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青砖环绕,墙壁上爬满青苔和藤蔓,破败沧桑。
州陵城的大牢坐落在城外的一片阴湿荒地,穿过层层林间泥泞小路,似一道横亘在荒芜中的古宅残影出现在眼前。
一排排由灵力玄铁制成的狭窄牢笼,不知为何,这些牢笼直接暴露在围墙边,吓得前方一人“啊”的一声尖叫,瞬间人群沸腾,犹如惊弓之鸟。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狱卒大声道。
排排牢笼中却无一人发出声音,如同困兽,双目赤红,有些奄奄一息,有些死死盯着押送进来的人……
这是一条很长的路,片刻后,地面上出现一个偌大的四方口,漆黑一片,那狱卒就站在旁边。
众人不愿往前,和玉探头看着,却蓦地被往前一推。
后方传来狱卒的催赶声:“走快点儿的!磨蹭什么?”
话音未落,狱卒快步走到最前面,恶狠狠地将一老者推进四方口中……
接着,就像屠宰场中的莽夫,将一块块毫无生气的动物尸体丢进垃圾场,解决殆尽。
不多时就剩几人在地面上,不知这洞口有多深,和玉听着瞬息间前面一人的尖利声消失在耳畔……
“哎哎,我自己跳,别动手。”和玉看着他那双戴着玄铁的五指,这拍一掌子背后得留个印。
那狱卒却是不等和玉反应:“哼!哪容得你在这儿跟我挑三拣四?”
一掌将她推了进去: “下去!”
最后一人都处理结束,那狱卒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看着四周牢笼中的人仍旧没有发出声音,似是与其中一人对上眼,他立刻偏头心中一惊,但又清了清嗓子,大声嚷着:“啧,晦气!”
“我们走!”
……
摇曳的火光,昏暗不明,光线被吞噬,铁链拖动。
随着身体的极速下降,和玉感到自己掉入到一个草垛之中,空气有些稀薄,一丝光亮从一个圆孔之中散发进来。
刹那间,和玉感到自己的双手被什么东西钳制住,灵力筑城的圆形阵法犹如一道高耸的屏障,双手牢牢的被束缚在两侧,连着地面伸出的锁链,迫使她只能屈膝而坐。
她环视四周,没有床榻厕所,没有光亮,地上满是干草垛,听着远处大大小小的动静,视线却是被阵法所挡。
阳仙宗这么厚此薄彼吗?监牢待遇这么差。
和玉朝对面看去,一个半瞎子老头,静静的如软泥瘫坐在墙角,周身同样起伏着阵法,困于牢房之中。
细看之下,便能看到他一只眼睛已经完全失明,另一只眼睛微微张开,眼神空洞,看了和玉一眼,又微微阖眼,好似在打盹儿。
“阁下也是刚被丢进来的吗?”和玉问道。
“……”
料到这老者不会回应,和玉便开始自言自语:“明明是这南氏作乱,怎么把我这平头百姓也给抓来了。”
和玉又提高了声音:“乱抓人!要抓该也抓那不知死活的南家人才是……”
“小丫头片子!” 那老者睁开了眼睛,又阖上来:“住嘴!”
“你知道个什么?”怒斥道。
“我怎么不知道了!世人皆知这州陵南氏让天外钟吸人的灵气,江都寺死了好多人。”
“我被连累至此,再说了你又知道个什么?”和玉一脸怒气冲冲。
老者面容苍白,身上衣袍破烂不堪,血红的印子从袍子里透出来,似乎是气若游丝:“小丫头休要胡言!”
“老夫乃江都寺的守钟之人。”
“您是守天外钟的人?”和玉似是没料到这半瞎子老头居然还是关键人物:“可否告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听那些僧人说是……南氏逆转了天外钟的阵法?”和玉询问继续问道。
“胡说!老夫是南氏族人,看守天外钟已有三十载……岂会作此害命之事?”说着,他声音却是有些怒气。
老者话语在舌尖打转,颤颤悠悠,眼神时而涣散聚焦。
“那天……百余名人在寺中,死状诡异,面容扭曲,双眼凹陷,血肉枯萎,体内灵气被抽取殆尽……死者中包含南氏族人,但更多的……是来上香的百姓。”
他声音又瞬间哽咽着,霎时间不知想起什么又大声道:“定是那江家,蓄意报复!可恨!真是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当年……”
“那请问……”突然“啪”的清脆一声,和玉面颊边被一掌拍过。
她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棉絮所隔绝,思维如同短线的风筝,拉不回来。
“哪来的东西多嘴!”
