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颜出了藏书阁,却没有回客院,信步而走,遇到巡视的蓝家弟子,便被委婉地提醒不可疾走。xiashucom连着被提醒了两回,魏颜只得回了客院。进了客院就听到笑声,原来是魏婴、聂怀桑拉着金子轩和几个要好的学子在这边偷喝酒。
一众少年见魏颜回来,手忙脚乱的想要将酒菜藏起来。
“藏什么藏,这里是客院,蓝湛不会来查客院的。”魏婴笑道。少年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藏起来的东西放好,却下意识坐端正些。
“蓝家还查学舍房间的吗?”魏颜意外道。在魏颜的认知中,只有极为亲密的师长才会查少年人的卧室。
“会啊,若只是带点外食,不要被看见没什么,偷喝酒被逮住可是要挨罚的。先罚抄家规,再犯就该上戒尺了。”聂怀桑垂头丧气道。
魏颜听着便觉得头皮发麻,按着家规,莫说他弟弟,便是她大约也吃不消。他弟弟已经罚抄了家规百遍,若再被逮住是不是就要上戒尺了?至于说改正什么,魏颜送弟弟来听学,只是让他了解一些别的东西,没打算让他成为蓝湛那样的楷模。
心下不由后悔答应蓝涣送弟弟来听学,她这个弟弟就不是常人眼里的乖孩子,最是爱玩爱闹。事实上很多天赋高的孩子都比普通人更活泼,他们不仅学习修行样样领先,即便是玩也会比旁人多些花样。
魏颜记得她前世的师门长歌门,年轻弟子只要学习修行不耽误,品德无瑕疵,课业之外,如何玩耍师长很好过问。魏颜的师长中就不乏离经叛道之辈,就不要说年轻的师兄弟们了。
然她固有的认知在这里全部推翻了,蓝家不喜欢活泼的孩子。哪怕魏婴品性无暇,大约在他们眼中也是顽劣二字。
“你们玩闹声音小些,别引了人来!”还有其他学子在,魏颜没有多说,随手拿了瓶酒去了隔壁。
这些孩子来蓝家听学已有两个多月,怕是被那可怕的伙食和家规憋坏了。魏颜在这里,他们也不能放松,故此便没有呆在这里,免得他们拘束。
“二姐似乎心情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聂怀桑看着魏颜的背影道。
“没呀,若是心情不好,怎么会给我们带了菜改善伙食,还带了酒呢!”魏婴道。
“或许带酒菜时没有心情不好,但是现在显然心情不好。”
魏婴有些茫然:“莫非是藏书阁的事情,阿姐觉得我给她丢脸了?”
“你觉得二姐会吗?我们平素胡闹也不是一两回了,二姐那次真的生气过?且若是生你的气,肯定揪着你训了,怎么会自己生闷气?”聂怀桑拉着魏婴坐下,给他斟了杯酒,“不妨你与我说说藏书阁详情。”
魏婴心知聂怀桑素来心细如尘,观察入微,他也觉得姐姐似乎心情不佳,只不知原因无从下手,于是和聂怀桑细细说了经过。
聂怀桑把玩着手上的折扇沉思,一旁的金子轩听到,幸灾乐祸道:“魏无羡,你可真是不要脸,竟然骗蓝忘机看春/宫,还被泽芜君和神乐仙子逮住了!”
魏婴不满道:“我阿姐有名字魏颜,字袂歌,阿姐不喜欢人家叫她什么仙子。”
金子轩与魏婴在一旁拌嘴,聂怀桑忽然一拍扇子,提醒大家菜吃完酒喝完可以走了。众人一看天色不早,便散了。怕一起走被逮住,一个个走到门口拼命散酒气,化整为零回了学舍,很快客院里只剩下了聂怀桑和魏婴。
“你知道阿姐为了什么不高兴吗?”魏婴好奇道。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曦臣哥哥正在追求二姐?”
魏婴点了点头,一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后来蓝涣几次邀请他们来姑苏,尤其是这次听学,蓝涣只要有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姐姐身边,魏婴再迟钝也明白蓝涣的心思了。
知道蓝涣追求姐姐,如同以前那些追求姐姐的人一样,魏婴下意识将蓝涣从头到尾找了一遍毛病,然后没找到。虽然不太高兴姐姐可能被抢走,但是除了蓝涣之外,大约也选不出更好的未来姐夫人选了。
反正姐姐也没答应,魏婴便当做不知,暗搓搓观察着蓝涣,准备随时找出他的短处,一击必中。不过越观察倒是越满意了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蓝家规矩忒多了!
“其实呢,刚认识魏兄和二姐的时候,我是很想二姐可以成为我大嫂的。”
魏婴闻言瞪了聂怀桑一眼:聂宗主虽然很好,可那是个糙汉,他姐姐这么温柔的女孩子当然要找个温柔的姐夫了!
