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 第72章 武器

四周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隐约中透着点光亮。越靠近缝隙底部，两侧石壁横突的细长石棱越多，除此之外，再没有可以借力缓冲的地方。

萧铭宇虽然不再受法阵压制，但刚才为了抵抗星月压下来的法阵，已经耗空所有残余的灵力，现在连惊澜都召唤不出来。他目光如炬，电光火石间做好决定，随后深吸口气，看准时机，将季越牢牢护在怀中飞身向突出的石棱而去。

石棱被撞断，掉落到底部发出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回荡。但这样做的确起了些作用，至少下落的速度缓了很多。

两人重重落地，即便是有萧铭宇充当肉垫，季越仍然觉得胸腔闷痛，头晕目眩。

萧铭宇被冲击力短暂冲昏，缓过劲后脑中依旧嗡嗡作响，耳膜不断鼓动，所有声音像是隔着水膜传来，听不真切。借着四周昏暗的光亮，只能隐约看到季越焦急慌张的神色。

他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握住季越冰凉的手，哑声道：“我没事。”

“闭嘴！别说话！”季越吓得脸色苍白，眼底一片血红，想要检查但又不敢动，怕自己加重萧铭宇的伤势。

空气中弥漫出浓郁的血腥气。

季越强行镇定，声线却仍旧忍不住颤抖，恐惧担忧在那瞬间到达顶峰：“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萧铭宇闷闷咳嗽几声，喘了口气借着季越的手坐起身：“没事，只是后肩被石锥扎了一下。”

小尾巴从他衣襟中钻出来，浑身冒着金红交织的光芒，萧铭宇还有闲心开玩笑道：“挺不错，养这个小玩意儿还能当火把使。”

借着小尾巴自身的光亮，萧铭宇这才看清季越通红隐忍的双眼，他心下一软，忍着痛将季越拉在身边，柔声道：“没骗你，我真的没事。刚才落地之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托了我一下。”

季越死死盯着萧铭宇，像是在分辨他说的话。

萧铭宇笑了笑，道：“而且我虽然没有灵力护身，但这身躯怎么说也是真龙，不会那么容易摔死的。”

在听到“死”字时，季越眉心蹙的更紧。

萧铭宇拉着他袖子晃了晃，讨好道：“不过后背有些疼，帮我看看？嗯？”

他声线本就低沉悦耳，如今刻意带着撒娇的意味说话，季越更是招架不住，只觉得耳朵一阵酥麻。他努力绷着精致漂亮的脸点了点头。

萧铭宇没有说谎，除了后肩的伤，在缓过最开始冲击力带来的眩晕后，再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伤口有点狰狞，小半截尖利的石棱直直插入肩膀，汩汩鲜血不停的往外冒，脱衣服的短暂时间内，血液几乎覆盖了萧铭宇大半个后背。

失血过多让他逐渐感到头晕发冷，他从怀中勾出乾坤袋扔给小尾巴：“试试，看你能不能打开。”

小尾巴趴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乾坤袋上精致漂亮的绣纹，听萧铭宇这么说，试探地伸了伸爪子。淡色金光顺着乾坤袋面上的绣纹一闪而过，随后归于平静。

萧铭宇道：“没想到你还真能打开。”

季越轻车熟路地从里头拿出伤药和绷带：“石锥还在你肩膀里，我要把它拔出来。”

“好，都听你的。”萧铭宇半摞着上身，虽然受了伤，可神色一片闲适愉悦。他歪头看着季越做准备工作，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小尾巴是由你我血肉灵力滋养出来的灵物，严格来说，可以同我们算作同源，它的一部分灵力是我给予的，所以我让他试试能不能打开我在乾坤袋上下的禁制。”

萧铭宇凑过去亲了亲季越，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只要人在身边，就想拉到身边亲亲摸摸。而每一次，季越都顺从地放纵他行为。

“你也能打开，上面的禁制完全对你开放。”萧铭宇道，“不过我们现在都没灵力，只能靠这小家伙了。”

季越闻言笑了笑，手下动作却不停，他快速地将止血药均匀洒在纱布上：“没有多余的东西了，只能硬拔，可能会有些疼。”

“不要紧。”

季越深吸口气，握住露在外面的石锥末尾，指尖触碰到萧铭宇温热的血肉，他定了定神，沉声道：“我拔了。”

