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KC基地不远的这条街大多数都是开了十几年的老店。
人来人往的光顾生意的客人不多,那些老板虽说记不住每个人的脸,但也不会觉得面生。
就像今天一家面食店老板正闲时追着热播的电视剧,店里就来了两人。
那两人身形很高挑,样貌极其惹眼,气质却大不相同。
一个神色很淡,低头时眼尾自然下垂,鼻梁侧的浅痣衬得他整张脸格外的冷。
另外一个染着张扬的粉色发色,那双很标志的桃花眼看谁都自带柔情,只是浑身散透着股散漫劲。
老板对其中一个很熟悉,他笑着起身招呼:“小书,好久没见你了。”
“还是点之前吃的是吧。”
书迟“嗯”了一声,而后解释了下:“前几周忙着打比赛。”
老板有个很喜欢电竞的女儿,有空就拉着他看一些关于游戏的视频,所以他对书迟是职业的事也知道不少。
老板听完了然地点了下头,而后看向他旁边的人:“小书的朋友是吗,看下要吃点什么。”
沈遇年嘴角噙着笑:“跟他一样。”
店外摆着桌子,书迟随意找了张坐下。
沈遇年跟着在他前面坐下,桌子下空间有点窄,他一条长腿曲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人:“经常来啊。”
书迟没什么情绪地又“嗯”了一声,然后像是不想搭理他一样,低头刷起手机。
沈遇年又问:“之前都是一个人来吗。”
书迟不说话。他也不急,就看着对方,像是很有耐心地等他回话。
被人盯了一会儿,书迟有些不自在地回:“不是。”
沈遇年挑眉:“那是跟谁?”
书迟抬眼看他,被问得有些不耐:“关你屁事。”
老板很快端着两碗馄饨上来,边给他们放好边感慨地说:“之前都是小书一个人来,头一次看见小书带人。”
刚扯完谎的书迟:“……”
然后他就听见他前面那人轻笑出声:“是吗,那我真是荣幸。”
书迟觉得这话多少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他闭嘴不再说话。
主要是这几年KC越来越有名气,加上书迟的脸太有辨识度,许渊他们每次跟他出来买点东西都会被人认出来。
书迟为了避免惹起过多没必要的麻烦,久而久之也没再跟他们出来过。
老板接着笑道:“不过小书这孩子是真喜欢吃馄饨,每次来都只点这个,从没变过。”
书迟的手一顿。
对面的人拖着调子:“是啊,他从小就喜欢。”
毕竟那时候沈遇年天天旷课出去带他吃这个。
老板诧异:“是吗,你们俩从小就认识?”
沈遇年:“不止认识,我们家还离得很近,经常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
就在这人势要把他们小时候的事全抖出来时,书迟一下放下筷子,打断他的话:“不吃就走。”
老板似乎也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又笑了下,语气有些悠长:“小书有人陪再好不过了。”
他每次看着书迟一个人过来,又独自一人走,虽说表面看着清清冷冷疏离人意,但老板总觉得他那单薄的身影中有说不出的孤寂。
老板走后气氛一下子淡了下来。
沈遇年罕见地没再说话。
在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去前台付钱时,书迟刚想扫码,旁边那人却比他快一步。
老板说:“小书下次别再一个人来了,有个人陪多好。”
书迟没答话。
然后他听见付了款的那人替他回了个:“好。”
而后又说:
“他以后都不会再是一个人。”
……
回到基地书迟的思绪都没收回来。
他不知道沈遇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的心思他一贯不懂。
而且从他复出后书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他要回来。
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们那么久的交情一断就是两年。
但这两年间他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尤其是隐忍。
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
他所拥有的差不多都是那人给的。所以书迟知道,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他都是没有话语权的那个。
沈遇年不提,他就不会问。
书迟此刻最清楚不过的就是,他跟沈遇年,再难回到从前。
因为他绝不会再想从来一次。
毕竟当年的戒断反应,太难受了。
— —
后面几天书迟都没怎么理沈遇年。
率先发现两人不正常的是许渊。
按以往书迟绝对是起最晚的那个,但这几天他刚下楼书迟就已经吃完早餐进训练室了。
而后午餐也用训练当理由没有跟他们一起吃。
就像是刻意避开什么人。
然后今天沈遇年刚到坐餐桌上,就见才喝几口粥的书迟撇下一句“我吃完了”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尧是许渊这种缺根筋的人也发现了问题所在:“遇神,你跟书迟吵架了?”
