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九幽 第7章 第 7 章

雾蒙蒙的街道两侧点起了红灯笼，在灰白的街上格外显眼。

千羽到了对岸，看见河道两侧行人匆匆，袅袅炊烟从一侧升起，香气四溢。

她走在前面，将九幽引到了摊子前，叫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吃吧，边吃边说！”

馄饨入口，肉香面香混杂在一起，一天的疲惫和雨天的积攒的阴郁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可她连吃了几个也不见九幽动筷子，瞥了他一眼视若无睹的模样，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我又没下毒，杀你用这么麻烦？”

九幽低下头瞥了她一眼，一副我不信的模样。

“不吃给我！”千羽将面前的馄饨一扫而光，抬手便去拿他的。

但还没碰到碗，九幽先她一步拿了起来，“你掏钱？”

“嘶......没想到你是在计较这个！我堂堂圣女能饿着你？”

千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他吐槽了好几轮。

“话说，你当时在停尸房为什么会说，那个玄阳宗弟子功夫很差？”

九幽将碗中馄饨一扫而光，没回她消息，却冲着摊子老板喊道：“老板，再来两碗！”

感受到千羽递来的眼刀子，他慢悠悠擦了擦嘴道：“辟阖剑法又不是什么厉害的，那一招很好躲，基础入门招式而已......只不过唯有辟阖剑法会用‘干’字形的招式，其余的剑法都不会......这大概也是辟阖剑法不太行的原因吧！”

“你的意思是，那名玄阳宗弟子当时可能毫无反手之力，这才会被凶手轻松伤到？”

九幽又吃起了馄饨，几口入肚，悠悠回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有可能他是真的不行！”

句句吐槽，句句都不着调，千羽有些恼怒地看着他，巴不得他噎死当场。

但无奈，这个人不仅没噎死，又连着点了好几碗馄饨，面对白吃的晚饭，他简直就是能薅韭菜就往死里薅，脸皮有多厚，饭量就有多大。

待他终于吃饱喝足后，千羽黑着脸把钱付了，带着他往城外去。

九幽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跟在千羽身后幽幽问道：“吃饱了难道不应该回客栈休息？现在这是去哪儿？”

千羽斜睨了他一眼道：“吃饱饭才好干活儿！”

九幽听罢，脸瞬间扭曲了起来，原来这是鸿门宴啊！

南陵城外靠西有一片格外茂密的森林，森林深处便是传闻中的浮虚境，但森林中长年累月地弥漫着一种瘴气，人和兽穿行其间无论用什么法子护体，不出一炷香便会暴毙而亡，故而附近的人都不敢靠近瘴林。唯有二十年之期一到，雾气散去，瘴林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千羽此行的目的就是那片瘴林，瘴林万分危险，正常人皆不敢靠近，可玄阳宗弟子死前去过那里着实有些奇怪，即便再危险她也想走上一遭。

两人到达瘴林外已是晚上，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皎月，周围一片漆黑，因为担心黑夜分不清瘴气，误入其中，所以两人只在外围转悠了一圈。

千羽看不清九幽的脸，但从他懒散的一举一动中便能猜想到他此刻有多不情愿。

“你之前说游虫会发光，晚上应该看得更清楚，你好好瞧瞧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

“树林深处非常亮，前面不太亮......”九幽靠着树干懒懒道。

“那就再往前走走，好好观察一下瘴气里是什么东西！”千羽推了他一把，他不耐烦地直了直身子打了个哈欠。

但碍于千羽的威压，他却是想偷懒也没办法，只好听从命令走在前面带路。

千羽扶着树干一步步往前挪，树林里安静得有些可怕，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以及衣服划过树枝发出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千羽在后艰难前行，此刻她突然觉得九幽的能力有些出乎意料的厉害，至少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可以将周围的虫子看得格外清楚，靠着他们光亮辨别前行的路。

但她转念一想，若不是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些，自己也不至于到了此时此刻连火折子都不打开。

“看好了吗？那瘴气是不是就是蛊虫？”

九幽听到声音一顿，两人差点撞在一起，“前面不能再走了，瘴气的确就是蛊虫，而且数量非常多，万虫窟跟它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千羽这才长舒一口气。她在听到有关瘴林的事情时，第一直觉便是：这种瘴气很有可能是一种可以啃食内力，让人躲无可躲的蛊虫。故而她才会想第一时间就来验证一番。若能够查清蛊虫的来历以及更详细的信息，破解浮虚境之谜或许指日可待。

“这种蛊虫你可记下样子了？回去要画于我看的！”

她说完，却发现九幽望向密林一侧，自顾自往往前走去。

“这边来，注意脚下！”

千羽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地上的土一会儿硬一会儿松软极不好走，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刚想要打开，但九幽似乎看到了什么，将她的手按住，“光太亮看不清......只要有人走过草地，虫卵碎掉会留下一道黑色脚印，这里有些凌乱......”