和玉被这一掌打扑在地,耳鸣声响起,视线模糊,入目的是一双黑色长靴,抬头,见一身着暗青官袍男人立在身侧,出手的是他身旁的小官。
和玉含着嘴里的血水,“呸”的一口吐出在地,坐直身子,瞧着这偷袭自己的人,目光凌厉,冷冷的看着来人。
这暗青官袍男人声音尖细,嘶嘶刺耳,瞪着和玉:“瞎打听什么?当心小命难保!”
“将这不知死活的,给我带走!”旁边的小官上前,用灵钥打开了地面上的锁链,二人捆绑着和玉将她往外拖着。
一旁的小官狠狠摁着和玉的脖颈,只余下铁链拖动的声音。
“那个没气了的给我拖出来。”嘶哑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和玉的头被摁压着,入目的是绣着莲花的水红色裙摆,暗红色的血印大片的浸染了淡雅的莲花图案。随着拖拽,地面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血迹,这拖出来的女子显然没了气。
她不禁终于有了实感,如今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
和玉目光低沉,她被拖到了一方空旷的房间之中,空气中仿佛还留存在上一个人的惨叫声和哀怨的灵魂。
那青官袍男人,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手握一支银色铁笔,斜着眼道:“说吧,你在灯市节那天做了什么?”
“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不等和玉回答又问道:“为何要女扮男装混在江都寺之中?”
“我那日并不在江都寺。”和玉看着四周墙壁上皆是暗纹,流动着灵力。她又被牢牢困在锁链之中,两旁站着小官,围绕着阵法在她周身转动,似乎压制了一些她的灵力。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狭窄的小门。
“你不在寺中?”
他将手上的记事簿翻了翻:“你是在灯市节的后一天进的江都寺。”
“哼!出了这等大事,你不想着跑,反而往寺里跑,行踪诡异不明。”
说着,这青官袍男人似是已给和玉下了判决书,示意两旁的小官道:“用刑!”
和玉此时却是没空听这几人在絮叨些什么。
她倒是不想大动干戈逃出去,但也不想现下处于这么被动的位置。
提审如此迅速?莫不是想掩盖些什么……还有院墙边的牢笼,这个监牢似乎不同寻常,看来得出去探探。
“快说!那日你在何处,又做了什么?”一旁小官见和玉还是迟迟不开口,大声逼问道。
和玉双眼紧闭思索着,那小官呲牙咧嘴,快步走到墙壁边,收肩,举臂,一抖手腕,鞭子在空气中用力的挥动,发出“啪”的一声爆破音,慢慢向和玉走过去。
和玉还是闭着眼,心中有了计量,院中无人看守,但吉凶未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不等那小官靠近,和玉睁开眼,出手将他掀翻在地,而牢中的阵法觉察到被困之人灵力波动,阵法“咔嗒”开始运转……丝丝点点的光芒如细雨缠住和玉的手臂和腿脚,万千只灵虫渗透到皮肤之中。
咯吱咯吱,和玉的四肢如同被捏碎了骨头,发出可怖的声响。
还挺难缠?
和玉闷哼一声,忍住痛感,旋即将灵诀轮转之力注入阵法之中,在轮转之力下阵法将重启,幽蓝的灵力如同星尘坠落,牢中阵法被骤然瓦解,停止了转动……
但几息间就会重启,和玉将锁链甩开,跳出阵法,却不甚满意:“勉强。”
“你你你!”几人似是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满是惊恐,却仍旧愣在原地。
“实在不好意思,”和玉嘴角微扬,语气淡然:“你们这个监牢阵法,有待加强。”
那给了和玉一巴掌的小官,被猛地袭来的灵力摁下双膝跪在地上,面色惨白,身型开始扭曲,和玉连忙摆手收回灵力道:“大恩不言谢,你这是做什么?”
“起身起身。”她双手负后,步履从容地走至青袍官人面前,淡淡扫过仍旧僵立不动的几人,一双眼弯了弯道:“不用如此大礼,就当我给你们测试阵法了。”
一阵灰暗的灵力化作劲风向和玉扑来,和玉眸光微动,手腕一扬,灵力如清泉般涌出,瞬间将那袭来的劲风化为无形,消散于空中。
看着这出手的青袍官人道:“你不是普通官吏?”
“这可是阳仙宗的玄锁阵!”那青袍官人在巨大的灵力压制下,面色剧变,汗珠滚滚而下:“你到底是何人?”
“我管你什么玄锁阵。” 和玉没了耐心。
三下两下,解决了牢中的三人,走前还不小心踩了那青官袍男人一脚,却还是觉得不解气不痛快。
如今也是当了一回反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