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愿鱼 第58章 坠落的审判-40

第五十八章：来电狂响：！

“嘎吱”一声。

在大门微微推开的空隙里，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

黑影在地表的平面上，被不断拉长......

他脚下的步伐，在满身的颓废与麻木里，拖沓着向前行进。

同时，在来回摩擦着的鞋底，与脚底的地面之间，“划”出了一阵阵，闷声的回响。

由于，前后仅仅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于是——

阴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内厚重的黑暗里。

————

......有人回来了。

玻璃窗旁，仍未拉上的窗帘，正默默地“拖”在地上，不声不响，不言不语，仿佛要与底下的这块地板，融为一体。

由于孟随波才刚刚进门，所以没过多久，在靠近门口处的地板上，便响起了一阵“嘭嘭嘭”的，脱鞋和换鞋声。

而在这，一连串的忙音之后，屋子里的空气，便又重新回归到了，如同原先那般，长长久久的沉寂。

伴随着又一声，“嘎吱”的声响。

大门被人重重关上。

像是老旧的金属，在满是铁锈气息的呜咽里，默默哭泣。

......

或许是因为，在孟随波重新关上大门以后，屋子里便又形成了一个，规整的，有限的，相对安全和牢固的，密闭空间。

接下来。

当孟随波站定在，鞋架柜拐角的，玄关处的那一刻。

......

他却忽然感觉到，在自己因垂头丧气而过度紧缩，以至于有些喘不过气的胸膛里，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由内而外的，熟悉安稳的气息......给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

孟随波感觉，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这股由熟悉物品和具象空间，两者相互作用，进而产生的，带有独特回忆的气流之中。

......而在这，拥抱入怀的熟悉气味里，给孟随波带来的，更是一份浓郁的，强烈的，且不可或缺的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

孟随波微微仰头，面对着眼前整片整片的黑暗，这才发现，自从进入到家门里以后，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屋子里的灯。

也正因如此......

在这之间，一大段时间，已经在相拥入怀的整片黑暗里，缓缓走过。同时，却又在后知后觉的意识里，迫切地想要追回。

于是——

当孟随波又一次的，抬起眼来时。

他能够看到的，除了眼前深深浅浅的阴影，其余的......便只有窗外微微闪烁着的，零星的几点星光。

与此同时——

孟随波的视线，正坚定地向前滚去，一直到了这层厚厚的玻璃窗外，“扑”进了宽广辽阔的夜色里，才肯稍稍收住。

而令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

孟随波的眼神，明明是在向外看。

可是，在他自己的脑海中，却反倒产生了一种......他此刻正在透过这层，由意识构筑而成的玻璃墙，进而直视着，自己的内心世界的感觉。

就在这时。

孟随波内心深处的声音，似乎在夜幕的遮掩下，轻声低喃着——

【天黑了......】

————

其实。

就连孟随波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外面晃荡了多久。

孟随波只知道，当他走出“椰树火锅店”的大门以后，他的四肢，便连同他的大脑一起，在四方的土地上，无意识的走啊走。

而在沿途的过程里，孟随波压根都没来得及，用他的大脑仔细思考，脚下路线的东西南北。

因为在那个时候，孟随波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

那就是：逃！

就这样，在当时脑海里，唯一存在着的信念，也是唯一的真理的指引下，孟随波一直走啊走，走啊走......

直到——

狭窄的巷子里，开始刮起了一阵阵，堪比在旷野上，才会出现的狂风。

头顶的天空，也染上了层层，沉郁忧思的灰。

而后，又在不断向前延伸的道路上，逐渐向下压迫着，看起来......就快要和前方道路的尽头，连接为一体。

孟随波的鞋子，在脚下的石板上，接连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就像是鼓面上，因棒槌的不断敲击，而次次回响的沉闷鼓声。

没过多久。

天空的底端，开始飘下了丝丝，如细线般向下游走的雨丝。

孟随波微微仰头。

眼前的雨丝，宛若一根根银针，在静谧无言的沉默里，在四下无人的轨道里，给孤独的身体，送上了一份，来自于大自然，且天地间独有的“针灸疗愈”。

滴答......

滴答......

滴答......

雨水，先是在衣服边角的布料上，溅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水花。

而后，在大自然持续的“敲打”与“打击”里，渐渐打湿了孟随波全部的衣裳。

再后来。

孟随波身上单薄的布料，甚至都已经承载不住，如此丰盈的雨水。

在愈发感到沉重的拖拽下，衣服底端的边角处，开始滑落下......一滴滴多余的水滴。

而到了这个时候——

孟随波感觉到，在无数的“谎言”和“真相”所凿出的漏洞里，在这破碎的且尚未愈合的“身体孔洞”里，似乎开始......

