阈限空间 第4章 Chapter 04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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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芮青模模糊糊地醒来，他张开掌心，中间躺着还没吃完的饼干包装袋。

付宁端着杯热水好闲以瑕地凑过来过来：“醒了？”

文芮青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一时拿不定主意：“你是……”

“芮青哥，你这就把我忘了？”付宁笑着递过来一杯水，说瞎话也不打草稿的就开口糊弄，“你不是说来找我问问丽娇的事儿嘛，结果下雨了，估计你也累着了，就在这睡了会儿。”

男人的笑容可掬，语气也熟稔，不像是在骗人他静静地注视着对面人浅色的瞳孔，等着对面的回应。

“哎，别不信昂，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来干嘛的。我早听说了菜场那个案子，怎么，你们怀疑上她啦。”

“这样啊……”文芮青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他最近确实是在查那个案子，出来走访群众也无可厚非。

他起身理了理大衣，察觉到付宁没有挪开的视线，但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那还是谢谢您了，”文芮青视线扫过桌上的本子，那上面还记着刚刚问答的问题，他收了东西，“谢谢您的配合。”

抬起头来的瞬间，付宁的笑还没消，大大方方地挂在脸上，莫名让人有股从尾椎骨生出的毛骨悚然带来的不适。

文芮青迈出两步，刚打算推开门，却在一瞬间突然回头，露出一抹标准假笑：“您有名片吗？到时局里可能还麻烦您去做个笔录。”

跟在后面的付宁一下子顿住，像是没想到他会回头。他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名片？……昂你等等。”

他很快来到木桌后，在抽屉里一通翻找，总算是从角落扒拉出那四个角都是泥的名片。没办法他最近找腻矿石都快找疯了，甚至从顶楼付星绪的花坛里刨了点土出来寻思着自己能不能凭空练出来，反正那小姑娘也看不见，暂时还没想起这码事儿来。

这下瞧着这点泥可算是想起来要往花盆里放土的事来，等送走文芮青，自己得从街角爱种菜的刘叔那要点好土来，省的到时候花死了自己也得搭上小半条命。

于是乎付宁很快释然：反正这玩意儿也不会被放进自己的口袋，怎么着也恶心不到自己了。

于是便毫不犹豫地递给了文芮青。

被恶心到了的文芮青：……

但没办法，他还是接了过来。

推开门，文芮青抬头看了看店名，刚好跟名片上的对上。

名片设计的挺花里胡哨，什么十字架什么花圈什么高深莫测的德文，反正中的洋的都在上面，图案跟养蛊似地也没个重点，好在文字没那么啰嗦只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付宁两个字，它的背后写着【卡生昂中古店】

他抿着常年绷成直线的嘴，将名片收进口袋，无意间碰到了一条黑色的硬物。他装作没事拢了拢大衣，将垃圾捏在手心扬长而去。

街角一只雪白的猫低低地喵呜了一声，踮着脚尖跳上泥泞的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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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芮青到了家脱下外套，随手将包装袋投进垃圾桶。看着茶几上摊开的本子。

他肯定，这些都不是他自己写的。但上面的字迹却骗不了人。

到底怎么回事？

不仅付宁这个人，这整个世界好像都不对劲。像是背着他一个人开始了一场无端的游戏。

他环视着这间房子。无处不在的便利贴透露着阴森的诡异。一遍又一遍被重复着的话造成的恐怖谷效应和别人监视着的变扭交杂融合。

回想起睁开眼付宁的话：“你不是说来找我问问丽娇的事儿嘛，结果下雨了，估计你也累着了，就在这睡了会儿。”

这话一听就假的不行。他们公安出警寻访之类的再怎么样都得两人一起出行，最少最少也得开执法记录仪。而当时自己穿着便装，显然不是因为公事去找的他。

付宁又为什么骗人？他有什么目的？再一个，他怎么知道的丽娇？

他敢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将案子的任何有关人物以及细节告知过付宁。

文芮青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复盘。

良久，袋子里的手机响了，是早上的闹钟，到上班时候了。

灵光刹那间闪烁。早上的闹钟？自己不可能在凌晨随便出门，最有可能的还是在昨晚去找的付宁。

一个晚上，自己就丢掉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这对于一名刑警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再一个，付宁明显很想掩盖自己为什么出现在他的店。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文芮青看了时间，进了卫生间洗漱，套了件外套就去了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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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不少人还在加班。刚推开门，同事们怨气冲天的脸齐刷刷地抬起来。

