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共沉溺 第5章 浮离之梦

一阶草木，谁也没有想到纪窈可以将其练出，尤其是还是以天山之灵炼之。

内伤过重，以瑶渡灵力给纪窈又似是有什么气息在阻挡，用药喂食纪窈亦吞咽不下，卿靖扶住了以瑶，“周师姐，换我等来，不要勉强自身。”以瑶挥挥手，拉着她一同出了房间。

只见苏衍似是早已在门外等候，“苏师兄，我刚好有事找你。”以瑶上前拉住他衣袖。

苏衍知晓她意，他倒不是真的有多关心纪窈，加之也想趁此探一探以瑶的灵息。

“还请天尊重罚纪窈。”谈话的是域中的韵泽老祖。

宁浔滢手中一顿，昨夜星鸾阁动静太大，想必此刻几位老祖都已知晓，这事还真是不好办，总不能让人觉得她不按规处理有失偏颇，“她初来，对域中规矩并不熟记。”

只是域中诸事令牌记册中皆能查看，宁浔滢这话有些站不住理，韵泽又道：“此事若不严惩，您可是要再出一次百年前的事？”

百年前曾有弟子私下禁制，带走了域中禁术，自此诸人对私下禁制一事都极为警觉，尤其是韵泽，她当年可是因此差点殒命。

况且，纪窈所下并非寻常禁制，那可是方圆一里都无法探查，“本座会先让苏衍查明缘由，再行处罚，你可有异议？”冷眼看向韵泽，他不得不同意。

纪窈迟迟未醒，此事也不好做定论，那禁制可不是单靠灵力就能种下的，苏衍便是因此才得了宁浔滢授意，来了星鸾阁，“如何？”苏衍朝以瑶问道。

以瑶摇了摇头，寻常方法也用了，以灵力相渡也用了，但纪窈身体毫无好转的迹象，以瑶以为是自己给纪窈送的藏书太多导致纪窈炼药乱了身心，“都怪我，不应该把那些药道的书给她送了那么多过来…”苏衍听得她自责的语气，将她轻揽入怀中拍背安抚，“放心。”

既然将纪窈交给了以瑶，现下出了这事儿，天尊怒意之下完全可以定她一个失察之罪。

“我记得你有三株幽冥草？”苏衍提及，以瑶这才想起，那是回生之药。

卿靖低声道：“可这…我们早已送给了纪师妹，亦不知她放在哪了。”这么贵重的药材，她两居然送给了纪窈，苏衍也着实没有想到，听闻两人说无法将药汁喂下，苏衍让两人继续喂纪窈喝，他会用灵力帮其催化下去，可此法太过损耗灵力，苏衍没有多说，他只是不想以瑶太过自责为难。

意识被黑暗吞噬，无法挣脱，纪窈一直感受到有人在给她渡灵力，但身体做不出丝毫反应，渐渐又陷入沉睡，梦中似乎对她有所指引，那股从前出现过在她梦里的神秘光影，已经三四年没有出现了，纪窈追寻过去想问清些什么，意识却越来越清醒，便如此反反复复。

几日后清晨，纪窈才睁了眼，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她一侧面颊，以瑶扑到她床榻旁，“你可吓死我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担心了好几日，纪窈闻着旁边药炉散发的味道，这香好生熟悉。

见她醒来，苏衍斥责，“知不知道大家都会为你担心，真是莫要太过任性妄为！”担心吗，纪窈心中说不上来的情绪。

兰台那边不出五息便叫弟子来带纪窈过去，以瑶本想搀她起来，纪窈拦开了她的手，她尽数看了令牌中的记册怎会不知此乃错误，但她炼出了天尊想要的东西，天尊必然会保下她的不会罚的太过，“我知晓了。”

以瑶看着纪窈的背影，纪窈就是这么时刻对人散发着疏离感，就像什么都提不起她的情绪，甚至时而透露着上位者的眼神，漠视而轻蔑。

偌大的万虹殿，纪窈独身站在中间，宁浔滢屏退了众人，“师父，我已完成应允之事…”其中一件应允之事。

鲁莽行事，当真是心性未成熟，宁浔滢见纪窈从腰袋中拿出了天山之灵，竟是被完全炼化为一阶的草木！她居然真的能，宁浔滢会心一笑，抬手收下，“去无涯峰，此事揭过，苏衍会顾忌你。”纪窈意外，她以为会罚的重一些的，“不必刻意隐藏自身修为，苏衍没你周师姐好糊弄。”苏衍在上界可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与严厉。

纪窈殊不知，这才是她在域中生活的悲惨开始。

无涯峰弟子居所倒还算正常，没有瘴气环绕，也没有夜傀作祟，纪窈将要所带之物全部装进了腰袋，以瑶甚是关心，给她备了诸多疗伤圣药，她不知道苏衍什么脾性她以瑶可太清楚了，又叮嘱道：“别和他起冲突，他脾气不好。”纪窈点点头，苏衍看起来也不像脾气不好的。

不似刚进域中之时，有人接应，来此处只有前一天苏衍传音给她说了些许事宜，纪窈跟着契蝶去了住所，小小一间，众人所住之处连着，估摸着隔音也不好，纪窈有些忧思，不似星鸾阁松散，无涯峰晨昏定省且每日做何事都有时间规定，不太自由，想炼药纪窈也挤不出什么时间怕是，算着时辰纪窈去了平地，只见一众人已经到达，传来苏衍一声严厉呵斥，“你可有丝毫规矩观念?”

