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瑜的床帐是入夏之后新换的烟青绿纱帐,薄而透气,夏天用也不会闷热,上面绣了她喜欢的昙花。
然而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变成了浅金色绸帐,花纹也是她从不会用的。
她都昏过去了,白露和谷雨不可能还有心思给她换床帐,而且她院子里也没有如此华贵的样式。
莫非我不在原来的房间了?楚令瑜想着。
陌生的环境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她动了动想坐起来看看,谁知才起抬手便有人上前,语气十分惊喜。
“殿下醒了!”
殿下?
楚令瑜怀疑自己莫不是磕坏了头出现了幻觉?偏过头一看,立马被面前的场景惊呆了,不敢出声。
只见床边围过来一群人,全是男的,有的年过半百,有的年仅二三十,看向自己的眼睛在发亮,看得出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但这份关心此时却叫她心底发毛。
楚令瑜一一扫过去,全是生面孔,唯一一个认识的是——太子的贴身内侍,宁安。
然而此时,楚令瑜看见他嘴唇张合,叫她,“殿下!”
楚令瑜确信,宁安是看着自己说的。
“殿下,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医已经到了,宣他上来给您诊脉?”宁安恭敬地问。
楚令瑜没说话,她坐起身,靠在引枕上,低头看了眼现在的手。
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匀称,筋骨分明,指腹有薄茧,是一双极好看的手,但,不是她的手。
联想着从醒来看到听到的一切,楚令瑜心底冒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我变成太子了?
楚令瑜怀疑自己磕坏了头还没清醒过来,否则怎么会发生这么荒唐的事,但眼前的景象分明那么真实,一张张人脸上的表情纹路,还有帐子上的花纹丝线都那么分毫毕现。
做梦能有这么真实吗?
众人见太子醒了却一直没说话,低垂着眼皮,似在思索什么,一时也不敢开口。
太子这一晕也来得蹊跷,莫不是被人刺杀不小心伤到了头?
几位谋士不清楚事实经过,虽然有些担心但也不至于过分焦虑。唯有宁安看到太子被雷劈了,现在的反应又十分迟钝,心底像破了个洞堵不住恐慌。
太子殿下该不会被雷劈出问题了吧?
“殿下,宣太医给您诊脉?”宁安小心翼翼地问,同时不着痕迹观察楚令瑜的眼神。
楚令瑜现在还搞不清具体情况,她向来谨慎,决定先按兵不动,没说话,任由宁安把太医叫过来。
安太医长期侍奉东宫,是太子党的,嘴巴严,太子有什么事向来是找他。
楚令瑜伸出手,任由安太医的手指搭在手腕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有些紧张,担心他会不会看出什么。
好在太医的医术还在科学范围之内,诊不出身体里换了个芯儿这么神奇的事。
片刻后他道:“殿下身体并无大碍,突然晕倒可能是因为最近有些劳累,休息两日便好。”
楚令瑜悬着的心落到了地上,围在床前的几位谋士也都大大松了口气,宁安更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既然没事,楚令瑜怕待久了这群熟悉太子的人会看出自己的异常,便将人打发下去:“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听着自己说出的话是一道男声,楚令瑜着实有些不适应,也更加确定了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
“是,殿下可要保重贵体,好好休息。”
几位先生又关心了几句,要太子好好休息,便起身退下了。
见宁安还守在屋内,楚令瑜压住情绪,模仿太子平时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说:“你也下去吧。”
宁安犹豫了下,见太子说话条理正常,便听命离开了。
出了书房,几位谋士各自散去,唯独一个年约三十面白无须、气质文雅的人慢下脚步,像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宁安从房内出来,他靠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殿下究竟是如何晕倒的?”
太医说是劳累所致,冯曲不太相信,这只不过是宫中惯有的借口罢了,太医诊不出具体原因便推脱说劳累伤心所致。
在廊上遇到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晕倒这件事上,没关心地上躺着的刺客,但冯曲看到刺客胸口中了一剑昏迷过去,显然没有能耐再伤到太子,再看太子身上也没有明显的外伤。是以这一晕着实蹊跷。
再一个让他有些违和的点就是,刚刚太子的自称是“我”而非“孤”,虽然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宁安看冯曲先生特意等自己,心里拐了几道弯儿,又听他这么问,肯定是看出了问题。心想不愧是殿下最重视的谋士,果真心思缜密。
不过没有殿下的吩咐,他哪儿敢把真相告诉别人啊。
世人多敬重上天,向来只有恶贯满盈作恶多端的人才会被天打雷劈,平日里千里之外的地方闹个干旱洪水都要被有心人说成君主失德所以上天才降下惩罚,要是被人知道太子被雷劈了,估计东宫也该易主了。
所以宁安死死闭上嘴巴,绝对不敢透露一个字,哪怕这人是殿下最信任的谋士,只应付道:“或许真是如安太医说的劳累所致,毕竟人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哪儿有不生病的时候。”
冯曲将信将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