文芮青习以为常地溜到了自己的桌前，收了东西，很快就开始加入他们的僵尸大军。

他虽然忙得连轴转但好在大多是些打印或者打杂的活也不太累，再加上他本来脾气就稳，大家也喜欢跟他一块儿工作，说八卦或是讲小话也拉着他，也算是种不错的消遣方式。

刘尔顿捅了捅他的手肘，边里面的办公室眨了眨眼：“哥，你是不知道，上头新来的那个小组卷死了，就几个人还跟陀螺似的，那么几个小时也不见他们出来。”

文芮青顺着他的目光那边看过去，协查办公室的房间紧紧闭着，黑色的门上贴着“协查专办”的四个字，除此之外只有门缝才传出一些台灯的光。

“说得好，”梁秉也不看电脑了，转过来八卦，“搞得李哥压力也大得不行，脑袋上就那么点头发还整把整把的掉，怕输了面子。昂，然后就是我们遭罪，又该天天累死累活做牛当马的了。”

袁卢捏着马克杯从热水区走过来，一脸熬夜过度的萎靡不振：“受不了了，这哪是下来帮我们的，简直就是催命鬼下凡。他们居然还从头查起，说要搞清楚七年前丁万纳失踪的原委，还有几个出去走访了。”

说到这里文芮青接了话：“我们上次派人看着丽娇，有消息吗？”

“没人去啊，”袁卢喝了口热水回神，他叹了口气，“大冬天的，蹲了两天就回来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文芮青瞥了眼那办公室的门：“那我去。”

刘尔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在精神上对他表示支持：“哥，你加油，我要下线了。”说着头一偏，睡了过去。

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各奔东西。

文芮青不算急，吃了李维昌下放的早饭才上路。

当李队带着无数的冒着热气腾腾的塑料袋推开门的时候，众人像是在刹那间苏醒过来，饿狼扑食地冲上去。

文芮青眼睁睁地看着队长被人一点点淹没，他以一开始就坐在李队旁边的地理战略优势轻轻勾住包子袋的提手，嗖地一下就拎走了包子。

文芮青走下楼，回想起那一幕，他笑着打开袋子，咬了一口包子。

包子是肉馅的，他不喜欢。

但还是把那个吃完了，拎着另外两个打算先去问候一下后面的姜离树，算了算时间，姜法医现在应该刚下班。

虽然姜离树也不喜欢在刚解刨完死人的时候吃肉包。不过秉持着有福一人享，有难一起扛的想法，文芮青想着一会儿就说这是香菇的。

“看见我那么开心？”来人声音平缓，个头却比他高一些，楼道里的灯打在他身上，阴影先行一步拦住他。

文芮青的笑顿时顿住，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死人脸。他不想搭理路桐珂，偏偏身子，想从旁边下楼。

他刚走过路桐珂的旁边，手腕被人用力拽住。

“你就那么不想跟我说话？”路桐珂定定地看向文芮青的后脑勺，眼睛微眯，说话都带刺，听上去声音像是咬牙切齿地溜出来“文、队。”

这两个字可能是什么咒语，总之让那张斯文秀气的脸很快转了过来。文芮青的睫毛很长很翘，微棕的瞳孔漂亮得像是什么高价宝石。这张脸，也被市局里不少人念过，是沉着冷静的漂亮，让人打心底就会被吸引，被他周身的气度所感染，有种成熟和血腥沉淀的美。

文芮青好脾气地任由他拽着，嘴上却丝毫不留情面，他对人总是委婉含蓄，但这次，说的话却是呼啸飞来的长箭，直愣愣戳上他的心：“路桐珂，你好好想想，之前是我把你推进火场去，我就是想害死你。看不出来吗？”

“想找我麻烦ok没问题，你最好赶紧把我从公安系统里弄出去，不然你就等着下一次我再把你弄死吧。”男人面不改色，指尖还挂着塑料袋，看上去温润亲人，说出来的话却是瘆得发慌。

“别再像上次一样了。毕竟死人是说不出话，不能当证人的。”

话音刚落，文芮青的衣领被一把死死揪住，那双手的青筋从腕骨一直蜿蜒曲折至小臂，直到湮没在被折到手肘的衬衣。

他整个人被提起来，硬生生地砸进身后的墙。路桐珂的力气很大，捏死他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以至于文芮青颇显瘦削的身体像是被硬生生嵌入墙体，灰白的粉尘沾染上他的衣襟。

