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 第29章 水下

镜水湖辽源江交汇处。

水下，由于特殊的地理因素，暗礁交错，形成大小不一的暗洞。

金红色的锦鲤小心翼翼从拳头大小的洞口探出脑袋。

洞外，暗流不断，水草摇曳，除此之外不见任何活物。

没一会儿宋锦悄悄缩了回去，顺着狭长黑暗的甬道悄无声息游动。

甬道时宽时窄，四通八达。

宋锦漫无目的般左右游窜。在经过一段骤然向下，四周乳石横突的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水下溶洞。

溶洞不大，约摸能容纳十来个成年人。四周水草从石缝中疯长而出，右下角那丛尤其茂密。水下光线不好，碧绿的水草黑压压一片，随着水流无声摇曳，压抑又瘆人。

宋锦谨慎地看了眼来时的通道，再三确认没什么东西跟上后，尾巴灵活一甩，弹射般的窜进那丛茂盛幽深的水草里。

水草长势极好，宋锦用力摆尾，像钻头一般钻过交缠丛杂的叶片根茎后，朝下竟是个可容纳一个人进入的洞口。两个溶洞本应该是相互连接可通行的，却被外头繁茂深长的水草挡住，是个绝佳躲藏去处。

黑黢黢的内洞角落，一个人影爬伏在地上。

经过缓慢的恢复，虽然还不能彻底变回人身，但宋锦好歹能说人话了，他小声道：“娅娅姐。”

那影子闻声动了动，缓慢艰难地从地上直起身子。

宋锦连忙用头抵着她后背企图帮她坐起来。

娅娅是只雌性鲛人，上身纤瘦，尾巴细长。蛾眉螓首，面若桃花，放在人界也是一等一的丽人，但在遍地美人的鲛人族却显得有些普通。

宋锦游到她身边，小声道：“娅娅姐，我方才出去探查了一番，那妖怪已经走了，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娅娅朝他温柔一笑，伸手温和地在宋锦头上轻点了两下，随后将他托在掌心。

洞里又黑又荒凉，偶尔有误闯的小鱼钻进来，游荡一圈后索然无味离开。

娅娅翻手一捏，一颗小夜明珠从掌心浮现，柔和的微光只能照亮四周方寸之地，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宋锦不放心，憋着气将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灵力凝成团送了过去。

灵力化作热流顺着四肢百骸流淌，刺骨的寒意终于缓和些许。

娅娅向宋锦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她还是只不能说话的鲛人。

宋锦道：“娅娅姐，我方才探路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很隐蔽，四通八达交叉口多，届时我用法术先将你变小些，专从小口走，那妖肯定发现不了咱俩。”

娅娅温柔地拒绝，打手势道：“我如今受了伤，行动不便，你将我留在这里，族人会找到我的。”

宋锦道：“不行，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总之你放心，我肯定能带你安全出去的！”

他煽动鱼鳍，拍着胸脯保证道：“况且我最擅长走这种七弯八拐的路，闭上眼随便走走都能出去，还能顺带甩掉那妖。”

娅娅被他逗笑，没再反对，暗自摸了摸受伤的尾巴，将担忧掩在眼底。

她尾巴被刮掉大片鳞片，断了截侧鳍，手肘延伸出的骨刺也被折断，原本轻盈如薄纱的长鳍像是被硬生生撕裂。丝丝缕缕的血丝从各处伤口渗出，整个内洞都弥漫着血腥气。

宋锦忧愁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青木大哥他们如何了。”

原本是要按照计划去将剩下藏起来的鲛人一起带走，但在途中遇上一直追捕他们的妖怪，青木为了救宋锦受伤，仓皇中宋锦只来得及带走娅娅，两人在这溶洞中躲了将近一夜。

娅娅打手势安慰他：“青木护卫长很厉害的，他一定会带着族人安然无恙。”

只是她脸色愈发灰暗。

宋锦道：“我知道的，就是有些担心。娅娅姐你能动了吗？事不宜迟，为了避免变故，我们还是先走吧。”

水流忽然一阵激荡，娅娅脸色霎时变的难看，她手势打得飞快：“定是那妖循着血气追了上来。我留下拦住他，你快些离开！”

