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看着来人微喘着气,路桐珂下意识抬起手撩了下他额前的碎发:“那么急?”
文芮青没说话,动作僵在那里。等路桐珂接过那些零食的时候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干嘛莫名其妙摸别人头发?话说刚刚只是想给他吃糖的,怎么连饼干也被他拿走了……
文芮青坐在车上,脸朝向窗外胡思乱想。这人怎么回事?上个星期在分局刚见面的时候不是还在打架吗,才多久他们俩已经熟悉到这份上了?
丁万纳的尸体已经移交给了市局复检,暂时还不能现场观摩。
路桐珂去停车,文芮青趁机来找了姜离树。
“二十四节气?”姜离树皱眉想了很久,“说实话我也记不太清了,丁万纳身上应该是没有那么多的锁,十五个最多了。毕竟尸体也只是做了初步尸检。”
“谢谢。”文芮青看着姜离树穿上白大褂,正在戴护目镜,知道他现在有事要忙,也没多说什么,画了个大饼,“下次请你吃饭。”
“有人请过了,”姜离树随口道,“不过你让他再请我一次也行。”
文芮青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来得及没问是谁,忙碌的姜法医又幽灵似地飘进解剖室。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董傅际高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查到了!查到了!有线索了!!”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端着笔记本电脑转过来:“之前的那个面具有下落了!是丁万纳手机网购的!”
看着董傅际激动地在颤抖的手文芮青莞尔一笑。
路桐珂就站在电脑旁边,听见门口的动静也转过头来。
目光下移,他的手上正是包饼干。
文芮青不动声色地略过他,转而询问董傅际:“是之前李队带回来的那个面具吗?”
“就是那个!”董傅际打了个响指,模样很高兴,“面具的购买时间是去年的二月份。”
“但根据尸检报告丁万纳前年十一月就死了。”常捷从旁边端着杯热水走过来递给文芮青,顺便插话道。
被截了话的董傅际在文芮青面前装逼无果后开始崩溃:“啊啊啊啊啊常哥你抢我话!你知道吗,你剥夺了我的快乐!我这辈子都不会在笑了!”
“你这只要有人进来就说一遍,常捷都听了不下四次了,”章倩憋着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就让让他吧。”
董傅际撇着个嘴不情不愿地转过去了。
文芮青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面具是丁万纳手机网购的,但他人早就不在了,那就只能说明是凶手用他的手机买的面具。
“收货地址查到了吗?”文芮青解下围巾随口道。
“那当然,”董傅际报出了地址。
“嗯,很棒。”文芮青认可地点点头,“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待会儿出去买,给大家带一份。我请。”
得到了情绪价值的董傅际深情地望向文芮青:“哥,我已经爱上你了。对了,一份鸡肉盖浇饭。”
文芮青短促地笑了声。
“我要拉面!”常捷从后面探头,眼睛还盯着监控,“小宋要饺子,倩姐要花生酱拌面!”
“嗯。”文芮青点点头,刚想转身就走,后面又传来一道声音:“蛋炒饭,谢谢。”
不过这次他没应,只是装没听到一样流利地拉开门出去。
良久后路桐珂又提着外套打算出去。
“哥,你也要出去?”董傅际还在看电脑,最近那个网站好像不太对劲,起码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嗯。”
这个点估计姜离树也没吃饭,文芮青点完后又多要了份烫粉。
“帅哥你一个人吃那么多啊?”老板七七八八算了算得有五六份了,“吃的完吗?”
文芮青“嗯”了声:“我待会儿来你这拿,差不多十五分钟。”
“好嘞。”老板热情地点头。
文芮青拐到旁边的零食店挑挑拣拣又买了一大包这才又去取餐。
他吃东西很快,没走多远就吃掉了两大包薯片。他一路走一路吃,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大袋的零食。
肚子不太舒服,感觉食物已经快淹到喉咙。
可文芮青看了眼时间,又转头去旁边便利店吃了份关东煮。
明明吃得很饱,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吃的**。
他皱眉,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提了东西回去也没花多久。
“谢谢哥。”董傅际仰着脸朝他笑。
“没事。”文芮青像个幼儿园发饭的老师,一个个送过去。
发到最后一份的时候偏偏那人还不见了。
“路队呢?”文芮青顺口问旁边的宋勤。
“路队……”宋勤想了会儿,“他出去了。”
“嗯。”文芮青没多说什么,只是又推开办公室的门。
估摸着快饭点了路桐珂应该也走不远,他在分局里找了会。
当他路过审讯室的门时脚步顿住,很快,里面传来路桐珂的声音。
缪益尔还关着,已经提审过一轮了,只不过一队人手不够,是分局那边帮忙派了几个人去问了些基本信息。
推开审讯室后面观察室的门,缪益尔已经完全没有前几天看见的那么干净,下巴已经长满胡茬,连眼神都变得沧桑不少。
路桐珂不太喜欢逼问,但更不习惯弯弯绕绕,他一上来就朝坐着的缪益尔伸手:“拿出来吧,你的另一部手机。”
缪益尔肉眼可见地顿住,脸一偏,带着下巴上的肥肉都一抖。
“怎么了?你不交?”路桐珂眼睛像刀剑般看向他,什么感情也不带,“一部老年机就交了吧。”