“拔，没事，不用特意——呃——”萧铭宇话没说完，季越便干脆利落拔出石锥，迅速将涂满止血药的纱布按到伤口上。

萧铭宇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浑身肌肉紧绷，布满冷汗。

在止血药起作用的间隙，季越替萧铭宇擦拭干净身上的血迹，快速包扎上药。

萧铭宇苦中作乐道：“我还真以为你在特意嘱咐我，让我做好准备。”

血液溅到眼角，季越有些不适地眨眨眼：“只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不那么紧张。”

他将自己的外衣披在萧铭宇身上：“你的衣服破了，先将就一下吧。”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尾巴抖了抖身子，两道金红交织的灵力从它身上飞出，落到季越萧铭宇身上，瞬间两人浑身的脏污全部消失，甚至连破损的衣物都修补好了。

萧铭宇挑眉道：“可以啊，连清洁术都学会了。”

他用指尖逗弄着小尾巴：“不愧是我儿子。”

小尾巴向季越骄傲的挺了挺胸膛，逗的人忍俊不禁。

他帮萧铭宇穿上衣服，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铭宇拉过季越双手，顺便将他之前的伤口又处理了一下，然后才开始探查四周。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像是地下通道，又像是天然形成的溶洞，宽阔空荡，蜿蜒曲折，看不到头，只有前方隐隐透出些许光亮。细微的风吹过，使得这里空气一直在流通，许是因为在地下，总是有股若有若无的寒气萦绕。

萧铭宇起身往中间走了两步，在跨进一道明显的凹陷处时弯腰摸了摸地上的石块：“有水迹。”

小尾巴贴地来回飞行一圈，刻意释放灵力发出的光芒照射出不少清浅的水坑，萧铭宇判断道：“这里应该是条地下河，不过可能已经快干涸了。有河就好办，顺着河道走，有几率找到出口。”

他思考片刻，指着前方有亮光的地方道：“走这个方向。”

乾坤袋中有夜明珠，虽然光线过于柔和，但好歹能看得清路。

季越忽然问：“你方才说，我们下坠的时候，有东西托住了你？”

萧铭宇点头：“我怀疑那是若云山山神。”

季越跟着点了点头。

萧铭宇笑道：“不惊讶？”

季越道：“不难猜。现在整个山中没有活物，云珏他们也不知所踪。之前的大阵消耗了星月二者不知多少灵力，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管我们。依斓说，现在山中的法阵是靠山神神力维持，也可以变相说明群山的动向在某种程度上，依然在山神的洞察范围之内。”

季越分析时，神情笃定确信，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双眸清亮坚定。

萧铭宇不自觉看入神，看向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眷恋和不舍。

季越没得到回应，疑惑看过去：“我说的不对吗？”

“啊，对。”萧铭宇压下情绪，道，“我的猜想和你一致。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不怀疑是傅弈或者依斓？”

“若是傅弈，不会让我们受伤。山神即便能看到我们的现状，但他如今神力微弱，所以只能在最危急关头帮我们一把。”季越顿了顿，道，“至于依斓，她不太对劲。”

萧铭宇：“说说看。”

“云珏说她的力量和傅弈同源。妖怪之间，即便是亲生传承，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相同，除非是像小尾巴这样特殊情况，完全是用血肉灵力滋养修炼出来的灵物。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像草木妖怪那样，一根双生，一体双魂。我记得你说过，依斓原身是兰花妖，可她自己却说，傅弈是扶光之辉的化身，自相矛盾了。”

季越回忆了一番，道：“而且今日她给我的感觉，和当初在南长街巷子里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她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妙，还有偷袭云珏的神秘人，他的招数和傅弈玉兰一模一样 ”

“的确。”萧铭宇道，“不过此事不是现在主要追究的问题，我们只能多防备些。”

越往前走，水滴滴答的声音越明显，甚至逐渐能听到溪流回荡的动静。河道中开始出现浅浅的水流，石壁上偶尔能看到幽蓝色的光点闪烁。

季越仔细分辨后惊讶道：“是灵脉。”

萧铭宇道：“没走错，至少不是死路。”

两人继续往前走，石壁上的光痕越来越明显。在进入到一处巨大的弧形溶洞后，幽蓝色的发光纹路亮到极致，灵气波浪般涌动着，如有实质。

在溶洞最中央，悬浮着一柄武器长戈。长戈由两根通体透明宛如水晶的材料交缠而成，在灵脉幽蓝色光芒的衬托下熠熠生辉。不过奇特的是，长戈戈头极大，刀刃比寻常的要长上很多。在其末尾，用红线坠了朵玉雕兰花。

