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 第61章 墓穴

果不其然，没两日后传来消息，蜀州云和村村民挖出神龙墓，此后怪事不断，地方伏妖堂无法解决，向玄阳观求助，伏妖司下令派萧铭宇一队人前去，另有璞云在内的三名玄阳观修士带队。

北伏妖堂五队办事屋。

“我觉得此事不对劲。”宋锦凑在萧铭宇身边，探头看着卷轴上的内容，一脸严肃，“很不对劲。””

萧铭宇道：“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好吧！”那日在船上宋锦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中，压根儿没注意听萧铭宇和璞云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凭自己优于常人直觉嗅出这件事背后的阴谋。

值得一提的是，在鲛人离开的第二日，宋锦连月的霉运终于以大清早捡到两文钱而告终，张莹喜不自胜，当日就拽着宋锦去栖华寺还了愿，又给宋锦求了一块护身符。

宋锦嚷嚷道：“这很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萧铭宇：“说说看。”

宋锦呆了呆：“不知道。”

萧铭宇：“……”

宋锦挠头道：“虽然我说不上来，但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萧铭宇懒懒道：“你的感觉是对的。”

宋锦道：“那我们还去吗？”

“为什么不去？”萧铭宇合拢卷轴敲了敲宋锦脑袋，“难不成你想违抗伏妖司命令？”

宋锦满脸纠结道：“可既然不是好事，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涉险？”

萧铭宇：“不去怎么能知道幕后着到底想干嘛？”

宋锦嘴巴张的溜圆：“老大！你是说，是捕杀鲛人的幕后者在操控这件事？”

宋锦偶然听宋瑜和南知漓交谈时，知道捕杀鲛人的幕后者也是萧铭宇的仇家。

“我猜的。”萧铭宇没好气道，“收一收你的惊讶，太夸张太假了。”

宋锦：“……哦。”

*

出发那日，初夏的京城罕见的下了场雨。这大概是春日的最后一场雨，淅淅沥沥绵密不绝。天气阴沉，雨下的不痛快，人也觉得浑身湿漉漉的不痛快。

萧铭宇原本是不想让傅弈李长生和宋锦去的，且不论此事背后的阴谋，单是从蜀州传来的消息看，神龙墓附近妖物层出不穷，凶恶程度不一，此行一定凶多吉少。但三人不同意，执意跟随，无法，萧铭宇只能点头。

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跟来的另外两个玄阳观修士竟然是璞瑆和原本带队祝廷远的璞玥。璞云私下同萧铭宇透过底，这二人均是可信的，加之璞瑆屡次明里暗里地帮过他们，因而对傅弈李长生宋锦三人要一同去这件事就放心了很多。至少三人安全能够保证。

有璞云在，就用不上缩地符这种低阶符咒。

此时，他正在一片空地上以剑为笔画阵。寥寥几笔，法阵初见雏形。

季越专注地看着，他总是对这种第一次接触的东西充满好奇。

“璞云主修法阵符咒，画符画阵是最基本的。”萧铭宇见季越双眼亮晶晶的，笑道，“若是想学，我去向璞云说一下，让他教你。”

顿了顿，他又道：“我教你也行。”

萧铭宇颇有几分自卖自夸的感觉：“除了没有实践过之外，我其实学的也还可以。”

季越闻言莞尔一笑：“好。”

那边璞云画好法阵，挽了个花里胡哨的剑花收剑入鞘，拂尘甩入手臂内侧，很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味。

被表象蒙住双眼的宋锦忍不住叹道：“璞云仙长真有厉害。”

璞云对宋锦温和一笑，衣袂飘飘，然后十分仙风道骨地去路边捡了两个树枝。

宋锦：“……”

璞云将树枝插入法阵两侧，道：“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宋锦好奇道：“这树枝有什么用？”

璞云道：“阵眼。”

宋锦面露震惊，再一次叹道：“仙长您也太厉害了吧！”

这回宋锦可不是习惯性的捧场。阵眼是法阵最核心的东西，初学者往往是用符咒法器这样本身就带有灵气的东西作为阵眼，像璞云这样随便找两根树枝往地上一插，是只有真正将法阵用到出神入化的人才能做到。

璞云只是笑笑：“小把戏而已。”

他对众人道：“传送阵画好了，都过来吧。一会儿就能到云和村了。”

