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昭 第64章 时隙火、尘音百转

约好下山那日，祁桑起了个大早，叫醒两小只。她先将荼漓放进界中，再去悬圃把竹悠托付给了大猫猫。

来到悬圃时，秉乾懒洋洋地卧在冰面，见到她过来，九条尾巴摆来摆去，似是十分高兴。

但旋即祂便想起些什么，止住自己起身的动作，压下上扬的嘴角，冷冰冰道：“这位弟子这么早来找本山君作甚？”

秉乾的语气有一丝埋怨。

“哦？”祁桑眨了眨眼，立刻明白秉乾生气的缘由，便微微蹙起眉，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欸，看来山君如今不欢迎我过来探望您……那我还是走吧？”

言罢，她抱着竹悠转身欲走。

秉乾见状，看她真的打算离开，按捺不住，连忙起身拦下她，急道：“小小猫，你是真的跟小筠他们学坏了！连续三个月不来看本山君就算了，此回好不容易记得来悬圃，居然都不说些什么话哄哄本山君！”

祁桑见好就收，顺着祂的话往下接着道：“诶呀，这几个月太忙了，抽不开身，今日我不就特意过来给山君赔罪了么？山君就原谅我一回？下不为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摸了摸山君毛茸茸的脸。

“赔罪？”秉乾扬起下巴，狐疑地看着她。

“嗯嗯！”祁桑用力点了点头，以示诚心，而后将竹悠举到祂面前，解释道，“我今日要下山一趟，不便带着它，便让竹悠陪山君玩上一天，如何？”

山君脸上的神色有一丝松动。

竹悠晃了晃耳朵，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乘胜追击道：“山君，不要生主人的气啦！”

秉乾沉思片刻，抬起爪子摸了摸小熊的头，问她：“你是不是在忽悠本山君？”

祁桑弯起嘴角，笑道：“哪有？只不过——”

“只不过？”

她继续道：“只不过竹悠这几日可能会突破……若恰巧是今日的话，这雷劫就有劳山君替它看着些。山君英明神武、威风凛凛，区区雷劫定然不在话下。”

“就知道你没好事找本山君！算了，看着这只小猫……唔，这只小熊憨态可掬的份上，勉勉强强答应你了。”秉乾顿了顿，“对了，小筠不是不让你下山么？怎么突然往山下去？”

祁桑没有直言何事，有些神秘地答道：“自然有事要做。”

“喔？小小猫，是什么事要让你连本山君都瞒着？山君要不高兴了！”

祁桑放下竹悠，笑了笑：“什么瞒着？只是和几位师兄师姐一并下山游玩一日，不是什么要紧事。”

“……”秉乾拿尾巴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小猫你才这么点修为，不许去做些什么危险的事。”

“知道啦，大猫猫。”

秉乾皱起眉，有些放心不下：“每回如此称呼本山君都没什么好事发生……剑令都还在吧？”

祁桑指了指自己的额心，应道：“自然。”

“左右在陆吾附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罢了罢了，本山君不做扫兴的事。 ”

说着，就领着竹悠往冰湖走去。

祁桑从悬圃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山门处与其他人汇合，所幸及时赶上，没有让众人久等。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一旁倚着山门石柱的商文澜师姐，将自己的困惑下意识说出口：“原来师姐也跟我们一起去么？”

岁倚晴闻言，开口解释了句：“朱雯师姐临时有事，文澜师姐便来补上她的空缺，负责和我们几个人采购食材。”

商文澜笑了笑，一把揽过祁桑，道：“小师妹头回下山……嗯，除试炼外第一次在没有二师兄跟着的情况下，偷偷下山去玩，我肯定不能错过啊！”

“师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担心我们会不会前脚刚下山，后脚，晏淮……师兄他人就出关了，将偷溜出去的我逮个正着。”祁桑半开玩笑地道。

易云烨连忙道：“唉唉唉，小师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说了就很大可能应验。我们几个人还不够在晏师兄底下过个三招。”

“担心什么？”冼忱风无所谓地淡淡道，“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还能临时打退堂鼓？还是想想要买些什么东西吧？”

他转而殷勤地对岁倚晴问道：“岁岁，你想要吃些什么东西？”

“这个嘛——桑桑是头回跟我们一同下山，自然是先逛一圈！怎么样？怎么样？”岁倚晴一脸期待地看向祁桑。

祁桑点点头，赞同道：“我也很久没有去过集市，倒是有些好奇那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去集市上么？哎呀，这地儿师姐简直不要太熟，放心交给我带路好了。两位师弟——不对。”商文澜改口道，“易师弟便和冼大厨一起去采购食材，我们几个姑娘就去四处逛逛啦。”

冼忱风感到意外，嫌弃道：“什么？我和他去？”

易云烨也大受打击地道：“师姐你一句话就把我给安排好了？”

商文澜挑了挑眉，问道：“那难不成，你们两个人还要跟着我们？”