没走一会儿，脚下的土变得格外松软，九幽停了下来：“你可以点火折子了！”

火光照亮地面，千羽注意到脚边的土被人翻过一遍，虽下了场雨，但痕迹还是格外明显。

“前面的地跟这个差不多，都被翻过。”九幽在一旁补充道。

“只有一些草冒了出来，还没有长成小树，大约是半个月左右的事情，你可有什么猜想？”千羽抬头看向他，火光照亮了她半张侧脸，潋滟波光在她眼中跳跃，暖色的光融化了她身上的寒厉，显得格外动人。

九幽不敢多瞧，侧过脸来，悠悠答道：“找东西呗！”

千羽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找什么？”

九幽揣着手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丢东西！”

千羽很不满意九幽的回答，这个人好像已经习惯当个看客，什么事情都懒得参与其中，所以总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往往他的回答总是能一语中的，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会不会是在找赵平川？干尸一案恰巧就出现在半个月前，而这里的土也是半个月翻前的。”

“哈哈哈......不愧是圣女，太厉害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里！”

九幽靠着树应声答道，三分敷衍，四分的漫不经心，剩下的全是故意招惹。

千羽狠狠递给了他一个眼刀子，这般让人添堵的话他真是随口就来，让人莫名想给他一剑。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脾气，正事儿不能忘，现在还不能发脾气，万一不小心打死了更麻烦！

“走吧，明天再去问问这里的土是怎么回事儿！”

九幽见千羽终于要走的意思了，瞬间轻松无比，他想也没想，迈步就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风拂过，树林渐渐亮堂了起来，月光穿过层层枝丫照射到了地面，地面上的树影犹如水草，随风轻轻摇曳。千羽吹灭了火折子，踩着水草前行，脑袋难得短暂放空了会儿。

但没走多久，她突然看到密林深处有一束火光，起先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红色的火光越来越亮，像是朝他们而来一样，千羽一把抓住九幽将他拉到一颗树后，暗中观察手拿火把的人。

“少宗主让我们大晚上来这里干嘛？太吓人了，我们呆会儿就走吧！”

“你敢走？少宗主今天差点被赤蛊宗妖女弄瞎，他生怕找不到人撒气！”

“算了，还是呆这儿吧！”

“歇会儿，歇会儿！”

千羽探了探头，只见五个玄阳宗弟子围坐一团，离他们藏身地隔着十几棵树，夜色掩映下不足以看清他们，但却能听清楚谈话内容。

“你说，咱们会不会也死在赵平川手里？”

“呸呸呸，说这丧气话干啥？老八他们就是运气不好！”

“安心待着吧，也没听说有谁是死在这里的，更何况我们这么多人，用得着怕他？”

“没错，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

“没错！”

“行了，都别说了，困了就睡会儿，我先守夜......”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千羽瞥了一眼身边的九幽，他大概是真困得不行，此刻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但她却格外精神，能在这里发现玄阳宗人着实是意外之喜，这趟来得不亏！

“你们刚刚看到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

“哪里有？你是困迷糊了吧！”

“我也看到了，好像是个鬼魂，没有脚跑得特别快！”

“哪里有？你别吓我！”

“不会是赵平川来了吧？”

千羽一听到赵平川，立马屏气凝神观察树林里的动静，她很快就捕捉到瘴林外围的一个黑色身影，那人轻功极为了得，身姿轻盈得犹如一只黑鸦。

但在瘴林的另一边似乎还有一道奇怪的气息，她使劲拍了拍九幽道：“有情况！”

九幽困极了，他睁开眼睛，满脸疲倦道：“怎么了？”

“朝着人群看去，正前方深处藏着一个人，你去把那人抓住，我去抓另一个！”

九幽耷拉着眼皮，深深叹了口气，“遵命，圣女大人！”

他虽这样答道，但丝毫没有亲自动手去抓的准备，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憋着坏的模样。见千羽消失在原地后，他一个转身从树后走了出来，向着惊慌失措的玄阳宗门人走去。

“啊啊啊啊......救命，那儿有个人！”

原本紧绷着神经的玄阳宗人突然见到从树丛中蹿出一个高个子男人，他长相极为俊美，摆着一张臭脸，浑身散发出一股子寒气，像极了索命鬼魂，众人纷纷吓了一大跳。

“诸位兄台，我就是路过......不过你们身后好像藏着个人，你们难道没发觉吗？”他轻轻扬起下巴示意众人往后看，那群人倒也是配合，但左右细瞧也瞧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我路过时看见过，中年男人，四十来岁，身形偏瘦，会不会就是你们要找的赵平川？”

“你说啥？赵平川？”一个玄阳宗人发出了疑惑。

“大概是，不过我体弱多病不是他的对手，我瞧你们是赫赫有名的玄阳宗弟子，肯定比我厉害不少......咳咳咳，若你们抓住了，那浮虚境的线索可否告知于我？”九幽故意咳了几声，显得极为柔弱。

“多谢兄台！”玄阳宗人听罢，纷纷冲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林子深处传来打斗之声。

九幽坐在火堆旁悠闲地往里扔了几根柴火，最后翻翻找找竟然还从火堆底翻出了一个烤红薯，他摸了摸肚子，正好饿了，当宵夜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