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愿鱼 第56章 坠落的审判-38

第五十六章：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一瞬间。

孟随波只觉得，那些原本环绕在他周围的，一直在嗡嗡作响的嘈杂声与说话声，在突然之间，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而当他的大脑，在接收到旁人向他传递的信号时——

‘精神病男友’......

这五个字，宛如一个隐形的“玻璃罩”，就这样明晃晃的将他“裹”住，也让孟随波彻底“困”在了，这方狭窄矮小、活动范围有限的空间里。

无法动弹。

紧接着，同‘精神病男友’这个显目的“标签”一起，随之而来的......便是——

在关注到此处的动静之后，周围的人们，按耐不住的好奇目光，蠢蠢欲动的话语，反反复复的探头，以及，迟疑再三的停顿。

当孟随波回望着，他们如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八卦注视时。

他只感觉......

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陈列在，玻璃展台内的“娱乐商品”，成千上万的观众们，在戴上了“有色眼镜”后，才得以进入这个展厅。

然后，他们便在自己所看见的“颜色方块”里，开始对着这份商品，做出了武断且片面的，审判和剖析。

言语落下，感受无声，灵魂回响。

紧接着，便选择了一台，明显存在着偏移，却又是无人在意、纷纷选择视而不见的“正义天平”里，宣读着他的罪行与恶迹。

......

等到孟随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把视线的焦点，转移到此时，“围绕”在他周围的现实世界时......

孟随波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到——

在躯体与灵魂拉扯的动作之间，在目光与注视来回往返的路程中，在停顿与迟疑岔开的时间缝隙里，他早已是......

惊出了一身冷汗。

————

于是。

孟随波有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微微向前倾，而后抬起脚，想要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很明显能够看到的是......

此时，仍旧站在孟随波面前的两个人——服务员和那位女生，被他突然之间的动作幅度，吓了一大跳。

但很快，她们便在慌乱的摆幅里，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站位，以及四肢的摆放。

孟随波抬眼看去，便发现——

她们竟将自己的两条手臂，结结实实的环扣在了，身体的前侧。

......这样一来，她们俩，便同时呈现出了一副，非常明显的“防御姿态”。

见状——

孟随波的嘴角，在充斥着荒谬的心理活动里，微微向上扯了扯。

他本想露出友善的笑容，好让对方相信，自己并没有恶意。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由于孟随波一心只顾着，想要为自己的身份“洗白”，却忽略了在这之中，最为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

当对方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抱以怀疑的目光看待你时。

从他看你的第一眼起，你原本的“白”，就再也无法成为“白”了。

与此同时，你为改变旁人的看法，而做出的所有的努力，反而是......加重了他人眼光里的，浓墨重彩的“黑”。

————

——“咳咳......”

正当孟随波清了清嗓子，想要尽可能的，放缓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从而让他的声音，显得更加柔声细语、和颜悦色时。

可，还没等他开口......

那名站在他面前的服务员，保持着原先那副，双臂向前环扣的动作。

同时，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丝毫不肯放过，那些与孟随波有关的，任何的“风吹草动”。

由于服务员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猛烈，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孟随波能够明显感受到，对方眼神深处的灼热与警惕，只增不减。

于是——

孟随波微微撇头，想要避开这“束”，已经滚烫到，快要把人烧伤了的视线。

而伴随着，他微微扭头的动作之中的，则是对方......逐渐紧绷的神经。

在逐级增长的精神压力下，服务员终于忍无可忍。

她猛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将自己的正面，朝着孟随波，而后大声质问道。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你可别想在我们店里乱来啊！这四周......可都是有监控的！你要是敢动手，我马上就报警，让警察来解决！！！”

——“还有！现在是营业时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就请你，立刻！马上！从我们店里滚出去！像你这样不正常的人，我们‘椰树火锅店’不欢迎你！”

——“你已经占用了很久的时间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待在这，扰乱我们店里的秩序，因为还有其他客人想要在这里，好好地吃顿饭！”

————

孟随波：“......”

紧接着，孟随波便抬起手来。

他掌心的高度，约莫在自己胸前的位置。

而后，在小心翼翼的观察里，孟随波的手掌便开始，在极小的范围内，微微地，朝着左右摆了摆。

可还没等孟随波找到，可以插话的空隙......

