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一对诡异木偶身后,众人走上了台阶,展现在眼前的乃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狭长通道,空间在这一刻好像错位了。
人接连不断涌进狭长过道,眼前除了黯淡摇曳的烛火什么都瞧不清楚,只能听到衣物摩擦声以及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气氛陡然严肃起来,仿佛走上的是一条通向地狱的可怖道路。
九幽和千羽并肩走在人群中间,他边走边打量起走道两侧的壁画来。
这画瞧着和一楼墙壁上绘的是同一个主题,描绘的都是地狱场景,各式各样的尸体堆积成山正在被地狱恶鬼享用,仔细观察除了吓人并无什么异常,但九幽却瞧出了点别的东西,他饶有趣味地将两侧画作瞧了又瞧,仿佛在透过这些画寻找什么。
走了没一会儿,前方引路的一对木偶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用那副阴森笑脸对准众人。
“诸位,前方的路就由诸位慢慢走了,我们在前面等你们!”
“等你们哦!”
随着俏皮的女童声落下,两个木偶像鬼魂一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走在前面带路的黑无量微微一惊,但最后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过去,大约一个时辰后,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莫不是碰到鬼打墙了,怎么根本就走不到尽头?”
“是啊,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呢?”
“这里说不定有什么机关?找到机关会不会更容易出去一些?”
千羽耳力极好,她听出最后一个说话的人正是曹怀安,回过身瞥了一眼,见他正对一旁满身是血的小弟子窃窃私语。
“孝文,你比师兄我聪明,好好想想这种情况下有什么机关可以把我们带出去?”
孝文睁着一双单纯的眼睛望向曹怀安,盈盈一笑道:“师兄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又知道有什么机关,但是我总觉得这些壁画有些不对劲,瞧着怪瘆人的,机关会不会就在画上?”
“嗯,说不定呢?你眼神好,帮师兄我瞧瞧!”
千羽瞬间反应过来曹怀安话里的意思,他这是想拿小弟子的命试水。
经历过之前种种,能到达这里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心眼恨不得掰成一百份来用,任谁都瞧得出这些画有问题,他骗不了别人,便只能拿身边亲近的小弟子下手,真是歹毒!
但千羽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弟子出于对曹怀安的信任,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紧接着走道里突然涌进了一阵风,吹得烛火疯狂摇曳起来,千羽再睁眼,原本站在壁画前的人影瞬间消失。
紧接着壁画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嘶喊嚎哭的声音,是刚刚的那个小弟子发出来的!
千羽紧紧捂住耳朵抬头看了一眼九幽,似在用眼神向他求助,眼下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只能寄希望于九幽的博闻强记。
走道里一时间骚动起来,有人见到小弟子消失在走道里,疾呼道:“别碰壁画,会被吸进去!”
九幽瞥了那人一眼,随后勾下头,附在千羽耳边道:“那个人说的有问题,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走到尽头,这只能说明尽头就在壁画里,若想要出去必须得碰壁画,问题就在于哪幅壁画是生门,哪幅是死门?”
“刚刚一路走来我将壁画瞧了又瞧,其实也没咱们想象中那么多,总共加起来也就二十四幅,现在的关键就是从二十四幅中找到唯一的生门。”
千羽点了点头,小声道:“你有主意吗?怎么才能找到生路?”
她话音一落,走道尽头的浓郁黑暗里忽地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声,紧接嘶吼声接二连三传来,似有怪物从壁画中跑出。
身前的人忽地纷纷往后挤了过来,千羽没多想抓起九幽的手,冲身后的荀绯和裴昭彰疾呼道:“快跑,别碰壁画!”
在一阵骚动中,九幽和千羽箭步如飞跟着大队伍跑了起来,九幽得了空在千羽耳边小声道:“办法其实也有,就是有些麻烦!”
千羽瞥了一眼九幽,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做?”
“用蛊虫!”
话音一落,千羽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连连点头道:“我怎么没想到,你有游光蛊啊!”
千羽说罢,用手抖了抖银环,摸出一只长着翅膀的蛊虫道:“这是青斛留下的寻踪蛊,二十四只绰绰有余!”
“好!”九幽点点头,奔跑中将前额抵在她额头上,“那就开始吧!”