法阵画的很大，八个人站进去绰绰有余。璞云站在法阵最前方，一手拖平一手掐诀，片刻后，他道：“好了，走吧。”

说罢，率先抬脚离开，众人随之而动。

季越在最后，刚踏出第一步，周遭景象便开始扭曲后退，像是人在快速前进一般。瞬息过后，扭曲的景象恢复原状，却再也不是离开前的模样。

眼前是一个建筑数量繁茂的小村庄，三三两两的房屋环绕青山坐落，梯田整整齐齐自山脚叠至山岭尖，山间翠绿孤树茂盛。

日头正好，梯田映水，云蒸雾绕，交融着袅袅炊烟。

大渝治下有十七州，毎州下辖无数城，城下又有无数镇、县。除了京城设置的三处伏妖堂，各州根据辖地大小设置三到五处，一般州府一处，其余按各城池人口、繁华程度、城池之间的距离均匀分配。除此之外，便是各城自发组织的民间除妖团体。不过地方的伏妖堂只有州府处的队伍才有玄阳观修士作为领队，其余的只是些从江湖招纳来的能人异士。

云和村在蜀州下的安饶城，虽然远离州府，但却是贯穿南北要塞，商队人马不绝，加之气候适宜农桑作物的成长，安饶城的富饶繁华程度不亚于州府，因而城中也有一处伏妖堂。

来之前两边通过信来，直接在云和村村口集合。果不其然，距离村口不远处，有近十个人正齐齐站着，见面前忽然出现好几个人，错愕之余还有些不太敢上前。最终是个高瘦的男人率先迈开步子。

那人打量了两眼，径直问最前方的璞云：“敢问是京城来的大人们吗？”

“是。”璞云扫过几个穿制服的人，道，“几位便是安饶城伏妖堂的兄弟了吧？”

“是我们，是我们。”那男人微微弯腰慌忙点头，还有几分拘谨。

璞云看向落后那男人半步的老人，道：“这位是……”

那男人赶忙道：“这是云和村的村长，姓张。因为神龙墓是村民偶然上山发现的，近来大多异事也在村中发生，所以村长也想一起来了解了解。”

他又介绍着村长后面几个年轻男人：“这几位是村子里自发来帮忙的村民。”

璞云点头对那男人道，“兄台怎么称呼？”

那男人道：“我叫何存。”

之后又是一番各自简单的介绍。

何存说，安饶城伏妖堂只有四支队伍，事发之后，所有队伍出动，但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何存道：“一开始我们认为只是寻常妖物作乱，因为捉回来的小妖大多刚开灵智，懵懂的很。之后那山头安静了很长时间，原以为此事就这般了结，结果没想到没两三日，就开始有上山的村民频频失踪。”

萧铭宇看他神色，忽然道：“但后来人都找回来了，对吗？”

何存一愣，看向璞云。因为璞云的气质，加之他一开始站在队伍最前方，何存便先入为主地认为璞云才是主事的人。如今这高大俊朗的青年忽然说话，那扎眼的气势又让何存犹豫。

璞云好脾气地笑笑：“案子归他管，我只负责捉捉妖。”

“嗳，好好好。”何存对萧铭宇道，“这位大人说的对，失踪的村民都找回来了，而且还是他们主动回来的。”

李长生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开始询问：“他们回来后有什么异常吗？包括身体精神上的异常。”

“没有，回来的能跑能跳，还能下地干活，不像是被妖怪掳走经受残害的模样。”何存又思索了一番，“唯一有不对劲儿的，就是回来的村民都开始信奉什么神龙，甚至已经有人去请了神像回来供奉。也有这么解释的，说是因为他们迷失在山中时，是神龙显灵，救了他们。所以这么看，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李长生道：“问过他们在山中发生过什么吗？”

何存道：“问了，可他们都说记不得了。若是强行逼问的话，村民便嚷嚷着头疼。”

李长生点点头，道：“后来呢？”

“村民回来后，我们原本以为没事了，但就在前不久，山上又频繁出没妖兽，这次出现的修为道行完全不是之前能比的，已经有十几个村民受伤了。”何存满脸愁苦。

因为原本就打算先去挖出神龙墓的山头看看，所以何存走在最前面带路。

萧铭宇问：“那神龙墓又是怎么回事？”

村长接话道：“起先是村子里有人去村后那座山上打猎，不小心发现的。”