“溢”出了一行行，咸腥的，微苦的，酸涩的，无色水滴。

像是多余的雨水，像是涨潮的孤海。

又像是，无言的泪滴。

......

不知怎的。

孟随波的视线，透过了眼前这层朦胧交错的水面。而后，在这一道道，一丝丝，一滴滴的雨水里，竟然开始......渐渐拼凑出了，“孟辉渊”的脸。

此时——

孟随波不由自主的，在前方这片灰蒙蒙的雾色里，暗自腹语道。

【真是巧了，还是和以前一样。】

【......】

【在这个，没有“孟辉渊”在的日子里。】

【......又是个雨天呢。】

【哥哥，我......想你了。】

————

恰巧在这时。

一阵急急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孟随波飘散的思绪，又重新把他拉回到，眼前这条，窄小的，压抑的，无人的，小巷子里。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

与此同时。

孟随波感受到，从他衣服内兜处传来的，因铃声而产生的强烈震动，正贴合着他的皮肤，不断沿着他的手臂，朝着大脑神经处传来。

下一秒。

孟随波掏出了手机，此时的电话，已经因长时间的无响应，而自动挂断。紧接着，孟随波打开屏幕，一看。

在未接电话里，显目的红字，正明晃晃的显示着：

——来电人：妈妈。

孟随波：“......”

一“波”无言的惶恐，开始渐渐席卷了他的心头，而后，又在周围翻涌着的水滴里，潮水积攒，水面升高。

直至最终，彻底“没”过了孟随波的胸膛。

【啊......】

【来电人，是......妈妈？】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我打电话？】

【？！？！？！完了。】

【难道......】

【是因为，她也看见了网络上的新闻？还是......她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和我有关的八卦消息？】

————

在不知所措的慌乱，和无休无止的猜疑里。

孟随波再一次的，选择了逃避。

他默默关闭了手机屏幕，转而长久地按住了侧边的关机键，想要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因“物理关机”而导致的“失联模式”，来让自己获得一份，暂时的安定。

大约过了几秒。

在手机屏幕的中央，出现了一则四四方方的，消息弹窗。

可是，当孟随波的手指，即将要在“关机提示”的消息弹窗上，点下确定键的按钮时。

恰巧在这个时候——

消息弹窗被阻断，进而，在屏幕上方显示的是：又一个电话进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来电人，还是他的妈妈。

孟随波：“......”

【啊这。】

【糟糕，这下完了，毕竟是......知子莫如母啊。】

————

这一回。

孟随波是彻底没别的办法了。

并且——

孟随波有足够的理由，能够合理怀疑：如果此刻的他，不但选择了不接听这个电话，而且还要将手机，继续关机的话。

那么，他的妈妈......

一定会在今天的晚上，就直接“杀”到他的家里来。

紧接着，便向孟随波伸出，她那修长且尖锐的“魔爪”，然后，在无数声重重落下的话语里，同他讨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于是。

......再三犹豫过后。

孟随波还是选择，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紧接着。

回应他的，则是电话那头传来的，长久的沉默。

奇怪的是......在孟随波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如期落下，反而是在这诡异的平静中，缓缓拉开了序幕。

见状——

孟随波在等待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因无言的未知，而产生的强烈的好奇心。

他的眼神，牢牢地盯着前方道路上的石块，仿佛在这片想象的空间里，能看到屏幕对面，母亲脸上的表情似的。

而后。

在又一阵席卷而来的沉默里，孟随波试探着开了口，问道。

————

孟随波：【咳咳。】

孟随波：【妈，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听见。】

孟随波：【您有什么事情吗？】

————

妈妈：【......】

妈妈：【怎么了？合着没事的时候，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

孟随波：【......不是】

孟随波：【您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

妈妈：【我知道？】

妈妈：【哦！那你说说，我还能知道些什么？】

妈妈：【这么久以来，我连我自己的儿子，是个‘精神病’都不知道！】

————

孟随波：【妈......】

孟随波：【不是这样的......】

————

妈妈：【你别喊我妈！】

妈妈：【我已经打电话到你们公司问过了，他们说你这几天都会在家休息，不用去公司上班了，空闲得很呢！】

妈妈：【你说说你，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把握不住，还能有什么出息？】

妈妈：【明天你收拾收拾，立刻回家里来，我找你有事。】

————

还没来得及，等孟随波开口回复。

紧接着——

伴随着“滴”的一声，电话就被对面的人，给直接挂断了。

而后，在屏幕的这端，便只剩下了，仍旧站在大风小雨里，强行接受着大自然的“洗礼”的孟随波。

......以及。

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台正在回荡着余音，仍旧泛着亮光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