宋锦原本恢复了灵力就立刻布了个隐蔽气息的法阵，可惜他学的不到家，随着时间推移法阵效果逐渐削弱。

娅娅徒手拔了片鳞，墨蓝色的鳞片在灵力的包裹下化为粉谶，闪着细碎的光点围绕住宋锦。

水流波动更加激烈。

她手快成残影：“我的鳞片虽不及青木护卫长，但若遇到危险还能挡一挡，从你看好的路线走，快走！”

宋锦根本看不懂。

娅娅脊背尾巴紧张的弓着，原本藏匿的骨刺根根展开，威慑十足。

她推着宋锦往前走，被一个气泡兜头笼住，随后身体开始缩小。

娅娅一愣，在里头张合着嘴急促拍打着气泡。

宋锦鱼脸闪过一丝不合时宜的赫然，满含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娅娅姐，我不太看得懂你说的什么。”

气泡带着娅娅身体一起缩小，最后慢慢飘到宋锦后背。两道浅蓝色灵力从气泡延伸出来，在宋锦胸前像带子一样交叉系好。

宋锦背着她快速上下游动了一圈，自言自语道：“挺紧实，应该不会掉。”

水草不住左右摇晃，洞低的石子因为水流忽然激荡在地上翻滚。

宋锦尾巴灵活摆动，悄然消失在水草里。

片刻后，一股激进的水流忽然涌进溶洞，让人鸡皮疙瘩四起的森冷视线游荡在溶洞中，最后死死盯住宋锦离开的方向。

那团东西静静悬浮在水中，看不真切，似水却又和湖水不相溶。

“哗啦——”

湖水再次翻卷，溶洞慢慢恢复平静。

狭长的通道内，宋锦快速游动着，气泡时不时剐蹭到石块，却仍旧安然无恙。

宋锦道：“娅娅姐，这段路有点挤，不过没事，这个法术我最擅长，肯定不会出事。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说话间，已经能隐约能看到出口模糊的影子。

形状不规则的洞口静静矗立在远方，一条小鱼探了探，忽然甩尾离开，留下一串气泡。

水流一阵细微震动，像是水桶里的水被轻轻晃动一般。

水泡破裂。

“哗啦——”

一股清透的水流箭矢般涌进通道，四周石壁骤然碎裂！

宋锦瞳孔骤缩，咬牙摆尾窜进最近的岔路。

莫名冲进来的水流炸开，通道碎裂，宋锦被冲了出去，在水里翻滚好几圈才停下。

湖里有个看不清楚的怪物，水流成了它最好的掩护。

湖底被它搅得天翻地覆，沙石乱飞，一片浑浊。

宋锦奋力摆尾，凭着直觉躲开好几次对方的攻击。

两条小鱼被搅进去，瞬间化作血雾。

宋锦心有余悸地回头。

湖面就在不远处，已经能看到被水面扭曲而不断闪烁的日光。

宋锦铆足劲往上冲。

忽然，一股压力自头顶而来。

宋锦心头一跳。

时间仿佛静止，偌大的湖底，水草沙石停止翻滚，一片昏暗中，那抹金红格外明显。湖水沉默反射着扭曲晃动的光线，一只看不见的巨兽大张着嘴好像在等着猎物自动跑到口中。

宋锦惊恐抬头，可要停下已经来不及了。

*

片刻之前，水面。

小船被灵力固定在原地，罗盘指针不断晃动。

萧铭宇将罗盘对着太阳晃了晃：“怎么回事，坏了？宋锦这小子到底在干嘛，到处乱跑。”

季月道：“可能是他就在附近。”

他俩已经行驶到辽源江水域附近，偌大的江面，只剩下零星几颗凸出的巨石块，不断被湍急的水流冲刷。

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萧铭宇一脚踩在船舷上，道：“我下去看看。”

季越不赞同道：“水下情况不明，况且并不确定小锦在什么方位。盲目寻找，白费力气，太危险了。”

萧铭宇笑道：“季大夫，你莫不是忘了，我体力比寻常人要好很多，在水里待一会儿完全没有问题。况且这地方除了石头就是水，不下水去看真的没什么方法能找着人。”

季越不说话，附身将手伸进水里。

萧铭宇捏着他手腕将他手抽回来，拿着帕子细致地替他擦拭手上的水渍：“就算是你用灵力探查也不可能兼顾所有地方，也探查不清楚具体情况，白白浪费灵力，还不如我亲自去看看。”

