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逐渐静下来,只余地面的流沙缓缓涌动,沙粒宛如攀爬的蜿蜒毒蛇,冷冷地吐着信子,绕着众人的脚边爬向墙壁……
和玉抬眼望过去,一声沉闷的低响从墙壁处传来。
壁画似被巨力挤压,微微颤动,仿佛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涌动。
裂缝中再次涌出细密的黄沙。
沙粒如泉涌般喷薄而出,墙壁中的泥沙流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一时间细沙如同无数飞舞的金色针尖,闪烁不定。
却见那掌柜的无视一众人,径直迈入漩涡之中,竟无半分迟疑。
苍煜目瞪口呆。
“?”
“这……这人怎么回事?”
“这还不明白。”子桑瞧着他家公子走向和玉。
他没有跟上去,反倒是站在苍煜身旁问道:“你确定他是那个掌柜的?”
苍煜沉默片刻,思索着找不到头绪:“看着也无甚区别啊,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
“你也要进去?”
卫之衡整个人懒洋洋的,语气平淡,好似一切皆不在他眼中,兴致缺缺。
和玉抬头望着身旁的人,下额锋利如刃,寒光熠熠,眉眼柔和却桀骜姿肆。
她冷淡回道:“不然呢,我大费周章的是为何?”
“这倒是。”卫之衡眯了眯眼。
低下头问道: “黄沙轮拿到手了?”
他还敢提这茬?
和玉冷笑,胸中顿时翻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为了拿黄沙轮,她命悬一线,要不是薛吉相救,她早已成了黄沙中的一具白骨。
她横眉冷对,阴阳怪气地回道:“奉公子的命,谁敢不从?”
似是不解气,顿了顿,嘴角挑起一抹讥诮,声音清冷如霜。
“若有不从,岂不甘受千刀万剐,魂归地府,那才是天理难容的大罪人呐。”
卫之衡闻言倒是转过头,瞧着她,似笑非笑。
“你看我干什么?”和玉翻了个白眼。
他唇角微扬,眉眼间漾开几分清浅的笑意,似秋水潋滟。
慢悠悠地道:“如此,本公子就放心了。”
“毕竟,有你这样的忠仆,岂不事事顺遂?”说完,他悠哉地信步走进了巨大漩涡之中。
子彦赶紧跟上前,回头道:“入口快消失了,赶紧吧。”
“苍煜!”
和玉看着卫之衡转眼消失,气得牙痒,咬着后槽沉声道:“走!”
苍煜本是退避三舍,离着二人几尺远,看着翻涌的巨大漩涡道心生退意。
“我可不进去,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她倒是不知苍煜如此惜命。
“你不是要找人吗?”和玉眼见漩涡在渐渐缩小:“你不进去找怎么知道人在哪儿?”
说完不等苍煜回答。
她伸出手触碰漩涡,沙粒打在她手臂上的触感让她一阵颤栗,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来不及害怕,她消失在了无数沙粒之中……
苍煜愁眉苦脸,徘徊不前,仰着天道:“这一个个的都赶着去送死呢。”
“行叻!”
“老子贱命一条,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似是下定决定,他快步冲上前跟了进去。
此刻,院内中除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已没有活物……
***
一片无垠沙漠之中,一侧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偶有残破的古符纹隐约可见。
和玉骤然清醒。
看着眼前巨大石块堆叠成一条绵延的台阶,蜿蜒曲折,如通往云端的天梯,峭壁投下的暗影将周围的光芒吞噬,深邃的黑暗将和玉笼罩其中。
她站在阴影里,微风拂过衣角,黄沙擦过鞋底,耳边只有风沙的低吟。
抬头望去,那漂浮的红色字符在暗影与余晖的交汇间散发出诡秘的红光。
古符的阴影投射在沙漠和峭壁上,仿佛置身于巨大的阵法之中。
石阶粗粝不平,岁月侵蚀,却不知身在何处。
和玉四处张望,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便盘腿坐在沙地上,四周是诡异的寂静,她拿出皮囊袋打开,抖了抖,嗅了一下。
自语道: “嗯,吃食倒是无事。”
既然保鲜,那这入口应当没什么副作用。
她观望着周围,重新系上皮囊袋,拿出破魇灵符举过头顶,映着淡蓝的天左右晃着,带着探究瞧着。
这灵符竟如此管用,得好好研究一下……
“噗——!”的一声灵符在烈日下燃起火苗,眨眼化成灰烬。
“……”
这下好了……
和玉托着下巴,神色不豫,眉间仍旧隐有怒气。
耳际绯红印记斑斓,如火焰焚烧,又似血珠欲滴,浓烈而夺目。
心中想到第一次见到卫之衡,还以为他是个清风霁月的公子,好说话待人温和……
却是没成想被他那副好皮囊给猪油蒙了心。
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屡次交手和玉都屈居于下风,心有不甘。