“唧！”小尾巴趴在季越肩头，拉着他的发带疯狂哼唧。

幽蓝色灵力以长戈为中心不断荡开，散溢出来的灵力化作光点四散，且越来越多。

“灵龙，九尾。”一个虚弱但温柔的嗓音从长戈方向传来，“你们终于来了。”

季越警惕看向四周。

萧铭宇沉默片刻，道：“若云山山神。”

“是我。”那声音似乎笑了笑，“我叫牧枫，很遗憾，只能用这种方式认识。”

萧铭宇道：“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是我，我想请求你们帮我做一件事。”牧枫语气充满歉意，“抱歉，我太虚弱了，差点害了两位。”

萧铭宇直入主题：“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带阿言走。”牧枫道，“或者说，是带你们的朋友傅弈离开。”

牧枫解释道：“傅弈是阿言的转世。”

萧铭宇道：“他不肯跟我们走。”

山神笃定道：“可你们也不会放任他不管，不是吗？”

“作为回报，我会用我剩下的所有神力帮你冲开封印，届时你的记忆和修为都会恢复。”

不仅如此，山神这么说就相当于是将神力全部给予萧铭宇。对妖来说，得到神的一丝神力都能获得突飞猛可的变化，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更不要说是山神这样历经万年后沉淀下来的神力。其珍贵难得的程度是其他一切宝物不可比拟的。

萧铭宇却无动于衷，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是谁把你封印在这里的？”

牧枫道：“我觉得你不会满意这个答案。”

萧铭宇眉心微蹙，脸色越发沉郁。

牧枫道：“你不是都猜到了吗？鲛人族整族被虐杀、你旁边那位小狐狸母亲的死，甚至更多你不知道的事情，都是你的徒弟做的。”

季越面露惊讶，下意识看向萧铭宇。

牧枫继续道：“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过往。如今灵气越发匮乏，神界神明接连陨落，我常年守在若云山中，并不太关注外界的事情。只偶尔听到山中精灵八卦闲聊过几句。他是你在无尽深渊救下的一条蛇妖，至于为何收他为徒、又为何反目成仇，便不得而知了。”

牧枫似乎有些力竭，艰难地喘了口气，道：“我在这里被困三百年，几近枯竭，阿语想要帮我解脱。但我一旦身死，这里的一切也将坍塌，他不想你们跟着一起涉险，所以才联合星月阻拦。他本意是好的，希望二位莫要见怪。”

萧铭宇道：“他明显要跟你一块儿去送死。”

“届时我会帮你们，只要你们拦住阿语，不要让他破坏禁锢我的法阵，我会找机会送你们出去。”牧枫补充道，“那法阵在我神力日积月累的同化下，已经有一部分被转化，在帮你冲破封印后，我会亲手了结这里的一切。”

牧枫迟疑片刻，还是道：“我不想让他再亲眼看一次我死亡的模样，我只想让他好好活下去。无论是以阿语的身份，还是傅弈这个名字，只要活下去就好。”

“你们面前的长戈折月是我的武器，带上它，也许能帮上忙。顺着灵脉往前走，能直接通道关押我的地方。”他的声音越发飘渺，“当心依斓。”

折月荡开一圈灵力涟漪，之后便再没了牧枫的声音。

季越上前走去，握住折月。只见幽蓝色淡光一闪而过，长戈缩小到半个巴掌那么大。小尾巴盘在季越手腕，好奇地用爪子扒拉了几下折月。

萧铭宇犹豫片刻喊了声：“季越。”

季越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萧铭宇欲言又止：“你……”

季越思考了会，了然道：“你是想说我娘的事吗？”

“嗯。其实刚记起来一些事的时候，我怀疑过这个猜想。”萧铭宇没继续说下去，凝视着季越，想在等待某个判决一样。

“我没有怪你。”

萧铭宇呼吸一滞，继而又忍不住放缓。

季越奇怪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怨你？”

萧铭宇：“我……”

季越没等到他下文，索性继续道：“是你指使你徒弟做的这件事吗？还是你跟我娘有仇？”

萧铭宇连忙道：“不是我指使的，我同你母亲也没有仇没有怨。”

“那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季越心平气和道，“尽管那山神说，蛇妖是你的徒弟，但并不代表你一定要承担责任。师傅授予徒弟本事，但不可能完全管束得住对方。你不必过多自责忧心。我分的清是非对错。”

