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出了这一趟事情之后,这两个人面上倒是言归于好了,陈醉喜滋滋拿了两盘子糕点回去,还顺道去小泽温屋子里逗逗孩子。
玉楼倒是一回屋子里就把门关上,背抵着大门沉沉叹了口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只觉得烫得慌,又想到等等说不定还要同陈醉一桌吃饭,就更是心绪难平,索性抓了帽子外袍,将鞭子与匕首收在腰后,将其罩在厚厚的斗篷披风之内,而后描眉画脸,又变作男子装扮,取了厚厚的围巾将脸蒙住。
她同那些婢子们打了声招呼,只说自己去外头有事去了,若是陈醉问起,便说是中午不回来了,而后又去同婢子们问清楚了这周遭热闹可以打听人的去处,想着那芥子居多会在人多热闹处设店置铺,只愿能找到些消息,便直往那几个地方去了。
这西北一带冬夜长,白日总是短,越近十二月,那天就更冷,人气要到中午太阳金灿灿挂在天上的时候才会彻底旺盛起来,多数时间行在街道上,只能瞧见蒸腾的白气,朦朦胧胧一片,从里头穿出几声吆喝。
天冷,还刮着风,若是不将脸蒙上,那风里的冷意就像一把把刀子从人脸上刮过去,初时不觉得疼,等到回转暖起来,就是火辣辣地发烫,细细一看才瞧见面上已皲裂出口子,细密密发疼。
因为昨夜城主遇刺之事,玉楼早晓得街道上的守备森严起来,药店医铺门口多有穿着便衣的汉子站着,粗一眼瞧着只是路过的,可看那眼神体态便知不是常人。而行在街道上的马车或者轿子则是每经过一次大路口关隘便要被卫队阻拦停下,多是被掀开车帘或者轿门查看有无可疑人物躲藏,唯有那些独自行走的路人或者马匹骆驼才会叫那些卫队扫一眼就放过去。
玉楼行到人迹稠密处便得牵马而行,那些被检查的人中间也有汉人,玉楼在一片胡语声中听得自己熟悉的汉话,便不免站定,下意识听了一耳朵。
“……今天阵仗这样子大,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说话的是个汉子,毛茸茸的裘帽和皮袍将他大半张脸都挡住,只露出被冷风吹到有些发红的脸皮,嘴巴被他唇边一圈厚厚的髯须遮挡,只能瞧见结了白霜的胡子抖动着。
同这髯须汉子说话的也是一般的装扮,只是身材较髯须汉子更瘦些,个子也高些,唇上留了两绺打理干净精致的胡子,说话间缩着脖子,眼睛往周遭瞟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对髯须汉子道:“城主遇刺,这难道还不算大事?”
他说这话时声音较低,但玉楼有武艺在身,虽然没有陈醉这样好使的耳朵,也能将这两个人说的话分辨清楚明了了,她心想,这消息竟传得这般快,随后又思忖道:“是了,昨夜出事,人多嘴杂,只怕有心要瞒也瞒不住多久,这两人想来是有旁的门道听到消息了。”随后便又继续假做站在一旁看些道旁摊子上的货物,实则侧耳继续去听。
那髯须汉子听得高瘦汉子说完全身一震,面上是压不住的吃惊,急忙伸出手来抓住那高瘦汉子的胳膊,下意识提高声音道:“于老弟,你说的是真是假?”这声音一下子拔高,引得周围几个人都好奇来瞧他。
高瘦汉子见他情绪激动,急忙安抚他几句,又静默片刻,见方才窥探的人都转回头去了,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山二哥,声音轻些!不然你以为今日做什么弄这样大的阵仗,我听人说,说是这么大的一个城主府,连人都没抓住,叫人跑了,昨儿半夜街上都是巡逻的人,隔壁屋子都被敲得震天响……”
山二哥有些讪讪:“你晓得我睡觉死沉,天塌下来都不知道,更别提昨晚上敲门的事了……”
于姓汉子道:“昨夜你睡得好,倒是苦了我,才收拾完躺床上,就听得外头敲门声。下了床,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从门外头窜进来两个人来。二哥,你睡得香,叫人掀了被子都不知道!”
山二哥挠挠头道:“屋子里头烧的热炕,哪里晓得冷哦!”