要说为何会被卫之衡威胁去找黄沙轮,这事情还是得归咎到几个月前……
那时候,和玉正没头脑的找不着方向,灵物收集了三年,却还是困在游戏中,天天没斗志,想撂挑子不干了,于是游游荡荡,四处闲逛。
她游荡到了地图上的一个江城小镇
——州陵城。
此城环山而起,楼阁依山而建,亭台楼阁,水雾四起。
和玉撑着下巴坐在小舟之上,小舟轻轻摇晃,划破水面发出“哗啦”的声音。
一身银白相间的劲装,黑色发高高束成马尾,美人如画,表情却是愁苦万分。
皓月如歌,涓涓月华。
正逢州陵城灯市节,渔民祈愿丰收,家家户户便点亮灯笼,河面、桥头、楼阁、牌坊、商铺处处灯火通明。
水波荡漾间如碎金洒落,临水而立的飞檐下悬挂着巨大花灯。
酒肆早已满座,在这片星罗棋布的灯火之海中,州陵城仿佛一座漂浮在水与雾间的仙境,又好似淡墨浅蘸出来的江南夜画。
和玉的小舟随水漂着飘着……渐入一片寂静之境。
眼见前方出现了一栋未点灯的楼阁,在这繁华的周边倒是显得突出。
黑影重重,几只灯笼中的火苗均被熄灭,只余几缕青烟缭绕。
再一瞧,门口坐着个人,背靠檐柱,一动不动,如鬼魅幻影,隐没于昏暗光影中,颇有些诡异。
和玉连忙执起木桨,欲顺水而退……
可这小舟随波微荡,竟不听使唤,缓缓朝那楼阁靠去。
待靠近了些,才瞧清楚,似乎是个身着青色道袍,木簪束发的算命先生。
他周身皆无物,只留一个旗幡立在旁边,盘腿坐在木板上。
身姿飘逸出尘,不像个道人,倒像个仙君。
四周皆是繁星点点,唯独他这儿昏暗,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旗幡上书笔浓墨,苍劲有力。
——算命,分文不取,十拿九准。
“可是想算一卦?”只听声音如清风拂柳。
这算命先生突然在黑暗中蓦地开口,惊的和玉在小舟上摇摇晃晃,溅起水花……
他见和玉踌躇不前,眼眸微垂,似是嘴角含着浅浅笑意:“分文不取。”
和玉顺势从小舟上岸,站在了算命先生旁作揖道:“道长,有礼。”
“女侠这是穷途末路了?”
和玉愣住乖巧点点头,看着对面人。
她神色恹恹,有气无力的开口: “最近十之**不如意,我觉着自己印堂发黑,可能注定命有一劫吧……”
“那贫道便帮你卜一卦。”
说着,铜钱自指间滑过,掷入空中,发出清脆的一声,旋转着落下。
当铜钱定下,他低眉凝视卦象,指尖轻轻点在卦书的纹路间。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声音低缓:“此卦天山遁,卦辞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北望寒水,径向幽明。’”
“欲寻之物,非此地所得。若行至江都寺,或有一线机遇。”
和玉怔怔听着,目光逐渐亮起,仿佛抓住了一线曙光,满心的阴霾在这片刻间似被吹散几分。
死马也当活马医了,她来了精神,屈身又作一揖道:“多谢道长!“
那道长拂袖而立,声音如山间清泉,薄唇轻启:“江都寺中,影随灯烛,顺势而行,切勿小心。”
待和玉走后。
青袍道长点亮周身灯火,眸光流转生辉,却是低眉不语,片刻后转身离去。
***
司南和玉重整旗鼓,好不容易爬上了山,站在了都江寺门口。
哪成想,寺中闲人勿进,大门紧闭。
一个寺庙,怎么连香客都不让进。
江都寺悬崖而建,悬崖璧雕刻而成的巨大罗汉佛像屹立在寺庙两侧,高耸入云,绿树成荫。
千百年来天外钟屹立于寺中,日日交错旋转于云雾楼中,祈求风调雨顺。
“你们听说了吧?江都寺的事,山门都给封死了。”
和玉竖起耳朵,靠近那人,厚着脸皮道:“我也听说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天外钟失控了。”那人掩遮嘴,低眉小声道。
“灯市节那天,天外钟发出了震天异响,寺中百余僧人,香客都无故暴毙,听说尸体看起来干枯如老木,十分吓人。”
那人朝和玉抛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切勿多言,再一看这寺庙大门,摇摇头,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啊!”
这一惨案让州陵城陷入恐慌,刚刚热闹起来的灯市节,如今家家飘着长长的白拂,使这江南楼阁,巷里相邻,闭门不出。
和玉在江都寺门口踱步,四下观望,得想个办法进去探一探究竟。
眼见远处一人背着一大捆木头从侧边的山上下来。
“哎!大哥,你这是从寺中的山上下来吗?”
“是啊。“那大哥继续往前走。
“大哥你这做的什么活计?”
和玉偏头,眉眼弯弯笑得一脸天真:“好大捆的木头!“
“庙里烧柴的呖!”
开启州陵城回忆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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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