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怪谈 第9章 猜测

这是何英丽待在这里的第二天，这个世界没有白昼，仅凭手机来提醒何英丽时间流逝。

在进入503之前，何英丽再接触了一次“何清平”，是五楼的何清平“魂体”。

短短几秒，当她试图用手挽住何清平的灵魂时，何清平与追逐其后的茶杯人皆如泡影。

那一瞬间何英丽发现自己与何清平的推测是有误的，不是尸体与魂体，五楼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某一幕谋杀场景的再现。

再现的场景填补了何英丽在四楼没有看到的画面。谋杀，不，还不够恰当，何英丽的脑海中跳出了一个更适合形容那个场景的词。

“生产”，无数飘浮的细小黑液聚拢成黑影进入到了人的身体里，再破肚而出，撕扯下血肉。

她们之前将这一行为简单地认定为“鬼魂”杀人的方式，也是因陈明是个男性，人们很难将男性同生育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何英丽在已知妹妹死亡的情况下，面对她所认定的妹妹的魂魄，并没有马上逃开，因而看到了何清平被黑影吞没后发生的一切。

它们从□□爬出，柔韧的人体也有自己的极限，过多过密的数量令何清平的身体扭曲涨大，如同被吹爆了的气球，血肉砰然炸裂。

黑影随之而散，又化作茶杯人，跳进了墙里。眨眼间，何清平的影像也消融在了楼道里。

就好像是这栋楼的意识恍惚间回忆起自己碾过的一只蚂蚁，一只昆虫。

陈明如是，何清平如是。

而他们死亡的影像会在特定的时间再次重映。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是麻木，在对这个地方知之甚少的情况下，只有到处探寻，她才能找到“出路”。

紧紧握着从某处储物柜里翻出来的小本子，每进入一个房间，就进行图形以及文字记录，初始还是用手机，可当她发现这个空间没有任何可以为手机充能的电力，她就放弃了这件事。

而这也让她开始小心有灯源的地方，日光，房屋里的灯光，恍若只是何英丽的错觉，她一度怀疑自己早已死去，眼前种种不过是灵体的幻想，是她凭借过往记忆所产生的空想，这也可以解释她触碰五楼的何清平，触碰到茶杯人为何无事。

出于对生的渴望，她绝不让那样的念头盘踞在心头过久。

到后来，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在黑暗里摸索墙体与房门。

闭上眼睛在这种有未知存在的走廊里行走，是一种十分窒息的状态。可这是唯一减少看到某存在的方法，人们害怕未知又被未知所吸引，她难以确保自己能在眼角余光一瞥中不看到其存在，且不被其存在所吸引。

杀人的茶杯人与发现猎物并发出指令或者说传递信息的东西，就像是某个存在身上的眼睛与手足。在那房间与房间的距离中，在那□□步中，短短刹那，似一只飞虫，努力不让楼中主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何英丽摸索着走到了503的门口。

皮肤的触感，何英丽几乎是在瞬间缩回了自己的手。

本应触碰到坚实冰冷门把手的地方此刻竟变成了柔软所在，仿佛有另外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搭在了上面。

气味飘进了她的鼻腔，来源正是前方，那是一股非常淡，非常淡的香气，像点燃某种线香所散发的气味。

在这个没有其他人，只有两具尸体以及她完全无法理解存在的楼宇里，忽地出现一个好像能跟她划分为同一物种的存在，听起来不错。

事实并非如此，她没有睁开眼睛，呆呆立在那，是寂静令她恐惧，似要将那颗鼓动不止砰然炸响的心脏也一并湮灭去声音。

失去视觉的情况下，何英丽的听觉早已被调动到最灵敏的状态，可她听不到，听不到给她带来这种触感存在的脚步声，那这香味的主人是怎么出现的。

通往此层的楼梯通道，正在何英丽身后十数米外。她霎那间便断定那样类人的触感不属于人。

步距40厘米左右，转身14步，可以退到502，开门只需要一秒钟。

502，是何英丽已经检查过的“安全区域”。

咔哒，是开门的声响，咔哒，是关门的声响，一秒钟，只有一秒钟。

极白的墙面上，画中的红绿女人冷眼瞧着闯入房间的人。

何英丽喘着粗气，庆幸自己的“运气”。

跟她一起进楼的人太少，少了许多参考对象，一切只能凭自己去猜，自己去赌。如此，她怎能不感叹自己运气好。

比起赌自己在回头跑回502时会不会被香味主人所抓到，会不会触动其他未知存在，进入503才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