说着，季越皱眉皱眉，神色写满了明晃晃的厌恶：“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蛇。”

吐槽完心里的话，他将折月收入怀中，自然的牵起萧铭宇的手：“走吧，我们要加快速度，不能让傅弈比我们先到达山神说的禁锢法阵。”

萧铭宇直愣愣站在原地，季越见拽不动他，无奈回头，刚转身便被对方抱了满怀。

萧铭宇紧紧搂着他的腰背，将头深深埋在他颈侧，半晌，他保证一般道：“我一定会让你们平安出去的。”

季越笑了笑，回抱住他，再次道：“我们都会平安出去的。”

灵脉安静的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映衬在萧铭宇如墨的眼瞳中，像是海浪翻涌前的宁静深沉。小尾巴站在季越肩头，凑过去和两人脸贴脸。

*

枯树老林。

云珏带着宋锦一行人一路狂奔，在逃离星月防御法阵范围后，灵力被禁锢的熟悉感便再次出现，但好歹现在能喘口气。

云珏警惕着四周：“歇半盏茶时间，继续往前走。”

宋锦气喘吁吁道：“不、不等季大夫他们吗？”

云珏道：“现在首要任务，是阻止你们那位朋友送死，而不是等季大夫。若是他们脱身，也会尽快赶上来的。”

宋锦向来没主见，只能乖巧道：“那好吧。”

四周安静的可怕，远方也没有再传来打斗的动静，云珏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你们在这儿啊。”另一个方向，依斓斩断荆棘，一瘸一拐出现。

宋锦拦在李长生身前，像只护食的小兽：“怎么是你？我老大和季大夫呢？”

他不知怎的，就是对依斓没有好感。

依斓一愣：“他们没找你们会合？”

云珏蹙眉道：“怎么回事？”

“当时那法阵过于凶险，那小狐狸受了伤，我便让萧铭宇先带着他离开。”依斓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云尘身上，“我以为他们已经找到你们了。”

云珏若有所思地看着依斓，不动声色地挡在云尘身前：“没有，不过我俩方才传了信，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哦？是吗？”依斓笑了笑，随后甩手拔出长剑猛地攻了过去！

云珏推开云尘拔出斩影迎上，两把兵器相撞，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云珏架住依斓的长剑，咬牙笑道：“这么心急，都不打算再装一下吗？”

依斓气急败坏道：“把他给我！”

“做梦！银龙族的人岂是你想带就能带走的！”

云珏用力撞开依斓，飞身而至，瞬间两人过招无数。

林子里，刀光剑影不断闪过，枯枝败叶被卷起又被剑气劈的粉碎。

依斓余光瞥到李长生正带着宋锦云尘悄悄撤退，蓄起灵力一掌拍开云珏。

云珏撞碎一块巨石，挣扎着起身，自言自语道：“咳咳咳，忘了她还有灵力了。”

“快走！”李长生推开宋锦云尘，掏出高阶爆破符扔过去，依斓根本没在意一个凡人，肩膀被灵力炸到，顿时鲜血如注。

云珏提着斩影就要赶到，她忍痛咬牙挥袖掀飞李长生，拎起云尘衣领。

宋锦甩出一串佛珠缠住依斓，叫道：“你你你！松手！”

依斓看了他两眼，随后手臂用力轻而易举将他也拉到身边。

宋锦：“！！！”

焦黑的土地忽然开始蠕动，无数枯藤冲出，想要拦住依斓的去路。

依斓美眸微眯，心念微动，枯藤瞬间被红光绞碎。

角落中，璞云吐了口鲜血，腹部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再次崩裂。

“啊！！！”云珏暴起怒喝，提剑砍下，依斓站立不动，身前骤然出现一道屏障。

斩影剑竟然不能突破半分！

一直挣扎的云尘忽然惊恐大叫：“少主小心！”

一抹黑气不知从哪里冒出，阴狠毒辣的往云珏后心偷袭。

云珏心中警铃大响，收剑翻身躲避。无数红线从依斓身后冒出，趁机直直穿过云珏腹部！

依斓冷眼看着，随后转身走进她身后的传送法阵。

云珏跳脚：银龙族的人岂是你想带就能带走的！

依斓（推墨镜）：人我带走了，顺带拐条鱼回家。

是不是觉得依斓人设崩了，暂时告诉你们，没有哦【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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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