于老弟道:“那些人进来急,出去也急,咱们两个人的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一眼看过去是什么都瞧得一清二楚,那群人的脸瞧着阴气森森的,扫了咱们屋子一眼,又细细瞧过我们的模样,竟然话也没说就又奔出去了……”玉楼听他二人说话,心道:“若是要找人自然要仔仔细细搜过去,这江湖上能人甚多,改换装扮、变换容貌也是常有的事,怎么说是要搜人,却只瞧了模样便又不搜了?”她脑中一下子闪过一个念头,可还不待她将这念头捉住,就又听那二人继续说起话来。
而这念头一被打断,却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了,叫玉楼不免懊恼想道:“若是陈醉在此,以她的头脑,只怕早就说出了个所以然来。”可旋即又想:“玉楼啊玉楼,你做什么总想到她?她……”心念一动,就忍不住想起陈醉的诸般事情,玉楼思及此处急忙将这想法止住了,继续听那两人说话。
但听山二哥道:“我说今天一早起来,客栈里许多人瞧着又累又疲倦的样子,原来是昨夜受了惊扰,不曾睡好的关系。”
于老弟将声音压得更低道:“也忒不讲道理,这样粗莽闯了进来,一句抱歉的话都不讲,要不是还要在这城里做生意,又何必仰人鼻息,瞧他们的脸色……”
那于老弟话说到这里,冷不丁瞧见前头的卫队兵卒冷冰冰一双眼扫过来,心中一颤,便又立时止了话头不再言语。
玉楼站在一旁见两个人都不说话,便又将目光落到检查的兵卒身上,那些兵卒检查极快,大多都只是扫了一眼便将人放了过去,说是设卡,但并未造成过多的阻拦,只是行进速度相较于往日一般畅通无阻是不可能的了。
玉楼心下生出好奇,思忖道:“这昨夜的刺客究竟是谁?说是盘查,却又不曾细看,一路上只见得那群人将车马等拦截住搜索罢了……”她想到这里,一时想不出什么头绪,她并不是如陈醉一般这样多智近妖的人,有些事突然问她,她也是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又加上周遭胡语声音嘈杂,她更觉得头疼,便准备牵马就走。
但不曾想,正在这时,却忽的听见队伍吵嚷起来。
“……你知道老子是谁么!就敢拦我!”玉楼本不欲理会,但一片细碎的声响里,忽的炸出一句汉话来,又兼之这人的声音让玉楼觉得熟悉,便叫玉楼下意识停下步子,扭头去看。
但见设卡的口子处也不知道从哪里涌上来四五匹马来,似是在队伍之中等得不耐烦了,便挤上前来,想要抢先插队过卡。而那拦路的卫队分作两个小队,同先前玉楼进城时瞧见的形制一样,都是左右两个小队长,各说胡汉语言,盖因这见明城虽是胡人聚集之地,可因为往来通商,也少不了精明的汉人商贩,便由此创下了一个小队需有两个队长的规矩。
却见说话的那人正坐在一匹马上,那马身形健硕,曲线流畅,高头腿长,只是粗看一眼便能晓得这是一匹漂亮的好马,想来价值不菲,而马上骑士背对玉楼等一众看戏之人,玉楼只能从这马的价值、领头之人的衣着打扮与声音身形分辨出这是一个年轻富贵的男子。
那双人队长之中说汉话的小队长面对他的喝问起先不咸不淡,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可一瞧清这骑士身后跟着的几个扈从衣着,又瞧清那马匹上的马鞍等一应装饰,于是目光往马臀上一转,面上神色一变,便立时挤出一个笑来:“是我等疏忽……”
那话未说完,马上的富贵公子就立时挥动马鞭,转手就要往这说汉话的卫队队长身上抽下,却冷不防叫身后的扈从一把拦住。那扈从低声对着那富贵公子低声说了两句话,那公子言语之中虽仍是愤愤不满,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仍是放下马鞭,冷哼一声道:“既知道我是谁,那还在这里啰嗦什么!还不快放我们过去?”
