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莉丝汀离开后,维尔拉的生活平淡得像是沉寂已久的池塘,泛不起一丝涟漪。
虽然女仆格蕾丝一直尽职尽责守在她身边,维尔拉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人在王宫之中生活。
随便上上那些无聊的课,晚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借着法术咒语的光阅读支配法术的书籍。每天都是这样。
家庭聚餐从克莉丝汀离开后便再也没有过了,似乎国王和王后都忘记了他们还有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女儿。
每天能听到的消息也相当无趣,总不过是哪个侍女和骑士有了奸情,国王拜访了哪位贵族夫,哪位贵族小姐为爱私奔……这些花边新闻维尔拉向来不感兴趣,听来也没用。
虽然王宫是人人向往的地方,但日子和平民百姓过得没什么不同,甚至更令人感到厌烦无趣。
不过也有例外,在夏季结束之前一个气候炎热的下午,国王宝库中的书籍因天气干燥炎热而被点燃了,一排书架都燃烧起来。
幸亏被人及时发现才制止了这场灾祸,只是最先引发火源的那书架上的纸张烧得焦黑,别说辨认内容,都分辨不出书籍的样子来了。
维尔拉坐在树荫底下远远望着国王宝库方向飘来的黑烟,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闲自在地喝着格蕾丝为她泡的红茶。
负责管理图书的人为救出书籍烧没了胡子眉毛,然而并没有平息国王的怒火,最终国王还是下令将他赶出了王宫。
那人被两个侍卫架着拖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熏黑的脸上被冲出痕迹来。没有人能为他求情。
“哎呀哎呀,真是凄惨啊。”维尔拉拂去落在杯盖上的树叶,随口说着,冷眼远望这一切。
或许是维尔拉的态度令格蕾丝感到不悦,一向安静的她出言提醒到:“面对这种惨剧,如果不能心生悲悯,还请保持严肃的态度。”
听到格蕾丝的声音,维尔拉收了眼神盯着她瞧,似乎想从女仆那张向来没什么感情的脸上看透对方的想法。
“在你看来这便能算得上是惨剧了吗?”维尔拉说着,那双绿色的眼眸在树荫下暗得几乎失去光亮。
格蕾丝以一种似乎从未见过维尔拉的眼神看着她说:“对那个人来说怎么不算。”
“丢了工作而已,人没死也没受伤,顶多算得上是不太出彩闹剧罢了。”维尔拉合上茶杯的盖子,显然失去了品茶的兴致。
前世维尔拉活到最后见的惨剧多了,这种程度的不幸也只是洪水中的一朵浪花罢了。何况还是她导演出的闹剧,如果不销毁证据的话国王迟早会发现她盗走了书籍的。
格蕾丝继续用那种云淡风轻且平静的语调表达自己的不满:“您真是缺少同情心。”
维尔拉轻哼一声,她重生后一直想着克莉丝汀的事,倒是把格蕾丝给忽视了。
当年维尔拉被国王带回来时尚在襁褓中,他随便指排了一个年轻的侍女照顾这个敌国的后代。
于是格蕾丝就从那时起一直负责照顾维尔拉的起居,成了她专属的女仆。
不过即使一起生活多年,她与格蕾丝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甚至小时还不如克莉丝汀之间亲近。
格蕾丝向来只奉命行事,只要是来自主人的要求她都会一丝不苟地执行,比起朋友来说更像是个好用的工具。
更何况这个工具本来的主人还是国王。
在维尔拉还很小的时候曾因噩梦而半夜惊醒,她起床寻找格蕾丝的身影想要得到一丝安慰。
然而寻着光亮推开格蕾丝房间的门缝后,里面空无一人。桌前摊开的信纸写满了维尔拉近日的动向,上面盖了国王表示已阅的私章。
维尔拉一下明白了格蕾丝的忠心是有区别的,从此再也没奢望过能得到谁的安慰。即使是做了噩梦,在一片黑暗中惊醒。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维尔拉不得不多留个心,提防着格蕾丝会走漏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维尔拉将她的那些书藏得很好,那枚空间戒指一直戴在手上不曾取下。没人发现维尔拉的房间里有时会多出些不一样的书本,即使是负责照顾她的格蕾丝。
她无法信任格蕾丝,但也无法摆脱国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想要和克莉丝汀对抗,甚至与国王抗衡。单凭着自己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维尔拉开始在王宫之中为自己物色人选。
身为年幼且不受宠的公主,能和官员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更别说有人会顾及她的身份,刻意避开与她接触,以此来减少事端。
要是和官员走动过密的话可能会引起国王的猜忌,现在她也拿不出让人追随她的理由。