“那不是大哥和二姐结拜前么!”聂怀桑被魏婴瞪的有些心虚,摇了摇扇子,“前年清谈会的时候,我见二姐与曦臣哥哥甚是投契,于是就——嘿嘿~”
“你做了什么?”魏婴追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带二姐去了山门,给她介绍了一下蓝家的规训石啊!”聂怀桑颇为无辜道,我发誓我只做了这个。
不过这个已经足够了,魏颜说聂怀桑心细如尘并非没有缘故的。聂怀桑与魏婴都是贪玩的孩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旦他们认真要做一件事情,那绝对比旁人出色。
当时聂怀桑一心撮合聂明玦和魏颜,要给蓝涣制造障碍。他观察入微,可不一击即中么!短短几日见面,聂怀桑就已经了解到魏颜礼仪举止皆是世家风范,但行事与世家大为不同。只看她养出的弟弟就知道魏颜并非墨守成规之人,或许这是散修带来的特质。
聂怀桑以此断定不管是魏婴还是魏颜都不习惯被拘束。聂怀桑虽然偏心兄长,但也不会真用什么低俗手段对付蓝涣,只是带魏颜了解一下蓝氏家规,那是阳谋。不成是提前为魏颜规避了风险,以免投入太多感情。成了,至少魏颜对蓝氏有足够的了解,提前想应对之策。
后来魏颜与聂明玦结拜,聂怀桑就知道他兄长与二姐只是投契,并无男女之情,就歇了这个心思,安心看蓝涣热闹。清谈会后,魏颜对蓝涣冷淡了不少,聂怀桑就明白他这个二姐虽然对蓝涣有些心动,却还没有到了为他忍受蓝氏家规三千条的地步。
江陵再见时,魏颜与蓝涣一起调查蓝夫人旧事,颇为默契。加上蓝涣性格温柔然一旦认定就颇为坚定,魏颜没有直接拒绝,聂怀桑就明白,两人皆是有情人。这次听学,二姐与他和魏婴同来云深不知处,蓝涣几乎寸步不离,魏颜亦不在冷淡以对,聂怀桑还以为蓝涣成功在即呢!
听学前,二姐私下交代他们在旁人仙府要收敛些,不能明着犯家规。可见魏颜对蓝氏三千家规很是不以为然,只是给主人家面子,叮嘱他们不要犯到明面上。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试探这家规三千条是否虚设,只是用来警醒规范年轻弟子言行举止的。
可魏婴的受罚让魏颜意识到这三千家规不是虚设,不是警醒而已,而是认真的。如今不过做客,便要谨守,旁家的听学学子都要严守,日后若——
魏颜独自喝了一壶酒,心情没有变好,反而越发烦闷。取了洞仙引准备弹奏一曲,却想起如今天色已晚,客院不算僻静之地,若是琴声传出去,又是犯家规,干脆背着琴下了山。
魏颜从藏书阁离开后,因她突如其来的疏离,蓝涣心中不安,心不在焉地与弟弟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藏书阁。想去客院寻魏颜,又想到魏颜离去前不甚高兴,不敢过去,如此犹豫许久,坐立难安,心中总觉得不得劲,就好像有什么在失去控制。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往客院而去,就听到两个巡使的年轻弟子在嘀咕什么:“天色这么晚了,魏姑娘怎么突然下山去了?”
“许是有什么急事吧!人家只是来做客,又不是我们蓝家人,出入需要报备。”
蓝涣心下莫名一凉,拦住了巡使的弟子,带着几分急切道:“阿颜下山了?”
“泽芜君!”弟子忙行礼道,“方才见魏姑娘匆匆下山,似乎往彩衣镇去了。”
蓝涣闻言转身直奔山下而去。
“泽芜君也走这么急,莫非彩衣镇有什么事不成?”两名弟子对视了一眼道。
蓝涣追到彩衣镇,因衣着容色出挑,倒是不难打听。问了镇上的百姓才知道魏颜在镇上买了酒,租了一条小船去往碧灵湖了。蓝涣干脆御剑去了碧灵湖,夜色下隐隐能看到湖面上的小舟,有琴声传来。
琴声有些急,仿佛昭示着主人的心绪不宁。蓝涣站在湖边,望着那一叶小舟,听着琴声,心中亦是纷乱非常。明明下午一切都好好地,为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莫非是因为叔父罚魏婴罚的重了些?
因少时被藏色散人捉弄的事情,叔父是有些迁怒的,特别不喜欢活泼顽皮的学生。后来见到魏颜礼仪优雅,才挽回了印象。可到了魏婴听学,不经意露出的顽皮一面与藏色散人诡异的重合。“新仇旧恨”下,叔父对魏婴便比其他学子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