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
月圆,混战无果。
三月十六日——
破晓,黎棠毙命,终年一十七岁。
轮回司及阴曹司护法及抗敌,銮监卫及昭卫合力启涳雪剑阵。入夜,文息方逐渐陷困,涳雪剑阵将启。
封杀大阵冻结时间将过,京都佛僧及道者群集于山脚,八千禁军召集完毕。
……
这是开战的第四天夜晚,如果不出意外,也将是最后一个夜晚,所有人都这样觉得。
毕竟文息一方已经渐渐落了下风,只要涳雪剑阵成功开启,这一切很快便会结束。
但有一点很奇怪,晤虞的阴脉虽然环绕着错觉寺,昭示着这个令人惊惧的存在,但好像没人见到晤虞的真身。
还有一点,没有谁会想到,凡人会如此大规模地围攻错觉山。这场战争里本是不该有凡人存在的。
而孟往知道会厌大师参与了,封杀大阵也跟涳雪剑阵一样,属于巨阵,需要众人合力,因此以会厌大师为首的众佛僧和道者也会参与。
但没想到,禁军也来了。
但很快,一切都水落石出。
……
火,灼烈的火焰蔓延,沿着枝柯和百草散布在错觉山的四处,滚滚的硝烟直冲霄汉。
夜色深不见底。
孟往没有再待在军帐之中了,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各方的主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到战场的中心来坐镇。
变化的因素太多,或许脱离了任何人的掌控。
连冥府之中那位幕后之主也没能完全操控好所有,他轻视了孟往对错觉山一战的布局和对人心的拿捏。
哪怕轮回司跟阿修罗之间已经算得上决裂了,但这不妨碍孟往巧妙地利用晤虞。
孟往对战机和谋略的把握不输于任何人,即便被抢了先机,但在千变万化的战局之中要重获主动权不是办不到的事。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同样精晓兵略的神仙,即使不露面,亦可运筹帷幄之中。
天色应该是暗的,只是被太多的事物重重遮掩了。
死魂灵仍旧嘶鸣着,每个死魂灵都只空余一幅皮囊,但内里却燃着一盏亮白心灯,在暗无天日的夜空中飘荡,宛如一盏盏人皮灯。
涳雪剑阵缓缓启动,透着净雪般的颜色,洁净无瑕,广袤天空中显出一轮巨大的阵盘,边缘斜斜悬着无数雪剑。
神仙擅长操控自然之力,这剑阵也是向上牵引着星脉,向下结合了风花,剑阵中的雪剑晶莹如玉,宛若被清雪濯洗过一般。
……
锁魂铃在手,飘转的经诀明灭,他慢步在青木古道,无波无澜。不管是哪一方的,神还是鬼,一路上的兵卒都为他避开一条道路。
青木古道的尽头是错觉寺,是佛堂的正殿。殿门外的三足鼎炉早就失去了香火,连炉中的香灰都被烈风吹散了。
佛殿的外头立着另一个人,孟往顿下脚步,鼎炉隔在他们之间,炉壁在火光映亮的山色中反出凛凛的红光。
反正周围兵马众多,与故人单独相见也不必担心什么。
他好像快习惯这种被死魂灵折磨的感觉了,半哑的声音唤了故人……
“师叔。”
文起眸中升起复杂的神色,将眼前的师侄重新打量了一遍。
他已没了曾经作为阴命大祭司那一身神圣又夺目的气度,反而被时间削得冷傲、锐利又慑人,令人一见便心生寒意。
终于又有人唤醒了他的旧名。
“晤虞。”
他们以敌人的方式见面,以故人的方式相称。
烈火中燃起的枝叶偶尔炸起噼啪一声响,混合着一声埋藏了许久的质问,似是一种追忆。
文起问:“你为什么不来?”
而孟往轻轻勾了勾唇角,指尖拭去唇角的一点血迹,薄凉又怅然,似叹息一般,说:“我也很想来啊……”
那场上古闻名的败战,他跟师叔本是约好在燕煌岭领兵汇合的,但他失约了,以至于杀生盘降下的时候,他逃过一劫。
燕煌之战是他身败名裂的罪证,以至于多年后想起,总是那么渴望在当时便死去。
若是赴约前去,至少那样可以准时准点地、光明正大地死去。而不是像这样背上败将的罪名,背上那么多亡人的性命。
从此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但他不是故意失约的,是因为柳枝,可是这个事实在多年前就已经陈述过了无数次,有人相信吗?
不过也不妨碍他再辩驳一次,但文起只是又问:“你求解杀生盘,为什么偏偏是七七四十九日?”
