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内,水榭,宁浔滢看着被至于其中的纪窈。
苏衍轻声道,“弟子找到她时,已是在溟玄河边,不慎击中其一掌,弟子查看过,禁制并无松动,只是不知纪师妹是如何进去的。”
宁浔滢默不作声,探着纪窈的脉搏,微弱无力,这绝不是苏衍一掌可以造成的,又无被浊气侵蚀的迹象,却迟迟不见苏醒,纪窈的体内,在抵御她的灵气传入,“这不是你那一掌可以造成的。”
不好,灵力越往里探,她气息越弱,宁浔滢急道:“尽快去传以瑶来此。”
苏衍急急赶往星鸾阁内,以瑶放下手中的草药,“苏师兄,怎么亲自来了?”苏衍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
“跟我速速去水榭。”
以瑶点了点头,只是这水榭,向来是师父闭关之地。
片刻,宁浔滢解开禁制,“你来探脉,你会医术,或许能应对她这具身躯。”以瑶这才进了水榭。
纪窈身子孱弱,气血不足,一旦受伤,别的法子医治起来极为麻烦,从前在荒域是以血气修炼,治她的伤痛自然容易,可这谪血域的灵气进入经脉会与血气相撞,无法通散。
以瑶仔细探了脉息,“师父,小师妹脉象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内力受损,并无大碍。”
听她这么一说,宁浔滢再用灵力探查,突然扬起一侧嘴角嗤笑道:“她这身躯还真是,奇特。”不过片刻时间,脉象竟能平稳如初,那人还真是给她寻了个好的容器,“罢了,是本座白担心一场,星鸾带她回去,细心教教她药道。”看来往后,尽量避免再让她去危险之地了。
宁浔滢倒没细想纪窈为何会私闯禁地,毕竟溟玄河禁制好几十年她也没管过了。
从以瑶那里听闻纪窈无碍,苏衍才安下心,也许真的只是无意之中闯入溟玄河的,只是无涯峰夜傀无故消失百只,他也要去探查一番,纪窈灵力低微,他也希望不会是她。
纪窈意识逐渐清晰,疼痛也稍微减轻了一些,睁开眼睛双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居所,既然已经平安回来,想必也算是蒙混过关了,还得多谢谢她这羸弱的身体,不然若是被发现,不堪设想,她也没想到血气竟然与灵气相悖,看来往后再用血气之时必须时刻隐匿气息,压制住灵气的显露。
摸了摸脖子上的,多亏了这朱雀翎中存的生机,否则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今日能否醒来,毕竟修的是不一样的道路,况且血气炼体灵气修形神,就算是同等修为也打不过修习灵气的,更何况苏衍修为远在她之上。
此后还是不要在此轻易使用血气为好,既然此处是灵气修行,她便要学到极致,往后寻了正当的理由再去溟玄河炼她的血气。
门没有关,以瑶端了药进来,“小师妹,醒了?”笑看着坐在床上的纪窈,可是昏睡好几日了,以瑶对她倒是温柔。
纪窈像是想到什么,“师姐,你习的是什么术法?”
以瑶一怔,“术法?”还有师姐…云徽师弟不是说纪窈连师妹都不让他们叫吗,“我修的是药道。”纪窈尬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是,术法此称在这些人看来或许就是歪门邪道罢了。
只是说起药道,她便更来了兴趣,“那,请师姐教我!”
以瑶也没想到她会对药道感兴趣,许是之前的幻木回星之术勾起了她对药道的兴趣吧,总归也要让她习得的,不过早一日晚一日,以瑶点头答应了。
记得在荒域时,有一俘虏曾被千刃老祖炼成了百毒不侵的药人,那简直是怪物,她那会儿就好奇用毒制毒,只是荒域黄沙漫天,基本上种不出什么毒药,就是有也是稀有之物她也接触不到。
嘱咐她把药喝了,以瑶让弟子拿来了好些药道的藏书,“师妹能否看懂?”
纪窈展开来,书册上的字迹浮现在周身,只是些初级的东西,她在荒域时都看过了,“若有不懂的,我一定请教你!”再看一遍,就当温习。
“好。”以瑶应声。
略翻了几本,怎么全是初级药道之术草木篇!这些全是她曾在蛮族藏书阁看过的,又不敢在此刻再问以瑶要更多的藏书。
窗上撩上去的垂帘轻轻一动,不易察觉,不是风吹,下一刻,一柄短剑悬空抵在纪窈喉前,纪窈紧张之下不敢出声,抬眼望去,竟是他!
