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素当即歇了出门的心思,几步行到叶凌风身旁坐下,那屋外雨声阵阵,又间歇听得雷声轰鸣,风声呼呼,若非言素与叶凌风内力高超,又如何能够听得那人踏踩在房顶瓦片之上的细微声响?
那言素与叶凌风两个人坐在床头,屋中只点了小小几盏灯烛,并不特别亮堂,窗户之间的缝隙有风钻进来,发出低低的呜声,将烛火摇晃吹动,照的室内更是忽明忽暗,叶凌风将言素的左手扯过,用手在言素掌心写了个“五”字。
言素点了点头,又抓过叶凌风的右手,在她手心轻轻点触,写下“谁”两个字。
叶凌风略一沉思,又将头摇了摇,看向言素,言素也是一摇头,两个人都极是疑惑,下意识将对方双手握住,眯起眼睛,齐齐仰头往向声音所发之地去看,接着眉头又同时一皱,看向彼此,目光之中都满是疑惑。
言素将头靠近了些,对着叶凌风低声道:“奇怪,走了。”
叶凌风也是摇头道:“这五个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师姐,当真不是你的仇家吗?”
言素摇了摇头道:“我这二十来年从不曾招惹旁人,也不曾涉足江湖之事,自是不会,我反倒是想问你……”
叶凌风苦笑道:“我久居荒野二十余年,不曾与外人见过,更别提与人结仇了。况且我最恨且有仇的那人二十多年前已叫恩公一剑杀了,又是哪里来的仇家?”
言素不由疑道:“那这半夜三更不走正门,却做梁上君子,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叶凌风道:“但不论如何,这样借风雨掩饰行踪的,半夜偷摸鬼祟,总不是来做什么好事的。”
言素点了点头,伸手攥住叶凌风的手腕低声道:“是啦,这样半夜偷摸鬼祟的,也不知要做什么坏事,但现下只晓得来了五个人……”言素略一沉吟,“我听他们动作小心谨慎,蹲在咱们屋子上头,好似是在观察什么,想来要找的只怕不是咱们。”
叶凌风道:“也不知道是谁要遭这祸患?”
言素略一思索,猜测不出,只是道:“也不管是谁遭这祸患,却和咱们没什么干系,但我只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别扰了咱们的清净才是。”
说话间,两个人却忽然见得屋外白光闪过,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天雷响,可这两个人却登时精神一震,相视一眼。
言素站了起来,几步行到那窗边,将窗微微推开一条小缝,也顾不得那狂躁涌入的风雨,急忙往前瞧了一眼。
言叶二人这间客房位置实在巧妙,恰好离得那医馆最近,约莫只有十来尺的距离,院中栽了一颗大树,正巧长在窗前靠左的位置,那树长得高大,枝繁叶茂,角度微妙,若是从医馆往这客店看是什么都瞧不清的,但若是在这窗口和屋顶往医馆张望,到时能将与这客店只有一墙之隔的医馆小院看的清楚分明。
言素起先不知,但现下只扫了一眼,便心中一跳,想来方才那屋顶上五个人便是在言素和叶凌风头顶观察这间医馆,也不知有什么图谋。
一片晦暗之间,言素借着那闪电一瞬发出的光亮,依稀见得隔壁医馆的一间房屋窗户正敞开着,其中一扇木窗已叫人踹烂,另有一扇挂在外头,叫狂风吹得左右胡乱晃动。
方才那一声惊雷掩盖了那些梁上君子踹窗的动静,但逃不过言素和叶凌风的耳朵,她二人都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又兼之这房间位置巧妙,这响动免不了传到她们这里,自然有所察觉。
言素眯着眼,也顾不得满面是雨水,只是往那医馆房屋细看,却见得檐下灯笼叫风吹得不住晃动,反将整个屋子衬得更是黝黑一片。
而在屋中,有朦胧火光在屋中闪烁,将屋中方寸之地照亮,隐约能够瞧见屋中似是有人拔剑抵抗。
只是那烛火叫外头吹来的狂风吹动,摇摆不定,挣扎了数息,终于还是熄灭,屋中登时漆黑一片,再也瞧不见东西,但只隐约听得桌椅板凳被踹倒的声响,期间夹杂着刀剑相击之声。
而风雨裹挟着一声怒喝,被掩盖在那晦暗天空中的一声震雷之中,听得不大真切,言素站在那窗口,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急忙将窗关上。
叶凌风已下得床来,穿了衣衫鞋袜,又从一旁取了巾帕给言素拭脸,面上满是好奇疑惑神色:“怎么?”
言素将湿漉漉一张脸擦干道:“果然不是来找咱们的,却是进了隔壁的医馆。”
叶凌风道:“我听你今天说了,那医馆是这陈家二小姐的?”
言素道:“是,可这里是清光城,是陈家的地盘,又有谁敢这样深更半夜闯进去?我隐约听见有刀剑的声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凌风道:“难道是和陈二小姐有仇的人?”
言素道:“可我听说这陈家二小姐素来与人为善,也不知道是谁会找上门来?”