她甚至没有考虑过对方会不会跟着自己进入503，很简单，如果这个存在是需要其他人的帮助才能进入房间，那么祂只要跟着何英丽的身后即可，又何必现在出现惊吓本应进入503的何英丽。

而开门时除了那种温润滑腻的手感令何英丽感到不适，并没有遇到其他阻力，这证明她所触碰到的存在，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到底是503没有秘密需要守，还是何英丽这只飞虫不入法眼，何英丽不得而知。

她在缓过来后，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她可能触碰到了另一世界的存在，也许就是现实世界。

这个猜想令何英丽感到振奋，这证明503房间融合的程度比她原本设想里的要深，那么她找到“出路”的可能性就更大。

为此，何英丽开始对503的所有物品进行检索，她需要尽快地找到同原世界融合程度更深的东西。401房间原本是她与何清平搜索过最不同的房间，物品日期以及人为可损坏物品这一点都令这个房间与众不同。

可是在何清平死亡以后，401就变了个模样，这样的变化只在眨眼之间，连那本不知是不是401原租客留下的泛黄本子都在瞬间消失。

何清平的尸体并没有随着时空转换而消失，这令何英丽意识到，这具尸体被承认了，被这个世界承认了。

她的妹妹，现在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思绪如乱麻，自认为脑力不足的何英丽便在本子上继续记录。随着几句话的写下，何英丽认为她又必要重新审视这栋楼。

她设想现实世界与这栋楼的两个世界并非静止，它们之间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的，这种力量致使他们重合分离再度重合，再度分离。

这是何英丽目前能想到的可能性。

而那双曾经出现在何清平房间中的鞋子，玻璃上的女人面孔，以及陈明所拍到的一团黑影，既有可能是异样，也有可能是曾经被拉进这个空间里的“人”。

物品不可能凭空创造，有鞋子，那就有与鞋子合衬的脚，脚上就会长出一个人。更何况还有一张出现在窗玻璃上的女人面孔。

只有曾经做过人，或者正在接触人的异物，才会以人类的姿态出现。

这无疑是某种莫名力量存在的佐证。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是比陈明，何清平，何英丽更早的受害者。这也是何英丽与何清平一开始的推导。

当时她们没有太多的范本，只能依靠着两具肉躯来探索这栋楼，祈求寻找到出口。

而在何清平死后，何英丽就将重心从寻找出口变成了寻找空间变化的原因。

这两个说来其实是一件事，她愈发觉得两个人少得可怜。

“2020年 2021年”503房间内，赫然出现了日期较新的物品。

然而那种诡异的不协调感令何英丽感到不舒服，她扫视屋内，在纸上写下所见到的物品以及猜测时间。

何英丽尚未厘清诡异感从何而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彼时彼刻她已在503房间阳台外，窄小的阳台外延支撑着何英丽的重量。

在何英丽黑色的眼珠中映出一双纤细的手，手的主人随即在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那被淡黄色灯光笼罩映着的是一位年轻的美女，碎花裙下的胸脯似是因剧烈运动而起伏。

何英丽听到女人的嘟囔声。

“好奇怪，为什么啊。”

女人对阳台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也有些怯意，纤细的手缩了回去。

随即而来脚步声渐行渐远。

何英丽有些许放松，她并没有立刻攀爬到阳台内。此时距离何英丽第一次听到女人声音大概过去了几分钟，在那门外脚步声响起的瞬间，何英丽本能地躲了起来。

她仍能记住陈明说过的话，假如五楼楼道的一切种种，都只是一种影像留存。

影像可不能对着何家姊妹说话，那是更久远，更往前的时间里，陈明对另外一个未知存在所说的言语。

他遇到了某个人，他对此感到喜悦，随后，死亡吞没了他。

眼睛看到的事实是何清平以及陈明被茶杯人杀害，这是眼睛所能看到的，那在此之外呢？

还有没有什么变量是何英丽没有看到的，譬如陈明曾经对话的对象，她完全不敢赌门外脚步声的来源是否是正常人类。

吊带裙的脸也不是曾经出现在陈明照片里的女人，这令何英丽更加惧怕这个存在。

思考令何英丽感到疲惫，从她进入到这个世界，她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若是在体力耗尽之前，她仍找不到出去的方法，那么她的死状不会比她的妹妹好多少。

费力从阳台攀爬进入房间，她望了望黑黢黢的内里，连吐槽对方有礼貌的力气都没有，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不敢再进入房间开灯，摸索着将电量所剩不多的手机掏了出来，打开了手电筒。

黑暗中，一点光芒闪动，她那支笔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她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