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大街的北伏妖堂,小半建筑还在重建,木头砖石摆了一地,偏僻处一间不大的小屋木门紧闭。
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前后放着两张靠背子,其余没有任何装饰。
季越坐在其中一张距离桌子比较远的椅子里,双手放在扶手上,三圈橙红色的细线束缚住小臂,脚底下灰色法阵像涟漪一样荡开,再消失于虚空。
桌子后面一坐一站两个人。
坐着的人神情冷漠,公事公办问:“那么在你和五队萧铭宇坠落山谷后,中途发生过什么事?”
季越脊背挺直,不卑不亢:“最开始我昏迷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萧铭宇带到山洞中。休整完毕后开始寻找出去的路,根据水流判断大致的方向。”
那人又问:“你们是怎么遇上黑蛇的?”
季越:“黑蛇是忽然出现的,事先我们不知道那里有蛇妖。”
“你说你们是被一个黄衣女子救下来的,她是什么来历?”
“不清楚,只知道是王村一户人家收留的女子。”
相同的个问题被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季越有条不紊的回答,丝毫不见慌张。
“那我最后问你,山谷中的猫妖是怎么回事?”那人眼神忽然变得凌厉,死死盯着季越,几乎让他的所有表情都无处遁形,“据我所知,那只猫妖本应该在你们出发去王村的路上就已经被送到通天塔了。”
季越脸上难得露出点困惑:“我也不知道,在我们刚发现猫妖尸体的时候,那条蛇妖就窜出来了。”
桌案上老旧的羊皮纸上方时不时散出一阵金粉一样的轻雾,纸上自动浮现他们的所有对话。
灰色法阵自始至终都平稳而规律的运转。
桌后面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站着的人了然颔首。
他手一挥,法阵和捆绑着季越手臂的细线怦然散开。
那人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季越站起来规矩行礼,才转身离开。
萧铭宇正抱臂百无聊赖地靠在小屋的墙壁上,仰头眯眼,直面春日不怎么暖和的太阳,见到他出来,眼神一亮:“季大夫。”
季越“嗯”了一声。
“怎么样啊,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走,带你去个地方。”他兴致勃勃地拉着季越的左手手腕拽着他走。
季越疑惑:“去哪儿?傅弈他们人呢?
“在法牢那儿等着呢。”
萧铭宇身高腿长,步子也大,谈话间两人走出一段不小的距离。
回头看的时候,之前负责审问的伏妖司官员正站在木屋门前,掌事徐进带着另一个副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还记得上次那个见谁都喊妖怪的老道吗?廷远他们审完了,不过有点东西我想亲自去确认一下。”萧铭宇解释道。
行走间手掌碰到一个冰凉的圆环,他一怔,低头看去。
季越素白干净的手腕上,套着三个相扣的银环。整个环身光滑锃亮,没有一点雕刻或者花纹,但莫名的竟很符合他的气质。
萧铭宇把季越的手腕抬起,挑眉揶揄道:“季大夫,你竟然也喜欢这种小配饰。”
季越总是无奈于他不合时宜的不正经。
暮柔教了他隐藏自己气息的办法,偏偏没告诉他这个方法不能隐藏这三个手环。
他抽回自己的手,把银环仔细塞回袖子里,没有搭理对方的调笑,道:“法牢需要令牌。”
“已经拿到了。”萧铭宇视线还黏在那截漂亮的手腕上,随口道,“璞云最近似乎忙的很,扔给我令牌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季越又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嗯,那走吧”
萧铭宇这才遗憾的收回视线。
伏妖堂后方原本有一排专门关押妖怪的小房子,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分别对应收押妖怪的危险等级。房子不大,里面全都是用法阵在虚空中构成的一间间牢房,需要用特定令牌才能打开。
不过上次蛇妖袭击的时候,那排屋子都被蛇尾抽成了废墟,现在只能临时找一间空屋充当牢房。
临时法牢门口,宋锦跟李长生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惹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傅弈抱臂远远站在一边,十分不想参与进去。
“他俩做什么呢?”萧铭宇凑过去问他。
傅弈捏捏眉心,长舒一口气,大有一种“你终于来了”的放松。
他道:“看蚂蚁呢。”
萧铭宇一脸疑惑和不解,直到被季越用手指戳了戳肩膀,示意他看过去。
宋锦一脸惊喜,双手捧着膝盖,圆溜溜的双眼中充满了好奇和兴奋,他大喊道:“原来是真的!画一条线就能改变蚂蚁的路线
“李长生笑呵呵道:“小锦你要试试吗?”
“要要要!”
“这两个丢人玩意儿。”萧铭宇笑骂着走过去,用令牌敲了敲宋锦头顶。
“走了,看完线索,我让季大夫陪你看一晚上蚂蚁。”
说完潇洒的推门进去。
季越:“?”