村长说，最先发现神龙墓的是村子里的猎户。猎户不小心掉进山坳，却误打误撞发现墓穴大门。大门已经被破坏，但猎户不敢贸然进去，跌跌撞撞就跑回了家。当夜便高热不止，嘴里大喊着什么“龙神大人”。后来有人大着胆子进去，发现里头贫瘠空阔，只有些许关于龙神的壁画，神龙墓这个叫法就这么传了出来。

何存道：“我们发现，那处墓穴灵力波动的很厉害，而且似乎大多妖怪都是从那处墓穴出来的。”

村长补充道：“那座山在整个村子背后，以前从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深得很，猎户也只敢在山的边缘打猎。”

可即便是这样，大山边缘的也足够养活周边村子所有的猎户了。

萧铭宇道：“这山叫什么？”

村长道：“没有名字。”

萧铭宇道：“一直都没有？”

村长思索一番，肯定道：“的确从没有过。”

萧铭宇道：“也不曾有人想过给山取个名字？”

村长笑道：“怎么会有人刻意给山取名呢。”

萧铭宇道：“这倒是奇怪。”

村长不解，但萧铭宇好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就作罢。

大山育养生灵，泽披万物，山林中的灵气往往比城镇更加纯粹浓郁，因而大山更容易养出灵。汇集天地之清气，也是最干净纯净的山灵，几乎每座富有旺盛生命力的山都有山灵，有灵便有了名。名字就像是对山灵的一种认可，天道会在某个契机下，让山灵拥有自己的名字，也就是那座山的名字。

山灵若有名，则昭之天下。但此时村长却说这是座无名山，就不得不有些许蹊跷。当然，也不排除这座山没有山灵这种情况，但萧铭宇总觉得不太可能。

一行人脚程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后面的山下。

这座山山势并不高，但山势连绵，从远处看，颇有巨龙即将腾飞之势。山上林子枝叶茂盛，灌木丛生。刚进山时，还能看到人为形成的小路，逐渐往里去，便愈发鲜少人迹。巨木参天，遮天蔽日，幽深寂寥。

何存拨开半人高的草木，领着众人往前走：“诸位小心，现在这里几乎从未有人踏足过，这条路是我们兄弟临时辟开的，没有仔细探查过，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凶禽出没。”

何存爬上一个小坡，众人鱼贯而上。萧铭宇季越殿后。

萧铭宇上去后，伸手拉了一把季越，而后便没在松手。

当穿过一片杂乱的杉木林后，季越璞云几个修为在身的人陡然感到一股清气扑面而来，浓郁到几乎变成实质的灵气猝不及防地包裹住全身。甚至连李长生傅弈这样的凡人都能感到四周环境的剧烈变化。

灵气过于纯粹，骤然钻入经脉让人有些承受不住。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猛地喝下十碗十全大补汤又生嚼十根千年人参后一样，身体乍然补的太多，反而起了反作用。

有修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均是默默调整内息，暗自舒缓着在经脉内丹中飞速游走的精纯灵气。普通人则是身体莫名变得火热滚烫，精力突然奇好无比，总想做点什么发泄。在场所有人，除了萧铭宇，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太对劲。

季越不自觉地收紧握着萧铭宇的手，萧铭宇见他神色不太好，有些担心：“怎么了？”

季越吐纳几息，缓过来后，摇了摇头：“没事。”

萧铭宇依旧是神态自然的模样，季越诧异道：“你没感受到？”

萧铭宇一愣：“感受到什么？”

季越道：“灵气忽然变得更加浓厚充裕了。”

就在这时，何存道：“诸位，就快到了，前面就是神龙墓。”

“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波动。”萧铭宇沉声道，“或许和那神龙墓有关。”

说话间，身侧灌木忽然一阵剧烈抖动，何存和村长等人严阵以待。

半晌，一个雪白浑圆的毛绒球蹦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是只兔子，只是这兔子比寻常野兔大了三倍有余。

宋锦惊叹道：“好大的兔子。”

村长道：“山中富有，连着野兔山鸡都比寻常的大些。”

兔子三瓣嘴细密地动着，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对面所有人，在众人打算动身离开时，忽然敏捷而迅速地蹦到傅弈脚边，敦实感十足地坐在傅弈脚尖上，亲昵姿态十足。

傅弈哭笑不得，用长剑轻轻拨开兔子：“这兔子还真不怕人。”