那卫队队长之中,说胡语的那一个面色忿忿,似有不满,听见那富贵公子说话,嘴皮子一动,就忍不住要说些什么,可不曾想说汉话的那一个却往前迈上一步,挡住了说胡语的那个人,对着那富贵公子施了个抚胸礼道:“是!是!是我等疏忽!还请您先过去!”接着将手一挥,那卫队便将拦路的器械一收,恭恭敬敬请那富贵公子过去。
那富贵公子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将马缰绳一扯,便从卡口中奔了过去。
这一行人速度极快,且冬日衣衫厚重,玉楼只能瞧见那行人纵马过去,并不能瞧清楚这几人相貌,匆忙之间也只能看见这几人胯/下的马匹臀部之上似是有一个花样图案烙印,上头是有什么细长图样从左上向右下延伸,上头盖了个向右的半圆,并不能分辨清楚是什么图案。
玉楼正打算要走,却忽的又听见方才说话的山二哥跟于老弟又谈起话来。
“这人好蛮横!”山二哥有些愤愤不满,却因为寒冷又缩了缩,“这人到底背后是谁?怎么敢这样?”
那于老弟将目光从那几个骑士的背影消失之处收回,然后对山二哥道:“二哥,你没瞧见吗?”
山二哥道:“瞧见什么?那几个人的脸都没瞧清,这么冷的天,捂得严严实实的。”
于老弟道:“不是那几个人的脸,是那几个人骑的马,你没瞧见吗?”
山二哥哈出一口白气:“马?马有什么好瞧的?”
于老弟道:“你没瞧见那马屁股上烙了个花纹图案么?你想想,见明城里养得起这样好的马,又这样嚣张跋扈,还能有谁?”
山二哥嘟囔道:“哼,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人人都记得?不过你说马屁股上的那个图案我倒是没瞧仔细。”
于老弟道:“二哥,城里旁的人你可以不识得,那个花纹图案你却不能不认识……”说到这里,他将声音一压,“城里头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城主和他一双儿女,另两个便是城南城北两个莫罗,方才过去的那五个骑马的人,便是小莫罗苏帕瓦里的人,那马屁股上烙着的是他的徽记呢!”
山二哥一听这话,身子一震,旋即抬眼看向那两个卫队队长,玉楼随着他的目光一道望过去,却见这卫队队长两个人前襟胸口上都缀着精致的花纹,乃是自右上向左下方延伸的一张弓,弓上有半个向左的圆盖住,而圆上有着几条云彩一般的线条,与方才她在那几个骑士胯/下马匹上瞧见的有些相似,却在颜色和方向上有些不同。
于老弟道:“你瞧那两个卫队的小队长,一瞧衣服就知道是老莫罗的人,这两家虽然不对付,但表面上是相安无事,那几个小的只怕心里头现在气得要死,可又只能忍下,不然到时候出了事,头一个开刀顶罪的就是他。”
山二哥道:“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长枪太阳的是小莫罗的图案,日日都见得,却怎么突然忘了……”
这两人说话间队伍又动起来,人声变得嘈杂,玉楼再听不见,索性牵马而行,一路上只管往热闹处行。她虽不如陈醉这样聪慧,却也心里有层顾忌,晓得现下城中风声紧张,她倘若正大光明找人去询问阿娜瑟芙的下落,那些躲在暗处的耳目只怕会早早盯上她这个生面孔,可她又不懂胡语,又只好问了问那些汉人聚居的区域,好从那里听上一耳朵,打听出一些事情来。
这一路上顺着那些好心人的指引往北边走,直行到午后,玉楼起先还担心自己走错道,其后一路上不断见得汉人面孔的人,心中便自了然,想来这路并未走错,又见得街道上人行来往,不胜热闹。
忽然间她闻到一股肉食的芬芳香气,其时这冬日天寒,她又年轻力壮,早晨又吃得早,陡然间嗅闻到食物芬芳,自是不免饥饿起来,当下循着香味而去。才行不到几步,就听见人声更是鼎沸,而更惹眼的乃是当街一栋楼。那楼有三层高,华丽富贵,雕梁画栋,其中隐约还有乐声,清耳悦心,闻之心喜。
玉楼瞧见那楼上悬着金字招牌,她同蒙柳习字多年,也算小有所成,识得那字好字坏,却见招牌当中“风回雪”三个字闪烁发光,流畅华美,可秀丽之中亦带铮铮傲气,算得上是自成一派之风。其下又用胡语缀了一行小字,想来便是那“风回雪”三个字的胡语写法。
