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在沙漠的怪物们,后半夜没再骚扰巡逻队,就像之前所描述的那样,它们真的只是为了一口吃的,吃不到也就死心了。
有极个别几只叛逆的,会趁着不注意,企图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不过最后也被眼尖的人发现,给驱赶回去了。
麟川虽有夜视眼,也很难还原它们真实样貌,偶尔用光束照射到,才能看清一点点面容。那长相,确实是超出了他的认知,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抽象,不是丑也不是怪,更像是虚无……
一旁的阿程胆子不小,还敢提着激光灯往前照,嘴里还念叨:“要是能捉住一只,是不是能给点奖金啊?”
“你别瞎晃悠呀,”麟川制止他,“你要是真捉了,所有人都要倒霉,谁知道它们身上有没有携带有害辐射呀!”
山头的变异动物就够让人喝一壶了,再招惹来未知的生物,恐怕整个极地边境都要灭城了!
阿程拿手擦了擦裤子,嘟囔一句:“我就是试试嘛,我家亲亲宝贝还在苦等我混出名堂呢。”
麟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转身去了另一个角落巡逻。
天刚蒙蒙亮,离收队还有半小时。
大多数人已经快熬不住了,纷纷坐在石块上休憩。受了一整晚风沙的摧残,每个人都很狼狈,头上衣服上能抖下两斤沙子。
络腮胡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没有苛责,只是提醒大家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响动。
麟川不敢表现出精神饱满的样子,尽管这种程度的通宵算不上什么,他装得跟所有人一样,找块石头坐下了。
为了打发时间,他从地上摸了块小石头独自写写画画。
不知怎的,脑子突然闪现出了某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各种混乱的画面杂糅在一起,让他理不清头绪。
这种感觉和在乌尔多斯监狱时太像了……
唯一清晰的画面,是一朵用神秘符号组成的花,很陌生,是没见过的品种,他赶紧用石头在沙地上画了下来。
结果,双眼一见到那朵花,头就开始晕眩,眼前铺满黄沙的地面变得古怪扭曲起来,一些自己从没有经历过的场景控制不住地浮现。
这个身体的智脑程序乱码了吗,麟川只能联想到这个。
他用手掌撑着地面,稳住了自己的重心,顺便揉着被风吹得干涩的眼角。
调整好了状态后,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
“沙沙。”
他敏锐地回过头,发现有一个黑色的物体在微亮的天光下,正悄悄从自己身后移动过去。
“回去!”他低声呵斥,把它当成了普通的寄生怪物。
没想到那黑色的生物忽然站了起来,用两只脚快速跑开了。
欸,刚才那是个人吗?
麟川的直觉提醒自己,这个东西有问题。
然而追出了半公里,他就完全失去了对方的踪迹,茫茫的荒漠,只剩沙子糊住了他的双眼。
领队带着几个人赶过来,见他一个人在原地,急忙上前了解情况:“你追的那是个什么?”
“呃,”麟川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着像个人,不确定。”
“算了,先回去吧,”领队不敢放任自己的队员自由行动,“真要是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呢,大概是个人形怪物吧。”
麟川认同地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小队走回了巡逻地点。
阿程一看见人,凑上来就问:“麟子,抓住它没?”
麟川对这个外号打了个寒噤,回答他:“没有,让它跑了。”
“哼,还说叫我别追呢,你自己上得比谁都快,”阿程不满地抱怨,“下次再有这机会,要带上我一起,知道不?到时候奖金四六分,我四你六!”
“知道啦,知道啦。”麟川口头应着,根本没往心里去。
天彻底亮了,巡逻队的工作也结束了。
络腮胡子为了让大家打起精神,便承诺到居民区就发工资,并且要把那几个临阵脱逃的人本该拿的那份也算上,当作是补贴。
犯困的人群顿时欣喜若狂,身上再疲劳也觉得值了。
回去后,麟川在络腮胡子家门口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工资,整整一晚,他赚到了能一口气多买一份调料的钱!
他可太爱挣钱了!
那个叫罗霖的黄毛从面前经过,还跟他打招呼:“哥们你挺勇啊,敢追着怪物跑,你算是出名了。”
“啊!”麟川心里一惊,赶紧解释,“我只是把它错认成了人类,要不然可不敢!”
罗霖依旧嚼着口香糖,用拳头砸了砸他胸口:“得了,别谦虚。”
说罢,便走了。
麟川还在暗自腹诽,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啊,真是我行我素!
阿程又从另一边窜出来,显然是刚数完钱,整个人眉开眼笑的:“麟子,你居然认识那个怪胎啊。”
“啊?谁?罗霖?”
“对啊,”阿程点头,“那家伙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不合群,性格脾气古怪,也不好相处。”
麟川实话实说:“一面之缘而已。”
他摸着口袋里厚厚一叠纸钞,向这新结交的朋友打听:“你知道镇上哪里有卖实验用的器具吗?”