而孟往又轻轻一笑,淡定得令人害怕,说:“我尽力了。”
那是他第一次求解杀生盘啊,此前也还没有完善的求解杀生盘的范式。
若是稍有不慎求错一步,杀生盘的力量便涌动过来,要将人拉入漩涡,顷刻间肉身毁灭,灵魂飘荡无依。
从求解到最终解成,刚刚好,七七四十九天。
但那些战死的人们永远地成了孤魂野鬼,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以最近的距离与解救他们失之交臂。
率领的道者众多,最后也没有活下来几个。
文起不言。
好像他们之间,除了这些质问和无力的辩驳,再也没剩下别的什么了。
而孟往仰头,瞧见了剑阵中的雪剑,普照下浅淡而莹润的光色,仿佛洗涤着一切的罪恶,映照在眼前肃穆的佛殿上,神圣而庄严。
莹白的幽光镀在一侧,他瞧见文起藏着锋芒的锐利目光,这个教养他长大成人的长辈,也跟自己一样,变化了许多。
他笑:“师叔,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剩下别的什么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活着的时候便想问了,死了又念了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还望师叔解答。”
他根本不给文起说话的时间,径直说起:“你还记得那节柳枝吧?你亲手扔掉的。”
那年归觅入将门,他便将祭祀祈日的祭剑送给了归觅作为贺礼。而作为回礼,归觅送了他一节柳枝。
他从来不接受族人祝福自己的柳枝。
极阴的体质容易招阴招灵,而柳木有灵气,又属阴,他不敢轻易接触柳木。但归觅不知他的忌讳,他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但那节柳枝送过来,他既不忍心回绝自己唯一的朋友,又想体验一次像普通人一样接受柳枝作为祝福的感觉,便破例地收下了。
其实内心很忐忑,但悄悄收一次柳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回去之后便找了个瓶子将柳枝插进去,摆在了房间里,每次进出都能短暂地欣赏片刻,成了一种别样的乐趣。
或许是友谊的保佑,他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但没过几日房间里的柳枝便不见了,询问之后才知道,是他的师叔文起来过,将柳枝带走了,应该是扔掉了。
作为父亲一般的存在,文起自然是知晓他的禁忌的,扔掉这节柳枝也是为了他好。
但他怄不过那口气,好几日见到文起都冷冷的,甚至还吵了一架。文起责怪他不懂得爱惜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师叔是对的。
可惜那节柳枝对他太重要了,它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友谊,成了自由的象征。
他永远也不能像个普通族人一样,拥有接受祝福的权利。
他是最尊贵的阴命大祭司,就像此刻错觉寺佛堂之中那尊冰冷的佛像,供人膜拜和仰望。
将他奉上神坛的是人,将他摔下神坛的也是人,他不甘心!
以至于死后回顾自己的一生,好像只有那时偷偷接过的柳枝是眷顾他的。平生唯有那一次是为自己做选择,悄悄地欣喜。
故而当再一次站在文起跟前,过往不堪回首,但那节柳枝还是应该问一问。可不过是被随手扔掉的一节柳枝,他怎么可能还记得!?
烈火的轰响一片片晕开,蔓延的山火舔舐枝柯,凡人的闯入打断了这一幕故人叙旧。
“是他,就是他!”
夹杂着惊惧的声音劈空响起,孟往带着惑意回头,青木古道的另一头立着几道人影,由远及近。
火光映衬出他们的轮廓和隐约的容貌,其中两个他竟然都认识,一个是小厮,穿着素袍褂,他有印象,是黎棠的小厮阿齐。
此刻正伸着手指颤抖着指向他,方才那道惊惧的声音也就是出自他口。
另一个披着一身袈裟佛衣,正是会厌。
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不认识,但形容憔悴,赤红着一双眼睛,仿佛蕴着滔天的恨意,不知是被火光映红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也不止他们三人,还有一些隔得远一些,跟在他们身后,像暗夜中的影。
那个中年男子一见到他,便疯了似的冲撞过来,仿佛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发出震人的嘶吼:
“恶鬼!你这个恶鬼!你杀了棠儿!!我要你偿命!!!”
孟往一挥袖,一掌劲风生生将人甩了出去,在青木古道上摔出一声闷响,一把锐利的匕首从男子手中滑脱,铿地落地。
男子虚浮着脚步从地上爬起来,抓起匕首要再杀过来,他身后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齐齐上前将他抱住,免得平白被厉鬼害了性命。
黎缨被人死死往后拖拽着,劝他冷静的声音响成一片,他只能扭动着身躯,颤抖着手指向杀人的恶徒,发泄所有的暴怒:
“你知不知道棠儿有多在乎你!就算知道你是鬼,也一如既往地当你是个朋友一样!千方百计地逃出来给你报信,而你呢!而你呢!你怎么能杀了他啊!!恶鬼,你怎么下得去手!!”