玉楼一瞧见那字,忍不住叹了一声道:“好漂亮的字,好一手妙笔。”
她这话一出,身后却忽的有人咦了一声,玉楼听得声音急忙回头去看,却见一个汉人老妇正站在案边包着馄饨,那手上动作极快,几乎转瞬之间就包好了十来个。这老妇将手一抖,那十来个馄饨便落进汤锅之中,流淌出极诱人的香气,而那水滚汤热,不消一会那十来个馄饨便浮将起来,白滚滚的馄饨在清汤之中浮浮沉沉,还不待玉楼反应,那老妇便将手中的大勺一转一扬,汤锅之中的馄饨便自落进碗中,加入虾米、青葱、辣油及盐等佐料,又叫拿热汤一浇,便散发出叫人垂涎的气味。
那老妇将那碗馄饨端了出来,直往玉楼走去,随后搁在桌上,玉楼顺着那碗落下的动作去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有张桌子,桌旁有个约莫十一二岁的胡人女孩子,长得颇为标致伶俐,一双棕褐色的眼睛忽闪着,方才那一声“咦”就是她发出来的。这孩子瞧见玉楼发觉自己了,便急忙从旁抓起勺子来搅了搅碗里的馄饨,舀起一个来吹了吹,趁着凉下去的功夫对玉楼说道:“那是我们姑娘写的字,但凡识货的见了都得叹上一句。”随后笑了一声,就又低头吃了起来。
玉楼瞧这孩子虽长了张胡人面孔,可说的汉人官话却是字字标准,若是不看相貌,说她是汉人姑娘也是有人信的。她见这孩子说话和善,又实在有些好奇这写字的到底是谁,便笑着道:“那你们家姑娘字写的很好。”
这孩子瞟她一眼,见玉楼一副男子装扮,又一副要凑过来拉关系的样子,便不快地哼哼一声,不动声色将碗挪远了一些,离玉楼也远了些,这才道:“我们家姑娘字写得好全见明城都知道,也不用你这来路不明的小子来夸。”说完便又稀里哗啦吃下几个馄饨。
玉楼见那孩子吃的甚香,不免也吞咽几口口水,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忽的从腹中发出声响来,那孩子听得声响,眼睛一转,笑嘻嘻道:“你有钱没?”
玉楼叫她没头没尾的话问了,又见这孩子眉眼狡黠,有几分陈醉的神态,虽被这突然刺了一句,却也不恼,只是道:“出门在外,银钱总是有的。”
那孩子听她答了,就笑嘻嘻道:“好!”接着这孩子抬起头对着那汉人老妇道:“十六奶奶!给这人也来上一碗同我一样的!”那老妇人应了一声,便又利落包起馄饨好下锅。
那孩子又吸溜吸溜吃下几个,似是想起什么,突然抬头对玉楼说了一句胡语,玉楼本就不懂胡语,自是下意识疑惑嗯了一声。
那孩子见她不懂胡语,便又换了汉话问:“你不懂我们本地的话吗?”
若是旁人这样唐突同玉楼说话,只怕玉楼早冷着脸不讲话了,可玉楼对孩童心肠总是软些,况且一见到这孩子就不免想到陈醉,又见是个小她这样多的孩子,于是对那孩子态度也不免温和下来道:“不懂。”
那孩子一听笑得更开心了,转头对着那十六奶奶喊了一句胡语,玉楼不懂她为何笑成这样,正欲开口询问,那十六奶奶却已端着玉楼的那碗馄饨过来了,玉楼便一边接过那馄饨,一边问那孩子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这孩子的馄饨已吃下大半,抬起头对玉楼道:“不,没什么,我夸十六奶奶做的好吃,我方才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玉楼虽觉得有些不对,可觉着她有趣,便一边摇头一边将蒙在面上的围巾拉扯下来道:“全名叫什么可不能说,但我单字一个‘楼’。”
那孩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的愣住,而后开口道:“我瞧你眼睛好看,以为你也只有眼睛好看,却不曾想你长得也很是俊俏啊,比那些想见姑娘去附庸风雅的歪瓜裂枣要好看多了。”
玉楼突然叫这孩子一夸,便又笑了起来。玉楼平素很少笑,乍然间笑了起来,就如冰泉消融了一般,只是她现下是男子装扮,唇上贴着胡子,又将脸庞抹到黑黄,这样一番装扮下来,在外人瞧来其实算是个相貌平平的人罢了。
那孩子见她笑了有些恼火:“你笑什么?我夸你好看这有什么值得你笑的?”