阿程思索了会,报出了地址:“东街那有个烧瓶子的工匠,你直接找他呗。”
“多谢!”打定主意,麟川直接开溜。
店铺很轻松就找到了,他特意在窗口先张望了一眼,确定人家开门营业了,才敢走进去。
房子里的温度比外边高出许多,四处摆满了工具和架子,坐在角落的工匠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师傅,正坐在炉子边烧制着一个玻璃工艺品。
麟川没好意思打断,只能在一边默默观看。
看了半天,工匠率先开口了:“小伙子,你需要什么直接说呀,盯着我做什么?”
“哦,我没有……”麟川一时局促,“老板,我想买几个能用来做实验的瓶子。”
工匠放下手里的半成品,走到一个柜台上取出了几个给他看:“这样的?”
“对,对!”
麟川拿着几个透明的瓶子看了又看,努力回忆了一下乐之曾经用过的另外几个工具,一并让工匠给打包了起来。
由于全是模子烧制的制品,价格相对比较便宜,他没花掉工资的三分之一就买下了一堆。
激动得他对着工匠连声道了谢,然后匆匆忙忙回了家。
乐之难得在早上清醒过来,又坐在窗口鼓捣他那些金属铁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钓鱼线,竟然把几只小动物串在一起,做成了一个风铃。
麟川把几个实验瓶子往旁边一放,就打趣他:“你还会做风铃呢,小乐工匠。”
“啊,你回来了,”乐之反应过来,“这是我无聊看楼下的小孩玩耍,偷拍他们的玩具,做出来的。”
“好吧,”麟川把瓶子往前推了推,“东西都给你买来了。”
大科学家惊讶地搂住一包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像是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全然没听到身后有个人说,要先去洗个澡。
等麟川洗完澡出来,那人已经收拾好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还把瓶子分门别类摆到了上面。
“做研究真是你的半条命啊,”他有点无奈,把这个勉强算作客厅的房间整理了一下,腾出了所有的空间,“以后这就是你的实验室了。”
“啊……谢谢,”乐之受宠若惊,“我尽快研制出你要的东西。”
麟川没想到对方这么上心,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人家逼得太紧了,耐心解释着:“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其实我现在的工作蛮好,你不愁吃穿的。”
这比费心费神去研究基因简单多了。
乐之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用干净的棉布擦拭着宝贝瓶子,自说自话:“那不行,马上入冬了,我得赶紧把培养皿做起来了。”
完了,这下魔怔了。
麟川突然意识到,以乐之的能力,绝对百分百能改良这里农作物的基因,但这件事太大了,一旦公之于众,那他们必然都得示于人前……
他俩可是星际逃犯啊,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乐之取了几个试管装在大衣里,看样子是想出门。
“上哪儿去呀?”
“去地里挖点土壤。”
麟川一万个不放心,立刻跟上去一块出门了。
清晨阳光明媚,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彻夜没睡的人莫名其妙被大太阳晒困了,从口袋里掏出风干好肉条,拿在嘴里啃着醒神,又顺便,往旁边人的嘴里也塞了一条。
这是出门时,自己顺手揣过来的。
乐之一口咬住了这个磨牙小零食,边吃着边走路,还滔滔不绝解说起来:“短时间内优化种植基因不太可能,但是可以从土壤下手试试,如果能挖一株菜回去就更好了。”
麟川吓得打断:“别别别,这里的居民看菜园子比看犯人看得还紧,我挨顿打不痛不痒,你怎么办呐!”
乐之把半根没啃完的肉干举到他面前,说:“用这个交换,可以吗?”
“这倒是个办法,”麟川摸摸下巴,“不过你舍得吗,自己都不够吃,还要分出去啊。”
“为了做实验,没关系的,我只交出我自己那份,不影响你的。”这馋鬼破天荒舍弃了美食。
麟川算是弄明白了,在乐之心里,实验研究>美食>睡觉,剩下的都得往后稍一稍,且排不上号呢。
他叹口气,又给了一根肉干过去:“算啦,我又不会真饿着你,吃完了我再去猎呗。”
乐之接过来,果真一口都没吃,认真地对他说:“我不能坐享其成的,我昨晚睡觉时,听到隔壁的邻居大半夜吵架,那个妻子骂丈夫每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知道出去赚钱,然后,我发现我也是这样。”
这都偷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你怎么能拿他们打比方呀!”
麟川简直不敢相信,对方居然一本正经地讲出了这件事情,他难道分不清什么叫夫妻,什么叫朋友吗!
乐之不懂眼前这人激动的点在哪,还在继续自己的发言:“哦,想起来了,那个女的管这叫吃软饭。”
麟川在心里抓狂,说出口的话变得支支吾吾的:“赶……赶紧去挖土吧,一会……天都黑了!”
“啊,不是刚过八点吗?”说完,一脸懵懂的人还抬头看了看天空。
“哎呀,走走走。”麟川抓起人就往前走。
乐之不明所以地扶了扶眼镜,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不是还没到中午吗,走这么急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