纪窈呆愣在原地，看下去这些人的令牌，应该都是苏衍的弟子，可她与苏衍同辈，苏衍竟也能当众呵斥，想着既然是来‘受罚’的那便都忍了。

几招下来，纪窈有些吃力，这就是一阶吗，即便是苏衍的弟子也能让她毫无招架之力，看来自身灵气还需再勤加修炼，五六回合下来，纪窈做了暂停手势，那弟子说道：“承让了。”确实是承让了，不然怎么会伤不到她。

苏衍见此极其失望之色，“一阶弟子此等修为成何体统，甚是丢我谪血域的脸。”纪窈回头凌厉之色望去，这人，在自己的地盘，既然这么严厉，“纪师妹，要么你三招打赢一人，要么，输了去寒泉思过一日。”

三招？纪窈又不能暴露自身，三招以她现在的灵力可能性甚小，这苏衍真的不是故意为难她？除非她不出手等别人近身，但是此法太过冒险，稍不注意…下一瞬，一柄长剑狠狠刺来，纪窈塌腰躲过，转身踢去，对方手腕一痛长剑掉落在地。

只是瞬间的本能反应，不能用血气她便用荒域的炼体术。

细细看着她出的那一招，“纪师妹用灵力出手，既然进来了一切都得按本座说的来！”言辞坚决。

听着他聒噪的话语，纪窈以灵气汇集于身，离同她对手的人极近，“抱歉…”从对面耳旁轻声擦过，只此一击，对面瞬间单膝跪在地上，嘴角流出丝血，纪窈稳步落在苏衍身旁，却见苏衍一掌朝她右肩击去，取过腰侧佩剑抵住，纪窈这具身躯本就颇为脆弱，苏衍内力之深，一掌下去纪窈也就堪堪挡住。

只见苏衍又示意自己另外一名弟子，纪窈后退数步躲开，“掌门不要太过分了！”从她进谪血域开始，苏衍就一直在针对她。

招招致命，这位弟子修为也在她之上，如此胜之不武，莫非真想要了她命不成?

乏力倒在地面，多亏了以瑶给她的佩剑，否则她此刻…

“几招判为败？”苏衍朝与纪窈对手那人问道。

“回师父，已过五招。”

纪窈勉强撑住身体，她与苏衍同辈，苏衍以此让自己弟子对她动手，摆明了就是想折辱她。

事实也确如此，若非纪窈任意炼药，以瑶也不会被天尊罚了去溟玄河清收浊气，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殒命的，她们这些世家子弟，从来不知如何体恤旁人，苏衍淡淡开口：“送她去寒泉…”去寒泉磨砺一些她的锋利，也不会害了她。

闻此，纪窈急忙阻止，是害怕到极致的神情，“不可！”

纪窈拦住他的去路，苏衍拂开了她，“不妨好好思过你的过处。”

双腿一软朝后退两步，旁边两人作揖道：“师姑请。”纪窈朝苏衍背影说道：“我若有事，掌门不妨想想如何同师父交代。”

威胁他，是最没用的戏码，在域中不知共损共荣之人，他就是抹去了其存在的痕迹，天尊同三位老祖也从未责怪过他。况且只是区区一日，纪窈未免过于小题大做。

寒泉是何地，令牌记册中所说，世间极寒之地。

普通寒冷纪窈不会多言什么，就像那日的栖梧山，可她害怕极寒之地，轻易便能要了她的性命，她此生再不愿与极寒作伴，哪怕只是区区一日。

只是苏衍已出旨令，这旨令在一切所下之事未完成时会一直存在，若是规定时间内未完成，会有雷惩降身。

周围全是淡蓝夹着细细雪白的路段，泉眼在冰蓝山洞的正中，若非带她来的弟子打了萤光，此处就是漆黑一片不见天日，寒意沁入人身躯，刺骨，带她来的一弟子劝诫道：“师姑，您下次给师父服个软就好了，师父平日还是…”