维尔拉并不着急,只是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顺便抽时间偷偷学习支配法术。静静等待着机会。
秋天的风随着夏天的离去渐渐到来,当屋外的树叶被吹落大半,天气转冷时,维尔拉已经把支配法术的体系了解得透彻。
她开始不满足于浅层的理解,在自己房间里的玩偶上尝试使用傀儡法术。实验几次后,那只绿眼睛的黑猫动了,步履蹒跚地从床脚挪动到维尔拉怀里。
看来可行,她的方向没有走偏,接下来还要多加调试才行。现在的动作太僵硬了,像个不用提线的玩偶,还指望不上这种东西来帮助她什么。
维尔拉把那只黑色的猫咪玩偶抱在怀里,摸着柔软的皮毛,心想她上辈子没有接触这种法术真是遗憾。
要是那时她能用机械傀儡作战的话,在与克莉丝汀的大军对战时就不用畏惧敌众我寡的局面了。
第一次尝试成功后,维尔拉用空间戒指及时收好床上的书本和笔记。又把那只黑猫玩偶放回原位,透过玻璃柜门,两双绿眼睛安静地注视着彼此,谁也不会把对方的秘密透露出来。
今夜她研究到很晚,蜡烛都快要烧干了。还得施个法术让它复原,以免格蕾丝明天看出什么来。
维尔拉并不担心格蕾丝今晚会发现她偷偷搞这些,毕竟今天是本月第一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晚格蕾丝会向国王例行汇报她的动向,然后得到新的命令之类的。
自从克莉丝汀走后,或许格蕾丝暗地里和国王见面的次数比她和国王见面的时间都多。国王处理国事日理万机,还嫌自己不够操劳,要分心顾着她,真够辛苦的。
还好现在的维尔拉还没干什么让国王想要除掉她的事,那件失火的事情也抓不到她的把柄,不然她得时刻提防着格蕾丝往她的食物里下毒了。
维尔拉吹息烛火,躺在床上。黑夜深深地压了下来,让视线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这张床够睡下三四个她的样子,一个人躺上去永远不会觉得拥挤,倒是会显得空旷。
她躺在自己常睡的一侧,伸手摸了一把克莉丝汀曾经常坐的地方。平整到没有一丝褶皱的被褥手感顺滑,一片冰凉,显然很久没被体温捂暖了。
听着窗外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几片被风卷起的叶子击打在窗户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在这片静谧的秋夜里,维尔拉无法克制地想起了克莉丝汀。
随着窗外飘落的枯黄落叶变成片片白雪,维尔拉收到了克莉丝汀寄来的第一封信。
信使到来的那天是个寒冷的早上。
维尔拉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披着斗篷蜷缩在椅子里,双手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喝着。刚出锅的煎蛋放在盘子里,很快就变成了可以入口的温度。
有两个负责生火的侍女贪睡起晚了,正在雪地里罚跪。壁炉这会儿刚点起火,还要一会儿才能热起来。
有人传信说信使来了,维尔拉本以为是格蕾丝老家的人写信来问候,便没有在意,自顾自吃着东西。
格蕾丝披上斗篷出了门,不多时便拿回了两封信件,回来时带着一股寒气。女仆解下围巾和斗篷,细密的睫毛上了一层霜,似乎她的眼神也因此受到了影响,盯着其中的一封信看了半天。
“这封是给您的。”格蕾丝将其中一封看起来就很厚的信递到维尔拉手上,另一封被她小心地收在怀里,显然是她的家书。
刚吃完早餐的维尔拉接过一瞧,递给她的信没有拆过封,是从波特兰寄来的。
那封信很厚,维尔拉用女仆递来的拆信刀撬开火漆印,拿出信纸一瞧。
这封信粗略看去能有十几页,看得维尔拉直皱眉,克莉丝汀是把所有的信都打包在一起邮过来的吗?
不过也不怪克莉丝汀,毕竟到现在维尔拉还没有写过一封信给她。攒到现在肯定有一堆的话想说,一堆的问题想问。
维尔拉想到前世可没这样的经历,发现是自己忘了写信给她。
前世的她早就按捺不住了。在那段刚同克莉丝汀分别的日子里,她常给克莉丝汀写信,恨不得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拿出来和她分享。
然而克莉丝汀因为学业太忙很少回复,也很少给她写很长的信。
期待对方的信件很久,结果收到后只有半页信纸。这种落差感足以令一个九岁孩子难过到以为对方已经遗忘了她,于是也减少了给克莉丝汀写信的次数。
后来她们之间交换的信件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短,越来越官方书面。
当她们再次见面时,便生疏得像两个认识已久的陌生人了。
此时的维尔拉看着那一沓信纸,心里嫌弃了一番。认真读完这些说不定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克莉丝汀她这么清闲的么。
但她还是诚实地拿起信坐在壁炉前,认认真真从第一页第一行字开始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