这人,果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还好她在荒域之时千刃老祖时常给她易容,不然估计被这人认出来了,所以他那次去荒域根本不是什么灵药商人,是别有用心。
两人便这么僵持着,纪窈也不敢动,打又打不过他,万一说错了什么直接对她一击毙命怎么办。
以瑶此刻端了午膳进来,见此情此景,急忙去拉下了苏衍的手臂,“苏师兄,你这是作甚?”苏衍手臂垂下,短剑也随之落地。
纪窈这才松了口气,那日果然让人生疑了,身体一软险些坐不住,以瑶拦住苏衍,“苏师兄,她才苏醒,还未恢复完全。”
“纪窈,这是无涯峰的掌门,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你我的大师兄。”以瑶朝纪窈说道。
难怪,难怪有此警觉之心,难怪能探查到她的些许。
苏衍这才开口:“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些话想单独问问纪师妹。”
没有恶意这么吓她?问?纪窈只觉和这人待在一起就发怵,苏衍示意以瑶出去,他可是去探查过了,那百具夜傀,可一半都沾着她的气息,死状也绝非灵气猎杀的,以瑶不放心出去,却被苏衍以灵力推至门外,合上了房门。
重新控制短剑上移至她喉间,纪窈知晓此刻越是不能露怯,“想问什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苏衍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水,差点儿没一口吐出来,“你居然用五灵脂入茶?”这东西和五行茶混在一起那就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况且他那一掌也不至于让她有淤血又或者疼痛难忍?
纪窈没有回答他,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一掌导致她血气无法通散她也不至于用这苦东西。
短剑抵在纪窈喉前没有拿开的迹象,苏衍正视着她,似是审问,“你若只是南宁府的无名鼠辈,怎会一人猎杀这么多夜傀。”凌厉的看向纪窈。
“不知掌门所指。”短剑又逼近了一些。
苏衍手指一顿,放下手中的六方杯,此等威压还真是令人难受,纪窈移开了自己的脖颈,谁都不能威胁到她的性命,“我只是打伤了它们,绝非我猎杀。”声音平静如水。
是呀,她只是打伤了夜傀,可不是她要杀它们的,是这朱雀翎跟疯了似的狂吸夜傀的生机。
“如何信你?毕竟你可是连那禁制都过了去的。”苏衍不相信,区区无名鼠辈能躲过天尊下的禁制进入溟玄河。
这事她倒可以真假参半的说,“禁制松动,出于好奇…”她进去之时,确实也没有感受到有禁制的存在。
好一个出于好奇,苏衍又是一掌击去,灵力却被纪窈脖颈间的朱雀翎弹开。
“师兄现在可信了?”
那些夜傀确实不是她用血气击杀的,她还不至于这么蠢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朱雀翎的短剑柄好歹也是西海之物,和他们同宗同源。
见苏衍盯着她不发一言,纪窈又继续道:“世家大族有些护身的东西,并不奇怪。”
漏洞百出的话语,“我击中你一掌,你这东西…”
“你从后面打我,这玩意儿它也看不着。”纪窈说完又低声一句,“又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
也只能算是勉强蛮混过关,苏衍好歹也是一峰掌门,哪会这么容易信了她。
既然灵力低微,那他便要好好盯着她看她要如何提升修为。
见他离开,纪窈瘫坐在床上,心有余悸,为自己的冲动之举感到后怕,这次也不知怎的会这么冲动,像是溟玄河那地,在指引着她前去,往后还是不要轻易用血气指引寻路了。还是躲在那些人的身后,看清虚实再决定自身行事。
以瑶拦住苏衍,“苏师兄,你可见师父曾有让新入门的弟子来一阶的吗?”话不能说太明了,只是好言相劝。
“好,我知晓了。”他并无意为难纪窈,只是她猎杀夜傀的方式过于诡异令他生疑,他只是怕这里再因其它境域细作生乱。
不过也确实是,弟子入门,多是外门开始历练。下四阶常被瘴气环绕,六阶瘴气最多,很多人在那里就无法上升了,瘴气最容易迷人心智扰人修行,得进了第四阶才能算外门,多少人几百年也只能待在外门,要入三阶,难上加难,毕竟这第三阶入门可是要取得溟玄河上的幽冥草,百年才有一次,一次也就两株,溟玄河危险重重,多少人都赊在了这上面,更不用说上二阶,再上一阶成为内门弟子。
谪血域就是这样的地方,下四阶无人会管你的死活,只有弱肉强食,能入一阶的若是去下界宗门再怎么着最低也得是个创宗之主。
而这星鸾阁,可是掌握着世间四体最高的药道造诣,无论是幻木回星之术还是毒草药道,以瑶都是这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其余药道弟子也都是高人,纪窈若是寻常弟子,也不会住进来的。
能像纪窈这般一入门就是一阶弟子的,确实从未有过。
“你最好盯紧了她,我总觉着纪师妹并非表面那般。”苏衍有意无意说道。
以瑶笑着应下,她肯定会的。
如此防备她进去溟玄河,不正是说明了溟玄河有古怪吗,纪窈心道。
苏衍刚离开,纪窈就推门而出,以瑶还在门口未离去,“师妹怎么出来了?”