孟往死寂的心终于泛起一丝波澜,黎棠的死,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不接受这样的谩骂,冷冷地瞥了黎缨一眼,道:“烧掉他护身符的人是你,是你亲手断掉了他的生路,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我那是在救他,在救他!!你连人都不是,你有那么好心吗!你会去救一个才相识两个月不到的活人吗!!”
丧子的父亲赤红着双眼,哭嚎不已。
会厌敛下目光,缓慢地上前几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声,道:“贫僧乃空雨佛脉之后,本门中有一本古籍,记载了鬼门中的奇幻之物。那断肠草,必然是出自施主之手。”
孟往挑眉,正视了这个不同寻常的佛门大师。
那断肠草,的确是出自他。人间有断肠草,鬼界也有,只是名字碰巧相同罢了,实则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鬼门的断肠草对鬼来说无甚大用,但对凡人来说,服下之后便可恢复前世的记忆,只是作为代价,三日内必死,三日必断肠。
黎棠与他告别之后,他短暂地从战场中消失,便是匆匆赶回了冥府,去挖了一株新鲜的断肠草,以及……翻阅了冥王的生死簿。
生死簿上记载了凡人的生死之事,而黎棠正好只剩下三天时日。三天也好,正好跟断肠草的期限是吻合的。
他便遣人将那株断肠草给黎棠带去了,嘱咐他服下,且不要留下任何断肠草的痕迹。
告别之前最后的谈话,黎棠向他吐露,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完全回忆起前生的记忆,在前世的记忆中踏遍大江南北,打马天涯,去追寻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既然如此,他便顺水推舟,只是完成将死之人的一个心愿罢了。
更何况他不希望黎棠化鬼,便特地寻了一株千年的断肠草,兼有驱逐鬼魂之效,足够保黎棠不因为因果太重而化鬼。
没想到这人间之中,竟有知晓鬼门奇幻之物的高人,失策。
会厌断然是从断肠草独特的气味和黎棠的异常中察觉了,可佛门古籍毕竟是人间的东西,记载得并不完全准确,只知唤醒记忆和断肠的功效,不知千年生断肠草的护魂之能啊……
更何况鬼门之中的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在世人眼中这也跟鬼一样只会伤**世。
而自己,便也成了黎棠之死的罪魁祸首,断肠断肠,三日必断肠。
难怪人间出动八千禁军,原来是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不止是因为他残害了皇家郡马,也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人间所有的离奇异动都有了缘由,他担上了荼毒人间的罪名。
朝廷不出手,如何给天下人以交代!
赤黄的封杀大阵彻底过了冻结的时间,骤然亮起,山脚下早已集结了幼都之中所有的佛僧和道者,念咒掐诀,将弑鬼的大阵开启。
手中一颗一颗捻着佛珠,会厌与他遥遥相对,正对着殿中的佛像法身,佛像垂眸注视着世人,一派悲悯。
“阿弥陀佛,施主,请怜悯世人。”
错觉山下的八千禁军一手持着兵戈,一手持着火把,火光汇聚在一起,缀成一片连天的火海。
从错觉寺香客昏迷以来,幼都中所有的诡异之事都有了缘由,震天的呐喊和喊杀声中,倾泻着人间爆发的敌意。
凡人看不见那些鬼兵和天兵,乌泱泱的一队禁军和平民百姓顺着山线涌上来,渐渐朝佛堂逼近,另一些守在山脚下破口大骂。
在擎天拏云的阵势中,对鬼的畏惧得到了最大的热化,转化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憎恶和勇气。
凡人的力量总是渺小,却又能够强韧无比,即使是身在战争中的鬼神也要受此震慑。
封杀大阵已经开启,念咒声源源不断地传进耳里。
文起和孟往都被包围在了佛堂,但黎缨的咒骂与哭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将孟往指定为害**世的魁首。
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便隐隐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嚣天的火光熊熊燃起,凡人的杀喊和死魂灵的尖锐嚎叫连成一片。
文起站立在佛殿前的台阶,被点燃的怨恨,终于如烈火般燃起。
鬼处阳间,阴阳不稳,动怒则易生鬼火。
幽蓝的火焰从他身侧猛地腾起,唰地铺开一片,火舌阴厉,舔舐过古道旁的郁郁青枝,攀上了佛殿的木质门角。
“晤虞!燕煌一战牺牲者,共计八千九百七十二人,伤者不计其数。他们都是你的将士,都是你的战友啊!”
“你明白他们在杀生盘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和肉.身相分离的痛苦吗!你知道他们在杀生盘之中,眼巴巴盼望着你,祈求着你解开杀生盘的时候的心情吗!”