他的脸无限贴近文芮青秀气的面孔，两双眼睛都盯着对方。

而这时，文芮青却勾起唇角，那笑带着嘲弄和不屑。

路桐珂喉结上下动了动，而后不再看他。闭了眼，很快松手。

他头也不回地推开楼上的门，很快消失在文芮青的视线。

文芮青无所谓地拍了拍身上的灰，朝着楼下照上来的摄像头眨了眨眼睛，随后大步迈出了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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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姜法医在听信了这是个香菇包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随后在文芮青一脸看戏的表情下很快吐了出来。

“妈的文芮青！这他妈是肉包！”连续被耍了两次的姜离树把塑料袋打包好砸在文芮青身上，连着一块把他从解剖室里丢了出去，并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让文芮青再踏入这里一步。

文芮青低低地笑着，提着垃圾丢进垃圾桶，只身一人开车到了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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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车停在面粉店对角的树后面，这地方文芮青观察过，属于是单方面可见，是个观察的好地方。

文芮青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丽娇朝着旁边的男人妩媚一笑，随后接过那人的烟夹在两指之间，麻溜地按下打火机。火焰摇曳，很快点燃了烟。

女人重新回到了面粉店。

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这个丽娇，居然真的在面粉店抽烟。

文芮青挪动了一下胸前的执法记录仪。

其实在粉尘较大的地方比如烟花厂，纺织车间，都是不准抽烟的。因为初中化学课上早就学过，在粉尘较大的地方一旦出现明火就很容易引发爆炸。

丽娇说她开了七年的面粉店，里面也有堆着无数的面粉袋，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绝对不可能在店里抽烟的。

只有一个可能，她在说谎。

直觉告诉文芮青，这个丽娇就算不是杀人凶手，再怎么样也不是好人。

他跟李维昌打了个报告，说自己在盯丽娇这边。

李维昌那边也没说什么，只是默许了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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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师？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姜离树两手插兜，正跟实习生说把受害者的头放到冰柜里，莫名其妙地听了那么一句，疑惑地抬头，刚好对上那个被局里“万人唾弃”的路队长的脸。

“呃……您有什么事儿吗？就在这说吧。”姜离树推了推眼镜，弄不懂这个上头下来的家伙打着什么主意。

路桐珂笑了下：“请顿饭的事儿，不知道你能不能赏个脸。”

姜离树皱眉，但还是没拒绝，只是提前说好：“受害者的尸体肯定是不会给你们看的，我们已经刨了，你们也不用再请你们那儿的法医来了，想知道什么还是看尸检报告吧。”

对面一脸英气的男人摇了摇头：“不是杀人案的事，我有些私人问题想问你。”

“听说你跟刑侦支队的文芮青关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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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文芮青还在任劳任怨地盯着丽娇。

女人关上昏黄的灯，起身将卷帘门重重一拉，掏出钥匙锁上了门，很快从旁边骑走一辆电动车就走了。

文芮青挂档退车，远远地跟着。

丽娇先是去小学去接了女儿。

小姑娘笑着从学校门口跑出来扑进她的怀里，朝母亲甜甜的笑着。

看来母女关系很好。

文芮青继续盯着。

丽娇将女儿的围巾重新整理好，将她抱上电瓶车，很快离去了。

因为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撞在了一起，马路上格外堵。这倒是给了文芮青一次好机会，毕竟不容易被发现。

终于进了老小区，文芮青没有再靠近，而是换了个新的执法记录仪，只身下了车。

他看着女人上楼，把记录仪放在了楼底正对着的灌木丛中，随后就开始观察这个小区的地形。

小区是有些年份了，但好歹还算干净。文芮青很快摸排完小区的进出口，确定了几个监控点和楼栋。这个小区还只有一个出口。

他在便利店买了一袋吃的，重新溜达回了楼底，拿回了记录仪。

照丽娇这个身手，估计也不太会翻墙的样子，文芮青提着零食上了车。

守夜的过程很恼人，人昼出夜伏是本能，很少有人会抵挡住睡眠的诱惑。

不过文芮青倒是睡不着，静静地复盘着这一天。

想起路桐珂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皱眉。

不可否认，在三年前的火场，作为支队长的他，的的确确是想将这个初出茅庐的下属推进火场烧死的。

以至于在下一刻被木梁砸中脑袋的路桐珂记忆里的最后一幕，就是身为支队长的文芮青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狠狠一推，随后眼前一黑。

文芮青没说话，静静地将衣服卷到手肘，从肩膀蜿蜒而下的烧伤的痕迹蔓延到手腕。

他盯着他们，像是在欣赏一副完美的作品。

没几分钟文芮青回过神，把衣服放了下来。

刚一抬头，丽娇戴着巨大的围巾遮住半张脸，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很快跨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面包车。

果然。文芮青暗暗感叹，启动了车，决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