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寂歇和郁暝易对视几秒,笑着道:“我听白浔说过你们和灵兽的事情,对于你们来说,身关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长归宗的选考分为身关、心关、魂关。
其实很好理解:身关,便是需要进入灵境,突破重重困难,抵达出口;心关,通过一面水墙考验修士内心,如果修士心性不稳,通过水墙将异常困难;魂关,则是以一面镜子查看修士的血脉身份,还有所背负的血债或福禄。
郁暝易和纵云催都是筑基后期,很快便要结丹。这个修炼速度在同龄人当中是佼佼者,选考的身关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困难。
“那心关呢?”郁暝易吃完饭团,问道,“我听他们说心关就像入水了一样。”
“嗯,是会比较难受。”时寂歇看见灵火淡弱,扯扯闻人珀的衣袖,让她往里再添一点,继续道,“如果是心里面有比较多的事情,水墙就会阻隔你的步伐。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受,因为水是无形的,但是你的行进会非常困难。”
时寂歇停顿一下,“所以有些人会直接被水推出,失去继续参加选考的资格。这一关其实是考验修士有没有长久修炼的心性,避免进入长归宗的修士是容易走火入魔的性子。”
时寂歇真正进入长归宗的时候,其实刚刚过选考的起点年龄。他们三个人都是这样,从小就在长归宗长大,因此一到十五岁,便去参加选考了。
十五岁那年,他没有什么执念,最多的烦恼也只是去惩戒堂捞闻人珀和白浔的次数过于频繁,每天祈祷两个人能给自己少惹一点事。
所以通过水墙的过程十分轻松,甚至没有受到任何阻隔。
但是待到十六岁,他再一次进入水墙,几乎快要窒息。
时寂歇想到这里,哀叹一声,不过他很乐观,心情转瞬即逝,还带着点笑意道:“等你们进入长归宗了,一定要遵守宗门规矩。”
郁暝易眼眸一弯道:“我们很守规矩。”
“惩戒堂的堂主很凶。”白浔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野果,拿下一口,说话有些含糊,“那老头一把年纪了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时寂歇无奈叹气,纠正道:“是既明长老。”
“都差不多啊。”白浔心想,你以前还不是这么叫的,不过念头刚起,他就不敢再去想,接着道,“老头是不是知道自己太凶,这么多年连个亲传弟子也没收过。不过收了还是那弟子倒霉。”
“他二十多年前收过亲传弟子。”闻人珀翻过一页典籍,没有抬头,“只是十几年前两个人都离开长归宗了。”
时寂歇一看闻人珀手中的书,顾完那边顾这边,劝道:“师妹,光线这么暗,伤眼。”
闻人珀抬眸,盯着他,然后转头往铁盆里输入灵气,灵火燃烧得旺盛,时寂歇直接无话可说。
提到这个,白浔久远的记忆被唤醒,激动道:“师姐你不说我都忘了。哎呀,我记起来了,有一个是不是去九州门总部了?叫什么来着?徐……徐归?”
闻人珀点头道:“嗯。”
听到熟悉的名字,郁暝易心一惊,追问道:“徐归?是哪两个字啊?”
白浔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挠挠脸,回忆半天,时寂歇看不下去,替他说了:“徐徐图之的徐,归处的归。”
郁暝易被这个消息震得一懵。
徐归,长归宗,九州门总部,昭溯城。过往传言和如今白浔所说重叠,郁暝易不信是单纯的重名。
所以传言是真的,但是郁暝易却意外于徐归是长归宗弟子。
那小姨呢?小姨和徐叔叔交好,知道他来自长归宗吗?或者,其实她也是长归宗弟子,那她对长归宗的避而不谈又来源何处?
郁暝易脑子里更加混乱了。
纵云催半边身体隐在暗处,凝视着郁暝易,郁暝易没有察觉。
她一直好奇郁随息对长归宗的态度的缘由,心一横,还是打算开口:“那从前长归宗是否有一位名叫‘郁随息’的弟子?”
三人同时怔愣,白浔几乎快要跳起来,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知道她的!”
“我怎么知道的?”郁暝易看到这三个人的反应,向后面缩了缩,对着的方向凑巧是纵云催那边,她理所当然地道,“她是我小姨啊。”
纵云催瞥她一眼,往她那边靠了靠。
郁暝易的余光瞟到他,心安一些,看向其他人,时寂歇解释道:“她是我师父他们同辈的人,但是很早就离开长归宗了,缘由我们这辈的人了解并不多,据说是受伤了。”
“我师父他们都挺避讳谈她的。”白浔补充道,“因为只要提到,他们都会很难过。”
郁暝易的心脏像被揪住一样难受,她忽然想起郁随息很少使用的右手,平常由阿缡代笔的文书,深居简出的生活。
她快要忘记呼吸,呆滞在原地,眼眶里溢满泪水,直到纵云催叫她一声,她才回神。
纵云催半蹲着,垂眸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郁暝易微微仰头,快速地眨眨眼,把泪水憋回去,笑着说,“谢谢你们告诉我。”
郁暝易深呼吸几次,起身道:“我去守夜。”
纵云催看着她的背影,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还是决定跟上去。
时寂歇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声招呼另外两人去休息。
闻人珀深深地看了一眼门口台阶上坐着的二人,转头走开;白浔想安慰人,二愣子般要和郁暝易说话,被时寂歇拦下,勒令去睡觉。
白日下过雨,夜晚的风都是凉的。
郁暝易抱着膝盖,感受到些许凉意,喉头一痒,咳嗽几声,走过来的纵云催就又储灵袋拿出一条毯子递给她。
郁暝易的视线顺着毯子向上,注视着纵云催这张脸。
淡淡的,可是眼神怎么这么担忧呢?