“你懂他们化成阴魂的时候,不入轮回,只能忍受着灵识受冲的痛苦,直到灵识消失变成死魂灵的绝望吗!”
“他们也只是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孩子,只是想要一条活路!他们如敬神一般信仰着你,你凭什么啊!”
“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为什么要选择泪海?就为了抹去你的骂名,就要用孟婆汤抹去所有人的记忆吗?!!你这个冷漠无情,铁石心肠的罪人!!”
他打破与孟往叙旧时的沉稳和锐利,从多年的积怨中爆发,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罗刹鬼,怨毒又阴冷,直勾勾的目光带着刀,将人的血肉一层层剥离。
“今日你死,才有构建新轮回的可能,只有选择复生海,他们才能够重生!!”
“晤虞!你走不掉了!只要轮回重建,我死不足惜!”
上古的恩怨一层一层铺开,佛僧的经咒声、死魂灵的怨念、文起的剖白、黎缨的哭嚎、还有无数人的咒骂和憎恨……
终于激怒了一个忍辱负重的人。
孟往再也压不住心间的怒火,青幽的鬼火烈焰流动开来,加剧了一场铺天盖地的的山火。
烈火弥天,将阴暗的天空都染成了艳色,焦糊的灰味随风飘开。
他面朝着佛殿的方向,肃穆的佛殿已经置身火海,文起立身于殿前,仿佛跟那尊佛像融合了。
“文起!是你们先抛弃我的啊!我问心无愧!”
他辩驳过好多次,但从来没有人信过。此情此景,错觉寺的佛堂好像跟另一个地方重叠了——大行祭坛。
孟往忽然半掩着脸庞笑出了声,眼角染上腥厉的红,生前惨死的记忆浪潮一般涌上来,生生将人摧毁。
他被火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也是这个地方,震天喊杀声中,烈焰吞噬着整座祭坛,火舌疯魔般扭曲着向上爬,烬染云天,腥红一片。
“晤虞不死,人心难安!”“杀晤虞,祭苍天!”
“晤虞实为鬼胎,包藏祸心,今日火祭于此,以慰人族。”
高台孤冢。
就像一个轮回一样,曾经在大行祭坛受千夫所指,如今又在相似的场景下再一次面对所有人的唾骂。
……
混乱之中回想起来,人族在上古时期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但这种渺小的力量最终却战胜了鬼族,安定了三界。
人族有一种卷天灭地的精神力量,那种力量是用心燃烧起来的,他也曾切切实实地身在其中,感受过,也感动过。
为了抗鬼,人族也研究出了许许多多的方法,而封杀大阵这样的巨阵便是极为重要的一种。
聚众人之力,合众人之心,可弑万毒。
更何况,眼前的封杀大阵还经受了四合宝珠的加持,千百年来的佛家禅灵之力增持,又吸纳了幼都中爆发的怒火,威力无边。
封杀大阵弑鬼的力量刺穿神魂,脑中一阵剧痛,仿佛神魂都要被抽干了。
他本还承受着死魂灵怨念的冲击,如今又添了新伤。
从一开始,会厌的布局就没打算让他活。
京都之中所有的佛僧和道者都汇集于山脚,将每一个人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操持着这一盘大阵。
仿佛有千百根牛毛细针生生扎入神魂,要将灵魂刺破。
白发碧眼的鬼族美人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在人间恢复了鬼身。在鬼神眼中分明是最惊艳的存在,但在凡人眼中,无疑是鬼的暴露!
千夫所指,他必死。
除非……
人死。
杀区区一个会厌没有用,会厌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会厌,唯有将与封杀大阵有关的人杀得七七八八,才有破阵的可能!
“杀——!”“滚出人间!”“去死!”
……
“去给棠儿陪葬!”
……
他好像说过,自己鬼神不惧,唯独怕人。旧时火祭的情景跟此刻重叠,火的灼烫仿佛又一次随着众人憎恶的目光爬满身躯。
世人要他的命,可惜啊……
他是有杀生盘的!
错觉寺正是上古的燕煌岭,曾经的燕煌杀生盘下血流成河,如今的这里又将降下杀生盘,又是一个轮回。
唯一不同的是,他变了。
他从守护世人的大祭司,变成了屠戮人间的厉鬼。
巨大的杀生盘蕴藏着磅礴的力量,不计其数的血色小阵鳞次栉比,连缀成嗜血的杀生利器,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狱。
命运的摧折将他逼得快要疯了,他抚了抚眼角,置身于熊熊烈火,将杀生盘降下。
无数混杂的呐喊声中,隐约又响起警人心魄的佛音——
“施主,请怜悯世人。”
最近几章比较长,可能更新间隔时间也比较长,但是章节分开又觉得不连贯,宝子们可以先晾我,祝生活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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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