“路警官,你别脑洞太大了吧,我进来都搜过身了,怎么可能带手机。”
路桐珂不愿废话,只是看着他。
“再说了……”
“我当然知道,”路桐珂眼睛都不眨地打断他,他最烦扯皮的事,“我是第一个搜你身的。”
窗外的文芮青静静看着。和预想的那样路桐珂说出了那句。
“说吧,什么时候通知的范衡,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观察室是单面的镜子,里面看得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文芮青认真盯着缪益尔溢出肉来的脸在听到路桐珂的话后变得神色张皇。
“范衡?不认识!”像是为了壮胆,缪益尔的声音很大。
“不认识?”路桐珂语气玩味,“好,丁万纳你总认识吧。”
“我们已经查出来你跟丁万纳在Jlna网站上的聊天记录了。”
文芮青想了想,估摸着这人估计是在诈供。毕竟照董傅际那性子,如果有发现早就吵吵闹闹的传遍支队了。
“说吧,想到什么说什么,”路桐珂眼神锐利,装得挺像那么回事,“你是读过书的,清楚自己说会减刑的。”
缪益尔手脚冰凉,大脑宛若这几天他的头发一般乱糟糟,已经变成了断路的电路。
半晌,他想起什么,突然邪笑着抬头:“堂堂路队长还要诈供吗?还真以为你查到了些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这样啊。”
“我申请见律师,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说一切的。”
说着就丢给面前的人一部大红色的老年机。
“不过路队观察能力挺强的。”
路桐珂被戳穿谎言后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狂笑的疯子,他默默捡起手机,出了审讯室。
看着那人宽硕的背影离开,文芮青捏着颈间的蓝色挂坠摩挲了一会儿后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他不是磨叽的人,对于审讯还是更喜欢单刀直路。
“缪益尔,直接说吧范衡在哪?我跟你做个交易。”
-
一刀。
“噗呲!”
血液飞溅,星星点点地落在护目镜上,宛若严寒冬天的腊梅,带着邪气又张狂的美。
两刀。
“啊唔……”
男人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叫声,从此撒手人寰。
三刀。
“嘎吱。”
骨头被卡住,男人的脑袋在脊骨上转了半圈后还没落地,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后面的人。
女人漂亮的眼睛睁着,嘴角微勾,手上提着一把型号骇人的血淋淋砍刀。浓稠阴郁的血液从刀锋滴落,在空寂的房间传出“嘀嗒”一声。
她利索地抽出砍刀,提在半空后又重重砍了下去。
“咚。”
人头落地。
她冷冷地瞥了眼那恶心的长相,掀开护目镜转头。
另一个女人递给她一杯水:“走吧丽娇,剩下的我来收拾。”
“没事。”丽娇没客气,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水,“我女儿最近怎么样?”
“哭着闹着要找妈妈呢。”女人笑得温柔,“挺好的,很乖。”
“让她听话点,实在不行就让她跟着你过吧。”丽娇滋着牙,顺手抹掉嘴上的血。
刺鼻的血腥味钻进鼻尖,女人没搭腔,扯开了话题:“我已经让苏霁来接你了,你快走,我收拾。”
丽娇知道她在顾及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如过去七年里一如既往地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语气很轻:“快结束了。就快看见天了。”
女人不说话,只是垂眸盯着她漂亮得仿佛狐狸的眼睛,那睫毛很长,还微微弯着,也不知道是本来就长这样的还是她精心打扮过。原本想推开她的手又停住。
“别让我女儿少了季姨。”
丽娇抱住她,俯在耳边低语:“她还小。”
随后就干脆地脱了护目镜和雨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她更不能没了妈妈吧。”
女人一个人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声音很轻,带着柔情。
她转向一边,偏头看向地上眼球猛凸,七窍流血的男人淡淡问到:“你说呢?”
-
凌晨两点的分局灯火通明。
“缪益尔招了!”宋勤从门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芮青哥!缪益尔招了!”宋勤激动地拍着洗手间的门。
二十分钟前文芮青溜达完回来后,缪益尔就主动提出要提供线索。
路桐珂的额角跳了跳,想起自己之前诈供失败,估摸着也不可能因为自己说的那些缪益尔才招的。
外面欢呼雀跃,而文芮青正蹲在洗手台前痛不欲生。
晚上东西吃的实在太多,以至于他不得不吐一些出来。
洗手间的门被拍得邦邦响,文芮青好一些了才匀了口气去应答:“知道了。你们先去。”
门外一帮人咋咋呼呼地冲去了审讯室。
门口逐渐安静下来。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文芮青抱着洗手台简直要虚脱,连睁眼都困难。
他翻出手机,几乎是盲打地打下“来市刑侦支队办公室洗手间。”随后就匆匆把手机丢在一旁,蹲下来又吐了一轮。
手机传来“嘟———”的响声。
关键时候只能祈祷姜离树就靠点谱吧。
虽然是法医,但给活人看病也不是不行吧。
文芮青抱臂蹲下,脑袋里希望姜离树没在值班,最好赶紧飞过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