村长道：“我们这山里的野兽禽类倒真的很奇特，胆子大不怕人，连野猪老虎都比寻常的温顺。”

傅弈顺着话接了过去：“哦？何以见得？”

村长道：“村子里的猎户们说的，偶尔遇到老虎野猪，也不主动攻击，甚至像是有灵智一般主动绕行，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不过我还从未见过。”

傅弈看着脚边的兔子：“那还真是稀奇。”

兔子并没有停留太久，被傅弈用剑拨开后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小插曲结束，众人继续前行。没一会儿，进入一片比别的地方更加凹陷的地方，拨开丛林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处颇为宽广的山坳出现在面前，因着在山中，此时节依旧是碧草如茵，落英缤纷。不远处，能看到一处明显的凸起，转过去，是个类似山洞的地方。

“这里，便是墓穴的入口了。”何存挠着头，颇有些憨傻道，“我们运气还真不错，平日里这墓穴附近总有妖兽出没，如今一路走来却一直风平浪静，什么都没看到。”

也许并不是运气好，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璞云步了个简单防御法阵，让村长和村民在外头暂时等候，伏妖堂一行人先下去。

从入口而入，是一段较陡的急坡，一段路后，才能隐约看到台阶的模样，坡也逐渐变缓最终变成青石板路。石墙慢慢从泥土中裸'露出来。

夜明珠在法术的加持下悬浮在半空，跟着众人前行。脚步声在地下长廊中格外明显嘈杂。

走了约摸有半盏茶时间，石墙上出现线条雕刻的笔画。不长，依次看过去，大约能看懂内容：神龙从天而降，牺牲自我救人于水火之中，信徒感念其恩德，修建神龙墓。

壁画尽头，是两扇紧闭的石门。

李长生道：“这座墓倒是奇怪，介绍墓主的壁画竟然在大门之外。”

“我们去里面看过，发现真的没什么稀奇的地方，除了这壁画能看出来些于龙有关的东西，便再无其他。”说着，何存双手覆上石门，安饶城伏妖堂众人同他一起推开厚重石门。

沉闷的声音在狭长空阔的走廊回荡，推开石门，夜明珠在法术催动下率先飞入，照亮里面的景物。

让人意想不到的，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空阔环形内室，约摸能容纳千人。

夜明珠靠着墙壁飞过，墙壁上甚至连壁画也没有了。

“这就是我们找不到任何又用信息的缘故。”何存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萧铭宇道：“有尝试挖开吗？”

“啊……这些石墙，我估摸着应该砸不开。”何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道，“而且在墓中，我们也不太敢做得太过。”

人之常情，能够理解。

一抹绯色忽然从季越肩头窜出，飞到一处墙壁绕着圈盘旋。

“别乱跑。”萧铭宇拎住又长大一圈的小尾巴尾巴尖。

璞云道：“你养的灵宠？怎么如此奇形怪状。”

被隐晦说丑的小尾巴气的哼唧出声。

季越敏锐道：“这里有异？”

小尾巴盘在萧铭宇手腕，点头如捣蒜。

璞云上前，指尖拂过墙壁，片刻后忽然猛地一掌拍在墙上。

这个举动像是触发了个连锁反应。暗金色光芒从璞云掌心延伸，飞速掠过，一个个复杂的图腾亮起又暗下，最终四面八方的暗金色线条汇集于穹顶。巨大的图腾亮起，不断变化，日月星辰，百兽千灵，最终演变成一条威严十足的巨龙。

整个环形内室都笼罩在一层暗金色微光中。

何存等人早已惊讶的说不出话。

璞云道：“这是法阵，后面是虚空之境，解开就能进去了。”

虚空之境在现实之外，轻易不能找到。

“难怪你们怎么都发现不了。”璞云道，“这阵法蹊跷，解阵时不能有任何疏漏，否则后面的虚空之境便会直接崩塌。”

璞瑆这时道：“这法阵复杂，不如留我和师妹在这里，师兄你先带他们去山中。”

师妹就是璞玥。

他们原本是打算先来这神龙墓中看看，再去将山中躁动的妖兽收服，以免再跑出去伤人。

璞云道：“也好。”

既然找出法阵，就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交代完事情，璞云带着人离开。

没人注意到，一条和黑暗融为一体的漆黑小蛇在弧形穹顶一闪而过。

三月，我要做一个勤劳不磨叽的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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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