纪窈闭眼吸了口空气,没好脸色道:“我怕我再不出来见不到明日的白天了。”半开玩笑,她也确实是怕,苏衍若想杀她,杀她于无形也不是没有可能。
“师妹你也忒开玩笑了,苏师兄是这样的,不解人情,莫要往心里去。”以瑶说完又笑了几声。
纪窈可不觉着好笑,那种威压和濒死感,她曾经历多次,有的人是真想杀她,都被她侥幸躲过了,她可不能确信自己能一一躲过,回想过去已是无比害怕,腿下一软,一手支撑着靠在门框边,全身发抖。
以瑶见状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感受到了她的身体在发抖,额头还冒着细细冷汗。
纪窈拂开了她的手往里走去,淡声道:“无碍,师姐,我睡一觉,兴许就好了。”看着纪窈的模样,以瑶也不好再说什么,兴许是被师兄那眼里的模样和冷脸吓到了,替她关上了门,“你好好休息。”
躺在床上,纪窈不敢闭眼,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谁也不能相信,她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她在这些人眼前,是如此的渺小。
纪窈起身,从腰袋中取出朱雀鼎,说是内置南明离火,可以炼化世间万物,尤其是鬼怪邪祟,想到这也是之前和兄长在西海洗劫的好物件,有些失神,那西海老怪总是去祸害南国,她和兄长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至于这腰袋,则是千刃老祖给她的,说是能装下万物,还真是名不虚传,没来谪血域之前她居然都没使过。
可又想着,以她现在所展示出来的修为不能明目张胆的炼药,那下界的药,她总能配得吧。
结果去草木房问了失望而归,倒叫人觉得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上界根本就没有下界的寻常草药!
她果然还是将以瑶给的基础草木篇全部重温一遍比较好。
在屋内闷头几日,连膳食都是以瑶给她送来的,遇见旁人纳闷大长老也会给人送吃食?以瑶也只说小师妹是该多多关爱。
纪窈的耐力非比寻常人,她细看一遍之后,才发现与蛮族藏书阁内记载的草木之道大相庭径,许是各界情况不同罢。
近几日用灵力查看这些藏书,倒是更加精通如何压制血气,让两股不再相撞在经脉中了,她对这些幻木回星之术没有多大的兴趣,多是恢复灵力,治病救人的术法,远不如毒草药道能让她心境迸发,可惜基础草木篇记载的有毒草木寥寥无几。
纪窈正要去寻以瑶问问这个中详情,半路上便碰着了,“正好,小师妹,给你做的衣袍今日取回来了,你正好试试如何。”话还未问出来就被打断了。
无心绿的衣袍,和天尊初见时穿的长袍颜色一模一样。
纪窈因其儿时常年不见光亮,皮肤白皙的略微病态,不笑时面容寒冰,身材纤细修长,穿着一件无心绿的月影纱衣袍,更显得冷若冰霜。
以瑶看了只笑道:“甚好,甚好。”以瑶将外袍给她披上,外袍只是淡淡一层薄纱,不知是什么材质,披上后竟瞧不见之下的无心绿,“我见师妹似乎喜欢银白衣袍,只是域中众弟子同袍,也不好你一人不穿,但这外袍,想必你是喜欢的。”
纪窈笑笑,她喜欢的吗,她好像从来都是别人给她备什么她就穿的什么,喜欢这词,从未想过。
今日休沐,以瑶想带着纪窈去栖梧山采摘天山之灵,也可以让纪窈看看这域中美好风景,并不是处处都像那无涯峰像那高台之下。
背篓递给纪窈,纪窈诧异,“就一个背篓?”那岂不是又要用灵力?在外她可不敢保证她能压制住体内两股气不相撞。
以瑶点头,“山上毕竟地势险峻,不能保证药物长在何处,用灵力采割是最好的方法。”
纪窈面露担忧之色,以瑶宽慰道:“我同卿靖会护着你的,不必担忧。”
“周师姐,是否可以走了?契蝶已经取来了。”卿靖在外星鸾阁外扣门。
只见以瑶拿了一堆东西,以灵力收进了衣袖中,这么多东西居然只给了纪窈一个背篓。
紧跟在以瑶身后,看到卿靖的一瞬尴尬的低下了头,毕竟那日,她不算礼貌,虽说事出有因。
既然要想在此处安之继续探查溟玄河之事,那她也不能与域中之人恶了关系,就当是强忍着不适与人打交道了。
卿靖倒像是一点没有介怀那日的事,“今日可算见到纪师妹出来了,身子可好多了?”
纪窈点点头,没有说话。
契蝶带路,纪窈想着跟在她俩身后就行,以瑶却把她拉在中间,一路纪窈都一言不发,两人倒是一直在叙说域中常事儿。
一开始在说什么,纪窈也无心听去,直到卿靖说起,苏衍为了不让凶兽来高台之上作乱而炼夜傀之事,纪窈才细细听进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