叶凌风眉头一皱道:“这倒是猜不出来。”
这一时间风骤雨急,那狂风阵阵,直撞着那门窗,发出咯咯响声,令人牙酸。但这季节的雨,来也快,去也快,言叶两人只是靠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那风雨的势头竟又逐渐缓和下去了,但雷声甫歇,雨声却仍是不止,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窗台和屋顶瓦片之上,确实分外嘈杂。
言素与叶凌风站在屋中说话,心神不定,待到那屋中只有半截小指长的蜡烛被燃尽,室内陡然一黑,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言素起身想要去重新将蜡烛点燃,只是才走了不到几步,就听得外头传来一声闷响,似是什么东西被破开的声音,在这雨声之中虽不甚明晰,但也弄出不小的动静。
这一声入耳,言素心头一跳,急忙推窗去往外看,但见得那小院之中亮起煌煌火光,竟是檐下的灯笼叫人斩落,一片油脂落到檐下的石板地上着起火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将那小院之中几人身形照亮。
但见得湿漉漉的小院之中站了五个穿着蓑衣的人,这五人之中有四人持剑在手,剩下一个左手扶在腰间宝剑之上,那四个蓑衣人以左手扶剑之人为首,一左一右各站了两个。那雨水滴滴答答从檐上落下,风吹动那地上的火光,却叫言素只一眼就瞧清那扶剑的蓑衣人相貌,下意识低声喊了一句道:“怎么是他?”
叶凌风站在言素身旁,听到此言,不禁开口道:“什么?”
言素神色严肃道:“我们白日在医馆前头遇到的那个陈家少爷你还记得么?”
叶凌风是从言素那里知道了白日里发生的事,现下听了这话,眉头一挑,颇为玩味看向院中:“白日里闯不进,便夜里做贼似得来?”
言素却不说话,低低应了一声,一方面将身子略微探出,侧耳细听,一方面心中却不由细想这陈家大少夜闯医馆,莫非与白日里那个老丈所说的“不见之人”有些干系?
只是还不待言素细想,就听得院中陈昭晖一声冷笑道:“好剑法!”
接着便见陈昭晖转头又道:“表妹,你不是说你的心上人叫青琊,是个乡野村夫,却又怎么会使明府的剑法?”那陈昭晖又向前几步,继续冷笑道:“——更别提我瞧你这位心上人凹凸有致,唇红齿白,显然就是个姑娘家啊!”
却听那檐下有个少女清泠泠的嗓音冷声道:“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我就不能喜欢吗?”言素目光一凛,却见檐下缓步走出一个只披了单薄一件衣衫的少女,她身旁则站立着一个衣衫散乱但目光锐利的女子,神色警惕,持剑的那只手略微抬起,将那单薄衣衫的少女护在身后。
言素只一眼就认出那单薄衣衫的少女便是白日里乘轿出行的岑子佑,但她身旁那个目光锐利且神色警惕的女子却不识得,那女子左不过十**岁,比起病恹恹的岑子佑,更有一股蓬勃朝气在。
陈昭晖叫岑子佑一刺,却也不恼,反倒抚掌大笑道:“岑家表妹,你要喜欢谁,自是和我没什么相关,你喜欢男人也好,喜欢女人也罢,这都不关我的事,只是……”
岑子佑冷声道:“只是什么?”
陈昭晖讥讽一笑:“只是你这心上人却怎么刚巧和我那未婚妻子一般年纪,和我那未婚妻子一般会使明府剑法,更别提——”
“——和我那未婚妻子生得一模一样,好似一个模子里头扣出来的。”
说到这里,陈昭晖目光一转,看向岑子佑身旁那个眉眼凛然犹如刀剑的女子,显露出一种猎人捕捉到猎物时兴奋的笑容。
“还是说,更巧的是,她同我那未婚妻子的名字也是一模一样,唤做明琅?”
话说到这里,却见得那被陈昭晖唤做明琅的女子当即往前跨上一步,右手探出,提剑便往陈昭晖胸口刺去。
这一剑去势又急又狠,带着凛冽杀气,毫无回旋的余地。
言素只来得及听得岑子佑急唤一声:“阿琅不要!”
但见得剑光一闪,陈昭晖立时转身侧步,避开明琅这来势汹汹的一招。
而陈朝晖并不拔剑,他态度神情自若,仿佛并不将明琅放在眼中,随后还不待明琅动作,便立时欺身上前,抢手先攻,右手并指为掌,直直对上!
雨幕之中,明琅只感觉到雨水落在肌肤上带着一股直入骨髓的寒意,陈昭晖离她离得极近,近到明琅可以清晰瞧见陈昭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兴奋到扭曲的表情。
陈昭晖斗笠上的雨水啪嗒一声落在剑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明琅瞧见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这是最后一次叫你逃跑了。”
随后却见得陈昭晖右手一掌拍来,明琅只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道打在她右肩,将她击飞出去。
那疼痛剧烈,叫她恍惚间感觉肩上骨头都叫这突然一掌击碎,而若非她意志坚韧,死也不肯将手松开,只怕她这宝剑就要在这一掌之下被迫脱手了。
还是存稿箱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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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泰山一何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