海的数据库里寻找有关莫离提到的关键词：“我搜索到了很多相关信息，经过筛选处理，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算了，暂时先不要关注这种气味了。”

莫离靠在椅背上，拿起手册再次翻看。

“莫离，手册里展示的是人体标本。”

“人体标本？”

苏晴看着电子屏幕上的信息检索，继续说道：“人体标本在这个世界的法律法规中禁止生产与买卖，但总有不法商家以此谋利。”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就在脑内生成。

【情报收集进度：5%】

【污染源清除进度：0%】

莫离：“难道宿主乘坐列车是前往青木美术馆进行人体标本交易？”

苏晴：“很有可能。”

莫离：“苏晴，在你那里有发现关于宿主身份的信息吗？”

苏晴：“整个房间我都搜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宿主非常小心谨慎，这些电子设备中也没留下任何线索。”

莫离：“你先不要离开房间，我们一切小心为上。”

苏晴：“放心，我就在这里为你提供远程协助。”

莫离从衣兜里拿出车票，看着印刷其上的目的地若有所思。

青木美术馆大概率是个名不符实的不法之地，表面艺术展出，背后黑色产业，宿主的身份难保是个好人。

车厢内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动愈发频繁，莫离裹紧衣服，身体的感知在告诉她冷气的温度更低了，如同寒流袭来。

她发现休息室内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的黑色手印，甚至蔓延到了顶棚和地面。

这些黑手印潮水般向莫离袭来，甚至掐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口鼻，一时之间令她呼吸不畅。

“莫离，你怎么了？”

苏晴的声音仿若从远处飘来，莫离似从梦中惊醒般回过神来，那些铺天盖地的黑手印转瞬消失。

“苏晴，列车有问题。”莫离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

“怎么回事？全息投影的画面突然消失，系统监测到了你的心率起伏波动较大。”苏晴没有看见列车中的古怪，但莫离的状态让她担忧。

莫离讲述了刚才的遭遇，她有种危险迫近的第六感。

“黑手印？会与时空裂缝有关吗？”苏晴问完，却没听到莫离的回应。

监测器上显示莫离心率不稳，心脏跳动变得没有规律。

全息投影的画面再次消失。

苏晴看着房间中心不知所措，她呼唤着莫离，但这次只有沉默代替回答。

控制室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苏晴的心头涌上一股不安。

她巡视整个房间，想要找到一件武器用来防身。

门外的人见无人开门便停止敲门，几秒过后开始输入密码。

门被推开。

一袭黑衣走了进来。

苏晴看到来人，心下震惊，不自觉地起身后退：“怎么是你……”

……

不知是不是错觉，莫离感到车厢的灯光更昏暗了，映照出的绿色越发浓稠，像是要裹挟住一切。

静谧之中，车轨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通道中格外突兀。

虽然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室内，但是她连呼吸都在放轻，生怕一不小心再次招来溺水般的窒息。

在这片忽明忽暗的浓稠绿色中，她感到越来越冷。

但那不是冷气的冷，而是某种物体在向她靠近时所带来的寒气。

它一点一点逼近莫离，最终攀爬上了她的后背。

莫离的视线落在依然处于反锁状态的门锁上，难道它能无孔不入？

隔着衣服，莫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东西所带来的触感。

冰冷，黏腻，阴寒。

不是液体，也不是固体，像是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形态。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莫离的左肩，瞬间头皮发麻的恐惧让她甚至想要停下呼吸。

她转动着自己的眼珠，这几秒的功夫对她来说都过于漫长。

莫离斜眼向自己的左侧看去，一个体型只有几岁孩子大小的生物正趴在她的背上。

它的眼球突出，瞳孔只有一个黑点，其余部分全是眼白。

舌头耷拉出来，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黑洞，口水拉丝般地垂落。

皮肤上的褶皱层层叠叠，大小不一的伤口溃烂发黑，从中甚至爬出无数蠕动的蛆。

这个怪物散发出的浓烈恶臭充斥着整个空间，让莫离忍不住地反胃。

一个男性声音从莫离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如同石头在年轮上摩擦产生的刺耳之音：“嘿嘿，抓住你了。”

莫离明白在裂缝世界要做好随时遇见危险的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刻，这份冲击力还是将恐惧传遍四肢百骸。

莫离想要逃跑，但却无法动弹。

身体被强劲的力量禁锢在了座椅上，此时她才发现，她的四肢都被黑手印牢牢抓住。

“救……命……”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勉强挤出了两个字。恶臭扑鼻而来，侵袭着她的神经。

有人扣响玻璃。

一个身影隔着玻璃对上莫离的视线，他咧嘴笑着，抬起左臂放在胸前，向着莫离优雅鞠躬。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徽纹戒指。

桎梏住莫离四肢的黑手印在男人出现的那刻，力道更加重了。

怪物恶臭的气息扑在莫离耳侧，莫离下意识地扭头躲闪。

男人：“好久不见，莫离。”他的口型与落在莫离耳边怪物的话一致。

这个男人可以操控怪物替他说话。

同时，男人的手指再次轻敲玻璃，一张通缉单映射在了上面。

莫离没有宿主的记忆，她不知道男人是谁，也来不及看清通缉单上的全部信息。

整座列车地震般地剧烈晃动，莫离从座位上跌落。

男人的笑容也停滞在了嘴角，他惊愕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烈焰如同浪潮在霎时间扑面而来，列车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