季越茫然,转头对上宋锦羞涩又期待的笑容:“·……”
*
法牢的布置很简单,角落摆放着一张书案和一把椅子,靠墙的一面是一个架子,放着还没来得及整理完全的妖怪卷宗。
萧铭宇走到屋子正中央,把令牌向上一抛。
令牌稳稳地停在半空,青光一闪,原本光滑的木牌表面出现雕刻的印记,寥寥几笔,能看得出来是一只神韵俱在的兔子。
青色的灵力沿着雕刻的痕迹游走,填满每一道刻痕的时候木牌忽然碎成四块,中间缓缓打开一副泛着金光的卷轴。
萧铭宇道:“癸卯年庚申月庚戌日酉时二刻,无名老道。”
他话音刚落,圆形法阵旋转着出现在木屋地板,半空的卷轴被无形的力量拉长,像水袖一般在屋子里缠绕飞舞。
最后倏地一收,黑暗随之扑面而来。
不过瞬息,屋子里多了两个红色灵力筑成的笼子。
老道浑身脏乱地躺在左边笼子里,不知生死,右边是他的破烂包袱和桃木断剑。
萧铭宇看都没看那老头,径直冲右边的笼子走过去。
季越跟着他钻进笼子,半跪在他身旁:“你发现了什么?”
“我之前碰巧找到一点这老道所用符咒的边角料,发现和玄阳观专用符纸很像,不过很快那张符纸就消散了。”
包袱里面只有一件依旧破破烂烂的道袍,萧铭宇翻来覆去把那个道袍摸了个遍。
“这有个暗袋。”季越指着道袍衣摆的位置,“不过用幻术藏起来了。”
他拿过道袍,修长漂亮的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道袍的暗袋竟现了形。
傅弈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倒是宋锦和李长生一副惊奇的样子。
宋锦一如既往的喜欢赞美他人:“季大夫你真厉害!”
萧铭宇在一旁与有荣焉:“那可不。”
他直接暴力撕开道袍,里面还有一张引雷符。
符纸触手细腻,像是绸布。光照下银色的纹路时隐时现。深蓝色的咒文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墨汁,隐隐泛着幽蓝色的光点。
“东西给我。”萧铭宇头也没回直接朝傅弈伸手。
傅弈默契地递给他另外一张符咒,贴心地向季越解释:“这是璞云给我的清净符,玄阳观专用,和我们平常领的符咒不一样,符纸和画符用的墨汁都是特供的。”
即使萧铭宇没有说,季越看到两张材料相似的符咒,心下也已经有了判断。
他说出疑问:“可是这个老道不像是玄阳观的人。”
萧铭宇道:“也许是偶然间得到这几张引雷符也不无不可。”
他最后又翻看了一遍,没发什么其他东西,才将道袍和引雷符递给季越:“季大夫,麻烦你把这衣服还原,应该不难吧?”
看起来无赖且不要脸。
季越像是已经习惯了,并不做反应,垂眼接过,如法炮制地摩挲几下,道袍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然后又惹得宋锦一阵惊呼和夸赞。
李长生担忧问道:“那原先的障眼法也恢复了吗?季大夫你这么做,他们会发现你的法术吗?”
季越起身,犹豫一瞬,而后平静道:“不会。”
李长生庆幸道:“那就好。”
萧铭宇跟着出来,随即牢笼开始像烟雾一样弥散模糊,直至消失。
一点青光过后,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落在他掌心。
确定了心中的怀疑之后,也没必要继续停留,众人一致同意先出去。
季越本来是跟在萧铭宇身后,感觉衣角被人拽了拽。
侧头看去,就见到宋锦抿着嘴腼腆的对他笑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
他刻意放慢脚步,跟着宋锦落到队伍最后面。
“怎么了?”他问。
“季大夫,其实你不用担心。”宋锦小声道,“老大已经跟我们说过了,你也会一点法术的。”
“我也……会法术?” 季越迟疑道,“还有谁会?”
“老大他自己呀,季大夫你不知道吗?长生哥和傅哥都知道的,只是老大好像不太想展现出来。”宋锦根本不纠结这些,“在伏妖堂办事,会一点普通人不会的东西也很正常的啦。”
季越沉默一瞬。
“他竟然都告诉你们了。”他低声呢喃,像是十分不解。
宋锦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对呀,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他皱眉纠结半天也没总结出什么东西:“我能感觉出来,我们五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大家不会把这种事情张扬出去!季大夫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季越的目光一直跟着走在最前面地萧铭宇。
青年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眉目俊美无俦,鼻梁挺直,薄唇像是天生上扬,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了莫名地挪不开眼。
宋锦还在旁边努力地向解释他的“队友是怎样好”。
季越垂眸,嘴角微扬,眉梢染上些许淡淡的笑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这样啊。”
“季大夫呢?”萧铭宇走出去几步发现没看着季越,皱眉环视了一圈。
“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宋锦招手示意。
萧铭宇又大步走回去:“你又烦你季大夫什么了?”
他把季越拉到自己身边,威胁宋锦:“有事儿没事儿都找季大夫,信不信我不让他陪你看蚂蚁去。”
宋锦委屈:“我没有有事儿没事儿找季大夫。”
季越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
萧铭宇絮絮叨叨开始列举宋锦是如何烦人。
宋锦最后差点哭了,崩溃大喊:“没有吧!我才来了不到十天!”
好在璞云来的及时。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他一手拿浮尘,一手拎着道袍,步履匆匆跑来,眼底带着些许疲色。
萧铭宇奇怪道:“你怎么了?
璞云长叹口气摆摆手:“先不说这些,王村那边又出事了,刚得到消息,有不明妖物害人性命。”
感觉还有好多事情都要在后文讲到(=?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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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