玉楼道:“我容貌这样难看,你却说我俊俏,你年纪还小,当真分得清什么是美丑妍媸么?”
那孩子听她这样说了,颇有些不服气道:“当然分得清!我不仅分得清美丑,还能分得出善恶呢!我夸你好看,可不是吹捧的话!我家姑姑说了:‘看人需看骨与眼’,我瞧你眼神清亮,骨相也很好,比起那些相貌虚浮肥肿且眼神浑浊的人来说,你自然是算得上好看的。”
玉楼听得这孩子竟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免对这孩子口中念叨的“姑姑”更有些好奇,但她并不多问,只是道:“你家姑姑也是个很有见地的人啊。”
那孩子听玉楼夸赞,不免有些得意,哼哼两声道:“那是!我们姑姑又漂亮又聪明,整个见明城……”
她这话说到一半,却忽的听到身后传来吵嚷声响,玉楼与这孩子齐齐扭头去看,但见得这馄饨摊对街的“风回雪”正吵吵嚷嚷的,有四五个男子正被几个强壮的姑娘推搡出来,这几人争吵起来,声音越吵越响,而被推出来的五个男子之中一人显然是怒极难当,将手中的马鞭抽到啪啪响,这五人身后的马因为受了惊,也想要抬起前蹄动作起来,却因为被扯住了缰绳而只能焦躁不安地用蹄子在地面上刨动。
玉楼只瞧了一眼,就瞧见那几匹马屁股上的烙印,而后将目光轻转,看向那几匹马,确认就是她先前在卡口瞧见的那几匹马,心道:“这几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与此同时,那小姑娘却猛地站了起来,将手里头的勺子丢回碗中,颇为愤愤道:“天神在上!怎么是这个煞星!”其间还夹杂着几句胡语,玉楼虽不明白她骂的是什么,可瞧这孩子的愤慨神色,显然那几句话不是什么好话。
玉楼道:“你识得那几个人么?”
孩子道:“自然是识得,现下整个见明城里最不要脸的东西除了他还能有谁?”这孩子的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可其中的怒气却不是作假的,“哼!一瞧见他,十六奶奶的馄饨都没滋味了!”
一边说着,这孩子突然低低喊了一声道:“不好!那混账要打人了!”
话应刚落,这孩子便冲出摊子,直往那风回雪的大门跑去,而这时候周遭瞧热闹的人也都聚集了过来,有些商贩本来有心想要劝导,可一瞧见那马匹上的烙印,便又立时住了嘴,不敢再说什么话,只是远远站着,稀稀拉拉地却也有不少人。
玉楼见这孩子突然间冲出去,却也来不及拦住,只能远远瞧着这孩子冲到那抓着马鞭要打人的公子和推搡着人出去的几个姑娘之间,将头一仰,大声骂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这公子竟将动作停住,没有继续挥下去,似乎有所忌惮。
玉楼不由暗叹:“这孩子年纪不大,可胆气魄力却不小啊,想来也是她家的姑娘教得好。”思忖间,却见那个领头的公子哥心有不甘地将拿鞭子的手放下,也不知道那孩子又说了什么,想来心头虽满是怒气,却也无可奈何,转身瞧见身边的一匹马,竟抬起手来,带着十足的力道抽了下去。
那匹马受了惊,当即嘶鸣起来,似乎颇为悲伤痛苦,不安躁动,那公子的手下牵马不住,险些叫那马带倒,摔个趔趄。
玉楼心中微微吃了一惊,馄饨也吃不下去,起身往那风回雪走近一些,却听那孩子用汉话大喊:“……这马儿又没得罪你!你打它做什么!”
那公子冷笑一声,也用汉话回道:“我打我自己的马,又同你有什么干系?”说完他扬手又是三鞭。
而玉楼听他说话,不知为何竟越发觉得熟悉起来,正待思索是谁,可那马匹让这公子打了,受了惊,公子手底下的人实在持握缰绳不住,那马发起狂,挣脱这束缚,竟直直撞往风回雪门前众人!
那围观众人但见那马前蹄高高扬起,嘶鸣起来,眼见得这发了性子的马不辨左右东西,就要往那孩子当头踩踏下去!
玉楼:这个小妹妹有一点点像家里的那个坏心眼小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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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奈尔四蹄何【六一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