她停顿几秒,问:“你怎么还有毯子?”
纵云催小幅度地歪了歪头,道:“那天在马车上收拾的时候,你说让我收着。”
好像确实有这回事,哈哈。郁暝易讪讪地接过毯子,披在自己身上,感受到凉意被隔绝时心道不好,她还要攻略他,于是从储灵袋里翻出下午的毯子给他。
“谢谢。”纵云催拿过,道谢。
郁暝易移开目光,看着澄澈的夜空无言。
这里的夜晚和上辈子的现代社会不一样,有满天的繁星,有高悬的明月,而非工业污染的灰黑天空。
好像在哪里都有“去世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的说法。郁暝易思忖道。
对她来说,郁随息是她的第二位母亲。这么多年,郁随息抚养她长大,小姨早就是内心无法分割的一块。
郁随息不喜欢长归宗,郁暝易也没有过多的了解。如果不是攻略任务,需要追随纵云催的脚步,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昭溯。
因为郁家本宅在哪里,她的归处就在哪里。
郁暝易拉了拉毯子,将下巴搁在小臂上,眼神逐渐冷下来。
她一定要进入长归宗,不是为了纵云催。无论如何,只要她进入长归宗,她那来自昭溯郁家的身份,就会不可避免地让她知晓郁随息的过往。
郁随息不会不清楚这些。当她同意郁暝易参加选考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过去会被揭开。
郁暝易不要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她要知道小姨为什么受伤,让她受伤的人是谁。
郁暝易看向纵云催,“你去睡吧。”
“没事。”纵云催的目光将她包裹在内,“你呢,你还好吗。”
“我不是说了没事嘛。”郁暝易笑。
纵云催眸色沉沉,最终还是道:“你说没事就没事。”
郁暝易低低笑了一声:“学人精。”
纵云催也笑出声,是很轻的气音,他安慰她:“你不要难过。”
“你安慰人的技术好烂。”郁暝易嫣然一笑,“我有一点难过啦,但是我自我慰藉能力很强的。”
“嗯。”纵云催长腿曲着,踩在往下三阶台阶上,“你很棒。”
郁暝易一听,乐了:“你知道吗,你这种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纵云催眉头微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阴阳怪气。”
“对呀,所以我说的是‘别人’嘛。”郁暝易佯装生气,不过几息就破功笑了,“竟然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对不起。”纵云催认认真真道歉。
“好吧。”郁暝易心情变好很多,“勉为其难原谅你。”
-
第二日正午,马车驶入锦安城。
临近长归宗选考,城中人头攒动,马车只好在城门处停下。
时寂歇三人和郁暝易他们告别,白浔临走前还和郁暝易加了织缘书的好友,不死心地要她一定通过选考。
虽然是用激将法。
“你这话对我没用。”郁暝易确认他的申请,“幼稚鬼。”
“你才幼稚。”白浔瞪她一眼,看清她的织缘书名字一愣,匪夷所思地道,“‘蓝色你崛起吧’?”
“不准念啊!”郁暝易脸红,“你干嘛念出口!”
白浔被她的反应逗笑:“哦,就念。走了。”
“快走。”郁暝易不耐烦。
郁暝易和纵云催目送三人用千里万里阵离开。虽然很烦白浔,但是他们一走,她却觉得空落落的。
她收拾好情绪,和纵云催往郁随息提前订下的客栈走。
锦安城的人实在太多了,摩肩接踵,郁暝易刚刚被摊贩上摆放的风铃吸引注意,下一刻就看不见纵云催。
陌生的人脸在她的眸中快速闪过,她心跳加快,急匆匆地喊了一声:“纵云催!”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在。”
郁暝易一回头,和纵云催对视,纵云催道:“抱歉,刚刚被人……”
被人群挤走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人一推,脚步不稳,一个踉跄,身影瞬间笼罩住郁暝易。
她缩着、不敢动,直到他的呼吸吐在她的耳廓,又立马消散,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才明亮许多。
纵云催不太自然地看向别处,“抱歉。”
“没事。”郁暝易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觉得这个风铃还挺好看的。”
又是没事。
他们两个到底要说多少次没事。
我玩梗了。
私设雷同我先跪,纯属巧合。
卷一埋的伏笔,嘻嘻。
这两个人不熟的状态我已经且看且珍惜了,我真的很喜欢小情侣贴贴,虽然这章没有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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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