千羽再睁眼,眼前一片明亮,她每递给九幽一只,九幽便将蛊虫扔进了一旁的壁画里,他们身上带着寻踪蛊母虫,寻踪蛊子虫进入壁画后第一件事便是寻找他们的踪迹,哪只蛊能从壁画中飞出来,哪个壁画就是唯一的生门。
跑了好一会儿,原本三十二人的队伍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大多数的人不是被身后追逐的蜘蛛似的怪物杀死,就是拥挤之下不小心掉进一旁的壁画里成为怪物的食物。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失,但期望中的蛊虫荧光依旧没有出现。
正当千羽疑惑不已的时候,身边又传来一阵骚动,她眼疾手快将九幽按了下去,只见一只酷似蜥蜴的怪物伸着一对长翅朝他们扑了过来,九幽个头高,尖锐的赤羽差点将他头割下。
怪物忽闪而过,抓住另一旁的倒霉蛋又猛扎进了壁画中,它在不同的画作之间反复横跳,让人琢磨不透行踪。
千羽忍不住后怕起来,将九幽的手握的更紧些,但九幽却不咸不淡地冲她笑着,得了空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真是好身手,瞧我这般无用真是给娘子添麻烦了!”
千羽递给他一个眼刀子,冷声道:“闭嘴吧,大庭广众之下我可不想丢人!”
九幽听罢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这种生死绝境中还能随意开玩笑逗趣的人怕也只有他一个。
接下来的他们不仅要躲避身后穷追不舍的怪物,还要时刻警惕周围的壁画里时不时猛钻出来偷袭的怪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那漆黑的过道中瞧见了一点荧光。
千羽心中一喜,扯了扯荀绯的衣袖,凑在她耳边道:“来不及解释了,待会儿同我们一起跳进壁画里!”
荀绯虽是满脸疑惑,但依旧坚定地点了点头,伸出手环住了一旁裴昭彰的胳膊,只等她一声令下。
随着与寻踪蛊的距离越来越近,千羽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她瞧清楚了壁画,拉过九幽的手同他一起跳进壁画中,四个人几乎同时脚步落地。
再抬头,千羽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地方,在这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到处都是雾蒙蒙的,格外压抑。
但还没来得及观察,脚下的黢黑土地开始震动起来,龟裂的大地缝隙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虫子,瞧得人忍不住头皮发麻起来,仿佛瞬间回到了万虫窟地底。
在一片雾蒙蒙的场景里,千羽突然在前方瞧见了一道紫色的影子,影子仿佛带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她想也没想就要追上去。
九幽看出她的反常,连忙将她拽了回来,“这边,这边有遮蔽物!”
千羽眉头微微一皱收回目光,她虽然很想搞清楚那道紫色的影子是什么,但深知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趁着虫浪还没有将他们淹没的时候,他们疾步跑到了一旁的民居处,房子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只是比起之前庞大的奕城,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还是只能容纳十几口人的那种。
九幽将他们带进屋内,顺势带上了门,掏出怀里的云虫就开始忙活起来。
“先用云虫暂避一下,休息吧!”
话音一落,汩汩雾气像流水一般沿着瓶口冒了出来,没一会儿便充斥整个屋子,脚底原本甩也甩不开的虫子也逐渐散了些。
“这里是哪里?”荀绯优先开口问道,她向来都是这般急脾气。
九幽将云虫放好后,眉头紧锁道:“画中,而且还是一幅水墨画......”
荀绯面露惊愕将周围瞧了又瞧,忍不住又道:“完了,怎么进画里了,咱们还能出去吗?”
“自然,我和阿羽用蛊虫试过了,只有这幅画是通的,蛊虫能穿过画来找我们,我们一定也能穿过画找到出去的路.......我猜想这幅画就类似于一座桥,连通了过道的壁画,也连通了出去的路,只不过要好好找找出口!”
荀绯听罢,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一根筋始终紧绷着。
千羽似是想到了什么,听着他们对话的同时始终眉头紧锁,入画这件事简直是闻所未闻,但若站在游戏他们的神仙角度上,他看着他们这些凡人成为自己笔下的困兽一定十分得意。
这样被动的局面还不知道要维持多久,她只觉得怒火中烧,恨得牙痒。
眼下他们不仅被困画中,更是连引出幕后之人的法子都没有,她不免微微有些沮丧。
但没一会儿,千羽忽地想起之前和尸蛸争斗时发生的种种,自己能从尸蛸口中脱险极大可能就是神仙的手笔,他既然肯救,一定是因为她做了什么引起神仙注意的事情。
千羽脑中瞬间想到了那两个字——“规则”,但凡是游戏便会有规则,肯定是因为她尝试打破规则,故而才引起了神仙的注意,而他创造浮虚境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他们这些凡人为了浮虚境珍宝斗得死去活来。
所以,若想要打破他的规则最终还是得从人身上入手,但人心往往是这世间最为复杂的东西,一切似乎又陷入了一种困局中。
土地震动的声音从地底下远远传来,就像是遥遥向他们走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九幽收起装有云虫的瓷瓶,抬头向屋外望去,目光格外凝重。
“走吧,有东西过来了,瞒不住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