从方才祁桑过来，她们三人便挨在一起站着，易云烨和冼折月则散在一旁站着。

恰在此时石柱投下的影子分开五人，像是命运早就划下一个分明的界限，将他们两个与她们隔开。

易云烨注意到这犹如分隔线的影子，缓缓勾起嘴角，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

他叹出口气，拽住迟迟没有答话甚至想要一步踏过去抓住岁倚晴的人，淡淡笑道：“嗯——那行吧，既然是师姐的安排，我们自然没什么异议，这边应该能早点结束，然后便可以去找你们汇合。”

离陆吾最近的那座小镇名唤“霄练”，听闻此镇的名字乃是弈闲掌门所取。

他们一行五个人在镇口处分开，两人往西，三人往东。

祁桑对着满街的美食视若无睹，带着径直两人走进一处成衣铺。

商文澜意外道：“桑师妹是要购置些衣裳饰品么？这么说来，你的这件弟子袍也该换件新的了，你看这衣摆被剑风割破多少道口子？”

她顺着商文澜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喃喃道：“确实有些破旧了……等什么时候抽空去天纺堂一趟吧？”

这还是当初晏淮鹤给她裁好的那八件之一，本以为能用上五年十年的……听说负责天纺堂的长老还没有回来，这段时间里师兄师姐们都较为忙碌。

罢了，勉强凑合再穿个两三月。

岁倚晴目光在店内粗略扫过一圈，双掌一拍：“诶呀！弟子袍千篇一律，我都看腻了，还是桑桑想得妙，就算在宗门不能穿，我也要选几件挂在屋内养养眼。”

“这件、还有这件……嗯？再加上这件吧？有劳掌柜替我们改成适合的尺寸。”岁倚晴突然来了干劲，眼疾手快挑了三件，刚好她们三人一人一件，“麻烦掌柜啦。”

“得嘞！”掌柜顺着岁倚晴的话将这几件衣裳丢入一个不知名的阵法，让她们三人挨个上前站上三息的时间，而后指了指一旁的小隔间，淡道，“几位剑君可以去里头试试看是否合身。”

商文澜先走过去，进了中间的那个隔间，祁桑在她后头，转而走去最里头的那间。

等关上小隔间的门，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呼出口气拿出一张符展开一道结界。

祁桑抓紧时间将荼漓放出来，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任务，让它趁着易云烨他们还没有走远，好循着桃花的气息跟上冼忱风。

荼漓脖子上挂着的珠子名叫“息影”，这半神器息影珠的作用正是隐去身形与气息，叫人无法察觉到使用者的踪迹。

一般用其来逃命或者是探听消息。

本以为暂时不会派上什么用场，哪料今日便可派上用场。

做好这一切，她将衣裳随意比划两下，等了片刻，才推门出去。

岁倚晴见她还是一袭天水袍，惊讶道：“呀！桑桑，你怎么就换回去了，我还想看看你穿这衣裳什么样子呢！是不合身么？”

“自然是合身的。”祁桑摇了摇头，道，“只是怕回宗时忘记将衣裳换回来，不小心被敬长老发现，又要被念上几句。”

“言之有理，我现在就去换回弟子袍！”岁倚晴瞪大眼睛，风风火火地跑进去。

商文澜正好是在岁倚晴进去后出来的，她身上也还是那件弟子袍。

商文澜走上前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淡淡开口：“谁不知道咱桑师妹最是不喜给他人添麻烦了。在晏师兄和小师叔再三叮嘱，连我师尊都被念过几回的情况下，桑师妹哪怕再无聊，也是不会下山玩乐的。”

商文澜此话意有所指，大抵是方才灵力波动让师姐发现了。

祁桑眨眨眼，道：“师姐将我想得太好了，或许我才是那个一身反骨的人？只是平日里受师兄管束，收敛天性。”

商文澜闻言，抬头向四周看了看，转而拿出一面镜子，在上面敲击了三下。

镜子上忽地显出几行字迹：“听说桑师妹前段时间和妩黛师姐聊了些什么……与妩黛师姐有关，不外乎是妖荒的事。冼忱风看似没什么妖力，但他到底有什么手段，谁也不清楚，小师妹莫要轻举妄动。”

祁桑与商文澜对视一眼，而后分出些灵力，在镜子上轻敲一下：“今日下山，并非为冼忱风之事，师姐还请放心。”

商文澜本想继续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岁倚晴走出来，便收了镜子，出声问道：“真的？”

“师姐是不相信我么？”祁桑无辜地笑着。

岁倚晴听得莫名其妙：“什么真的？”

“我说师姐穿这件很好看，那件也很适合师姐。”祁桑指了指一旁的衣裳。

“欸？”岁倚晴的注意转眼便被吸引走，她感叹道，“刚才怎么没看见？师姐你再去试一件嘛！”

商文澜意外地看向两人：“欸欸欸？”

紧接着，祁桑和岁倚晴联手将商文澜推进去，又塞了三四件衣裳给她。

祁桑扬声道：“师姐慢慢来，我们不着急的哦！”

与此同时，隐去身形的荼漓轻巧地跃上墙头，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易云烨与冼忱风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