季越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对方手心中的那只小狐狸若隐若现。

他心下一动，忽然小声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多帕子。”

萧铭宇没听清，抬头道：“嗯？你说什么？”

季越抿着嘴，不愿再开口。

萧铭宇好笑地收回帕子，摸了摸他后脑，道：“在这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季越不情愿地看着他起身。

水面一阵细小的波动。

季越敏锐道：“等等，水下有异。”

萧铭宇动作一顿：“怎么了？”

季越眯了眯眼道：“来者不善，杀气十足。”

他话音刚落，罗盘忽然发烫。

萧铭宇龇牙咧嘴从怀里把东西拿出来：“这又是怎么了。”

罗盘烫得他不得不左右手不断轮换颠着。

“等等。”季越眼疾手快捏住罗盘一角，眉头都没皱一下，稳稳将其拿在手里。

罗盘背面，雕刻精致栩栩如生的锦鲤此时竟像是在水中游水嬉戏一般活了过来，在圆盘中四处游荡！

“咔嚓——”

罗盘一声轻响，锦鲤尾巴轻甩直接从圆盘中一跃而起，落入水中的瞬间，化作木屑消失。

季越道：“小锦很可能就在这片水下，我和你……”

萧铭宇蓦地抽走他手中的轮盘扔在船上，将他的手拽了过来。

季越一愣。

萧铭宇剑眉拧着，神色冷峻，还有一丝生气。

他语气不善道：“和我什么？和我一起下去？想都别想。”

季越手掌被人捏着，五指被迫张开，白皙的指尖被烫得通红。

萧铭宇轻轻碰了碰，季越倒没什么反应，他倒是倒吸一口凉气，像自己被烫了一般。

季越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想把手抽回去。

萧铭宇用力一捏，道：“别动。”

季越愣愣道：“你、你怎么这么凶。”

他神色茫然，琥珀色的瞳孔透着一丝委屈，配上那漂亮的面孔，让人很难再说出什么重话。

萧铭宇险些被美□□惑，他故意恶狠狠道：“就是要凶你，让你不长记性。”

他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摸索半天，掏了个陶瓷小罐子出来，里面装着乳白色膏体。

虽然面上皱着眉一脸不高兴，替季越抹药的动作倒是轻柔。

乳白色膏药很清透，抹上便是一层透明的水膜，但不粘腻，且触感冰凉，指尖火辣辣的感觉瞬间消失。

季越新奇地盯着那小罐子。作为一个大夫，他对一切关于药物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那探究的模样像极了好奇心溢出来的猫。

萧铭宇将小罐子扔给季越，随手捏住他脸颊轻捏了两下，咬牙切齿威胁道：“我现在下水，好好在船上待着，再不把自己身体和安全当回事，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季越因为脸颊被捏住，淡粉的嘴唇稍稍分开，略微嘟起，看起来像极了在向人索吻。

萧铭宇目光不由自主黏在他双唇，忽然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伸出一旁的拇指狠狠揉搓了一下那嘴唇。随后松开季越纵身跃入水中。

季越摸着被揉疼的嘴角，一脸莫名其妙。

他小声嘟囔吐槽：“霸道的要死。”

水下。

萧铭宇朝着水流最急促的地方游去，冰凉的湖水包裹住刚才触碰季越嘴唇的拇指，可他却仍觉得指尖在微微发烫。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从船上跳下来。

并且逃的太快，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萧铭宇一边在心里遗憾，一边唾弃自己太怂。

掌心一热，那小狐狸忽然亮起一圈柔光，萧铭宇控制不住咧嘴一笑，差点呛水。他手掌贴在心口，连带着心脏处也泛着热意。

水下忽然一阵异动，有一股水流比别的地方流动的更快，向前冲去。

萧铭宇凝神，压下心头的悸动，朝着前方游去。

不远处，沙石炸开，水草被连根卷起，一只水做成的巨手缓缓收拢，一点金红在其中不断挣扎。

萧铭宇想都没想，扔出一张紫色符纸。

符纸半道溶解，化作滔天巨浪汹涌澎湃，冲散了那只巨手。

水面顿时四下翻涌。

我又来晚了QAQ

这几天得了那个什么支原体肺炎，发烧挂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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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