沈遇年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位置,沉默了几秒后说:“没有。”
“啊?那为什么我感觉书迟在……”许渊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出了那两字:“躲你?”
沈遇年没说话,算是默认。
这几天他确实也感觉到那人对自己的态度又冷了一个度。
他以为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在他感觉,事情好像越来越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书迟晚上出去了一趟。
他那键盘不久前出了点问题,张志已经帮他重新订制了一个,今天刚弄好,但那老板实在抽不出空送过来,就让他自己去一趟。
那店离KC基地不远,书迟很快拿到东西出来。
之后他没有急着打车回去,毕竟回去了也没事干,而且基地里还有他想避开的人。
书迟去超市买了几根火腿肠,打算去喂一下那些巷子里的流浪猫。
那几个猫他之前喂过几次,也不怕生,书迟刚到巷口它们就自动跑了出来,贴着他的腿蹭叫。
他蹲着身子刚喂完,就发现那几只猫突然受惊一般四处窜走了。
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书迟转身,就见隔着几步的地方站了四五个体形彪悍的男人,为首的那个粗状的左臂上还纹着一大片刺青,手里拿着根棒球棍,有一下没一下恍着。
这架势一看就是来找事的。
书迟眼皮不可遏制地跳了一下,而后听见为首的那人说:“书迟是吧?周莲认识吗?”
……
此刻基地这边,决定去找人谈话的沈遇年敲了几下房门发现人不在,下楼问了许渊才知道那人是去拿键盘了。
“不过也奇怪,”许渊说,“那店离基地不远的,他怎么还没回来。”
沈遇年闻言蹙了下眉:“他有说要去其他地方吗?”
许渊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没说。要不打电话问问。”
沈遇年早已低头点开那人微信,打了几个语音过去。
对方一个都没接。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看向许渊,“你给他打。”
许渊立马想到书迟这几天对沈遇年的态度,书迟故意不接他电话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许渊没犹豫从通迅录找出他的电话播了过去。
但还是没接。
许渊正想说我去群里问问情况,就见旁边那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那边书迟听到那个名字后没多意外的表情,而是抬了下眼,眸中情绪很淡:“有事?”
为首那人点了支烟,语气缓慢:“没多大事,就是她欠了点钱。”
书迟不知道她那继母又干了什么让人找上他,但看这些人的势头他也能感觉到欠的钱不少。
书迟的手蜷在袖子里面,站得笔直,与那人对视,一副不打算买帐的意思:“关我屁事。”
“操。”
为首那人猛地把烟吐在地上,一脚把书迟放墙边的键盘盒踹倒了,然后用棒球棍指着他:“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拿钱出来今晚别想走。”
他用的力气极大,那装着键盘的盒子已经有了个凹陷,里面的东西估计也遭了殃。
书迟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几天他一直是隐忍的状态。
他一向不善于处理情感之类的事情,尤其是面对那人。
所以对于他们关系这件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他选择了逃避。
但这帮人的行为像是一下子打开了他情绪的开关,让他心情直接降到了极点。
被问债这种事情他面对的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次。
书迟把穿着的黑色外套拉链一下拉到了底,启唇吐出几字:“要钱?做梦。”
……
沈遇年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场景。
四五个大汉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有些被打得说不出话,有些甚至已经晕死过去。
现场一片狼藉。
唯一看着还算正常的就是那个站着的人。
那人直着身靠在墙上,巷子里灯光很暗,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眼皮下垂,一只手正在擦唇边的血渍。
像是感觉到这边的视线,那双眼晴缓慢地扫了过来,眼底是还未散去的冷戾。
沈遇年站他面前微低着头看他,语气像是压抑着什么:“怎么回事?”
书迟偏过头没与他对视,唇角边有些刺痛,他又抬手抹了一下:“讨债的。”
书迟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他脸上落了点彩,左手上手指关节全是擦伤。后背跟腰侧刚还硬生生接了他们一棍。
那痛感现在还很强烈。
许是那人的目光有些炽热,书迟刚想硬着头皮说他没什么事,手腕就被抓住了。
那人拽得很紧,他甚至感觉到那温度有些烫人。
而下一秒沈遇年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响起:“书迟,我教你那么多你就只学会了打架是吗?”
这人不笑的时候唇角下压,眸底像是泼了墨一般沉寂,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沈遇年在生气。
书迟没来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