纪窈凌厉一眼瞥过去，吓得那人闭了嘴，“你且告诉他，今日如此折辱我，他日我必让他以命代偿。”她纪窈即便经历过多次生死之间，但还从未有人这般折辱她。

两人面面相觑，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此话她们亦不敢告知苏衍，待两人离开后，依旨令而下，一道禁制下在寒泉四周，此处甚大，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纪窈从腰袋中取出一盏冰晶，顿时将山谷全然点亮，她压制不住体内的疼痛，锥心刺骨。

此事苏衍怎可能让兰台知晓，以瑶对他的提醒他自然有放在心上。

寒泉四周奇异，洞壁上居然也全是寒冰凝聚而成，纪窈撑不住身体，靠倒在冰壁上，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安全感将自己所有之物全部放进了腰袋，取出朱雀鼎，总归是与人隔绝之地，她就好好炼炼她自己的药道，取出一片草木的叶，细看竟是天山之灵的叶片，她怎么可能完全相信澜庭天尊给她的允诺，自然留了一手。

虽说此刻骨头疼痛如蚁兽啃噬，纪窈忍住了不适将南明离火引燃，又以朱雀翎生机引入，再次将天山之灵的叶片置于其中，天山之灵虽能助长修为，可这叶片毒素不小，世人用其多用其根茎，所以叶片被纪窈留下了，她就用这片叶取了折辱她之人性命，她修为不及她，可她能用毒尝试，万一呢。

或许就如以瑶所想，纪窈有上位者那种蔑视，想她身为一方少主，儿时又隐匿身份拜于荒域老祖座下，怎会容得被人折辱，那比杀了她还令她痛苦。

当年从荒域返回天辰之时，纪窈就被千刃老祖种下了赤硖寒冰，说是为了控制她体内血气可以来去自如，实则只是不想放弃他这么多年的心血罢了，回了天辰之后她日日修炼天辰各种禁术，才得以压制，可若碰到极寒，引出此物，她全身就会如同蚁兽啃噬。

好在南明离火给纪窈带来了些许暖意，疼痛有所缓解，用一日来火炼天山之灵的叶片足够了，寒泉四周的灵气竟如此纯粹。

纪窈看着那盏冰晶，若是用尽了她岂不是要在这冰洞中忍受黑暗的折磨，起身没注意脚下冰面打滑，身子朝寒泉中倒去啊，暗道不好。

本想着一定要速速起来，可刚跌落进去，纪窈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朝水底拉去，痛，痛的她做不出任何反应，她此生最怕的就是极寒，她还有许多未完成之事，怎能…

只是那寒泉之水，慌忙之下血气与灵气竟然同时迸发而出，体内灵气与血气竟不再相撞，似是互相融合滋生出一股强大之力，纪窈忍住刺骨寒意将自身沁于其中，这究竟是什么。

片刻后挣扎从水中挣脱出来，刚掉下去时那疼痛令她后怕，纪窈催动着体内血气，可此刻再无血气侵蚀的模样，与灵气也不会相撞，虽说在域中用血气会给她招致杀身之祸，可若如此一来，她便能明用灵气暗用血气，这究竟是什么泉水！

只是身上被灼出数道伤口，现下上来了反倒是，更加难受，纪窈将朱雀鼎与天山之灵叶片快快收起，此事不急于一时，她更想弄明白这泉水是怎么回事，以血气屏息闭眼探去，下一瞬又睁开了眼，那深处有令她恐惧的气息。

冰洞中范围极大，纪窈以冰晶拿在手中，照着往里走去，“之前怕是没什么人来此，如此漆黑怕是来的人都没细细注意到这冰壁的壁画。”拿着冰晶照亮，纪窈细细看着，如此之多她根本无法记住，将朱雀翎取下，一一印照记住，虽然不知是什么功法，从未见过类似的。

后背似有声音，纪窈回头望去，只见犹如冰雕刻出来的一人，从她身躯穿过后就消散不见，纪窈喃喃自语，“是幻象吗？”突然捂住胸口，传来极强心悸之感，倒地而去。

纪窈彻底昏睡过去，入梦，自己置身在一片无妄海之中，四周逐渐升起一幕又一幕，是冰壁上的那些功法，纪窈痴迷看着，身躯迟迟无法转醒，生机渐渐流逝，以她现在根本无法习得此等功法。

转瞬山洞以外时间全然停止，不见万物流动，不知是谁半透的神识传入一丝气息到朱雀翎之中，只见朱雀翎绽出耀红光芒，内里茫茫生机朝纪窈汇集。

一日后，来人接纪窈时，纪窈从冰洞内走出，“师父让我来带您过去。”纪窈冷冰冰的说了一字好，来人见她一身伤痕触目惊心。

苏衍已在无涯峰与众弟子晨练，看见纪窈从阶梯下走来一身伤痕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纪窈便快步将朱雀翎短剑柄抵在他喉前，“不知掌门觉得这样的感受，是否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