他就看见，服务员一改之前的甜美温柔。一时间，在她的面容里，反而还带上了几分，决绝和狠劲。

......几秒钟后。

服务员尖锐激昂的嗓音，再次在火锅店内响起。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

——“我告诉你，你站在原地别乱动啊！！......保安呢？保安在哪里？快来，救命啊，这里有个精神病啊啊啊啊！”

——“像你这样的异类......明明就应该，被牢牢关在精神病院里啊！干嘛偏要跑出来，妨碍我们大家的正常生活？？！”

“......”

到了这时——

在服务员难以控制的，且极为饱满的情绪里，她所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语，却是久久地，飘荡在了火锅店的上空。

迟迟不肯落地。

砰。砰。砰......！

就像是，一颗又一颗锐利的子弹，穿透过无形的围栏，进而，便深深地“扎”进了孟随波的胸膛里。

而后，又在感受到，附近围观的人群里，传来的无数道，对此“表示认同”的视线时——

至此，孟随波那颗“半悬半挂”的心，终于在这片无依无靠的高空之中，沉默地落了地。

与此同时。

服务员的话语，却仍旧在他的耳边，久久回响。

......不肯停歇。

————

到了最后。

就连孟随波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从，“椰树火锅店”里安全逃脱的？

此时——

孟随波正怀揣着，满腹不可言说的心事，独自一个人，垂着脑袋，在这条不知名的小路上走着。

————

孟随波内心小剧场：

【房子没了，工作没了，名声也没了......】

【事到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

【呵......还真是可笑呢。我明明什么也没做，结果呢？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在网络上一夜成名。】

【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所有人唾弃的“对象”，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

————

孟随波的身上，依旧穿着刚刚那条，还未完全风干，却已经明显感受到，有些黏腻痕迹的，被果汁饮料浸润过的衣裳。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穿透过他破碎的身体表面。

而后，开始在那些明显暴露出来的，一道道裂痕与缝隙里，肆意游走。

就这样——

唱响了一曲，属于这世间万事万物，奇妙乐章。

......

阴沉沉的天空，在这条沉寂清幽、不见人影的狭窄巷子里，不断地向下方逼近，压迫着水泥砖块之上的大地。

风，唱完了歌曲。

可，孟随波的故事......还未完。

————

而这个时候。

韩若水正顺着汹涌的人流，大跨步向前走去，任凭韩锦安在她的身后百般呼唤，她却还是......连头都不肯回一下。

毕竟。

对于这个充斥着悲伤与哀苦回忆的家，对于她常年沦落为“免费血包”悲剧命运。

以及，对于这份来自于父母的，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且畸形的爱。

......

这所有的一切，她早就已经受够了。

而后，韩若水微微抬眼，观察着周围的路径，思索着下一步要如何躲藏，才能够甩掉，死死跟在她身后的那位“跟屁虫”——又名，“麻烦精”。

......恰巧在这时。

不远处，一个分别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口，出现在了韩若水的面前。

【咦？这是——】

【啊......有了！！！】

韩若水一面细细思索着，一面灵巧地转了个身，调转了前进的方向。

而后，便朝着另一侧的道路上，急急走去。

没过一会儿......

她的身影便被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流，彻底吞没。

......

等到韩锦安紧赶慢赶，终于追到这个路口处时。

除了拥挤如初的人流，人声鼎沸的街道，灯红酒绿的夜景，其余的，就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韩锦安站定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

但是......纵使他瞪大了双眼，来来回回的在人群之中，反复追踪，却依旧无法找寻到，一丝一毫，与韩若水有关的线索。

而且，就连韩若水身上，常年携带着的，那股浓郁的香水味，也早已在汹涌的人流里，一点点的消散褪去，完全不肯留下一丝踪迹。

韩锦安站在斑马线边，对面是倒数着数字的绿灯，以及，争先恐后的朝他这边飞奔而来的路人。

韩锦安将眼前的所有景象，通通都收入眼底。

而后，却又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奇怪......”

——“她跑哪里去了？......真是该死的，怎么就跟丢了呢？”

可回应他的......

却只有身旁，来自红绿灯的电子提示音。

——“现在是红灯。”

——“行人请止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