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卡正与陈醉两相僵持,不知要如何作答之际,却在一片黑暗之中蓦地听见粗重的喘息之声,那熊在黑暗之中来回踱步周巡,竟也循着气味和声响过来,那粗喘声和脚步声每响一下,都不由叫人心惊胆战。
那陈醉抓住切斯卡的手却是一抖都没有抖,反而屏住呼吸侧耳听了一会儿,又翕动鼻翼,察觉到什么道:“这熊受了伤。”
切斯卡先前已见识到陈醉机敏聪慧,现在听她这样了,竟也没有丝毫怀疑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陈醉道:“那熊靠近时我又闻到一股极浓重的血腥味,我起先以为是他吃了什么东西,才会有这血腥气。可方才那熊行走动作间不时停顿,且方才那两下之后便不再动作,显然是在观察……”
陈醉话到这里声音一顿,玉楼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一般接了上去道:“这东西诡诈狡猾,方才咱们说话,以这东西的耳力只怕早就听见,可现在只是踌躇走动并不上前,显然是在衡量。”
切斯卡道:“衡量什么?”
陈醉听见玉楼倒吸一口气,笑了一声道:“在衡量我们这些人值不值得它冒着伤口加重的风险动手。”
这话一出,黑暗之中又是一声低低的咆哮,可是不再动作了。玉楼久在丛林,与各种动物为伴,自然听得出这声响是什么含义。
却听玉楼苦笑一声道:“看起来,它是想叫我们滚出去。”
陈醉笑道:“可这样一来,就更坐实它受伤这件事了。”接着陈醉对着切斯卡道:“怎么样?我们还是出去,另寻个去处吧。”这话一出,陈醉便立时感觉到切斯卡身子一僵,还不待切斯卡开口,便又道:“但是,你肯定是不乐意的,毕竟……”
“——顾老板还在里面。”
切斯卡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浑身发起抖来,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醉自然有所察觉,哼笑一声道:“你有情有义,自然不可能把她抛下,是不是?”
而切斯卡尚且来不及反应,怀中就忽然之间被塞了一个人过来:“不过好在,我也不是什么没良心的人,既救了第一次,没有第二次不救的道理。”
“她受伤了,看好她。”这话一说毕,玉楼便觉不妙,急忙伸手扯住陈醉手臂,也顾念不得会扯到伤口,低低吸了一口气对她道:“你要去做什么!”
陈醉顺着玉楼的手臂摸索到玉楼面上,似是顾及到自己手上沾了血污,不好弄脏玉楼的脸,便只是用手在玉楼耳下轻轻点了一下,似做安抚,将背后缚着的匣子解下搁在一旁,声音淡然道:“顾老板这样好的人,我可不忍心她死在这里。”
玉楼听出她话中之意,心中咯噔一下,忙道:“你不要胡闹,咱们可以另想办法……”
可陈醉却一下子将她的手挣开,靠了过去,笑了一声,淡淡的香气混着热腾腾的吐息落在玉楼面上,叫玉楼面上一红,好在现在谁也瞧不见谁,玉楼才不至于叫自己的窘迫模样被人瞧见:“什么办法?你要进洞,就绕不过这头黑熊去,现在一个受了伤,一个不会武,能在黑暗之中行动自如也只我一个罢了。”
玉楼叫她这话突然一问,一下子噎住了,在说不出来旁的,但一听到陈醉说“黑暗之中行动自如”,却又隐隐心痛。
切斯卡听陈醉继续道:“况且这哪里算得上是胡闹呢?夫君放心,我有分寸……”接着那声音便低了下去,切斯卡也听不真切,正当她想要侧耳去听时,地面又是一震,三人同时一惊。
陈醉也不再玩笑,冷声道:“看好东西,照顾好自己!”
说完还不待玉楼与切斯卡反应过来,陈醉便立时跃出,在一片彻底的混沌黑暗之中,只听得陈醉伸出铁杖在地面猛地一击,那声响极大。紧随其后的是那黑暗之中一声愤怒咆哮,两人便觉得震颤,竟是黑熊又狠狠拍击在地面之上。
切斯卡当即心神一颤,生出惧意,竟是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反倒是玉楼低低喘息一声,自从切斯卡怀中坐起,倚在石壁之上。
玉楼虽看上去淡然,可实则心中慌乱不已,但她晓得陈醉心意已定,是无论如何都劝阻不了。更何况方才没能阻止陈醉,又晓得自己现下受了重伤,若是出声干预,反而拖累陈醉,便不再说一句话,只是另用一只手牢牢抓住切斯卡,不叫她脱离。
切斯卡在她一旁被她牢牢抓住,心上如揣了一只活兔,跳动不止,两个人只能听见黑暗之中响动不断,静默良久却还是下意识开口对玉楼低声道:“楼爷,你……你不怕吗?”
玉楼听她问了,头脑因为疼痛而有些混沌,但她强撑着一口气叫自己保持清醒,低低喘了一口气道:“怕什么?怕死吗?谁不怕?”
切斯卡在方才已见识到那楼夫人的聪慧和胆魄,又见玉楼淡然处之,晓得这两个人只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由暗自惊讶道:“我是说楼夫人,你是她丈夫,你就不怕她……”
玉楼听切斯卡说话都战战兢兢的,显然是极为恐惧,可她听了切斯卡所言,反倒是低低笑了一声,打断了切斯卡的话:“你说我怕不怕她出事?怕,我当然怕,我……我心里头怕极了……”玉楼忍不住伸手按住心口,那心跳慌乱不止。
“那你还由她……”切斯卡踌躇道。
“可是她一定会活着回来。”玉楼的头往后一仰,只是靠在石壁上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她深深吸了口气,压住伤口的疼痛,像是想起什么又笑了一声道,“不然届时我丧妻做了鳏夫,只好续弦另娶。”
黑暗之中,玉楼的眼睛牢牢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一个苦涩又无奈宠溺的笑:“她刚才说了,她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这边两个人谈话,陈醉自然是半点不知道,盖因现下这黑熊一掌猛然袭来,带着呼呼风声,她急忙向后纵开,险险避过。
那黑熊循声和嗅闻气味寻找,一掌挥下竟是打了个空,自然懊恼非常,又是吼叫一声,竟站住不动,在黑暗之中翕动鼻子,竖起耳朵,想要找到陈醉的位置。
陈醉方才凭着一腔勇气闯将过来,现下却也不敢再动,只是分辨出那黑熊的位置,接着将手中铁杖猛地往地上一杵,将铁杖一拔,但听得清啸一声,竟从那杖中抽出一把刀来!
那黑熊猛一听得这杵杖拔刀声响,便立时调转身躯,后脚站立,将手一挥便劈头一掌拍了下来,张嘴就咬。
陈醉身处绝境,危急万状,却仍是沉着冷静,她耳力极佳,在黑暗之中行事乃是家常便饭,却见她将身一侧,便险险躲开那黑熊一掌,这一掌擦着她的脚尖过去,落在地上之时,堪堪不过半寸,黑熊血口大张从陈醉面前划过,带着一股腥臭的气味,咬了个空。
陈醉笑了一声,将身往后一翻,笑道:“你瞧不见,我也瞧不见,咱们且来比比谁的耳朵更灵便。”
她说话间,那黑熊一击不成恼羞成怒,又循声向前冲击挥掌,起身扑上,陈醉又循声而动,只是她的动作比黑熊更快,一边闪躲还一边故意弄出声响,引那黑熊过来扑她。
而那黑熊叫她惹怒,自是连续出手,只是那三四次都扑了个空,又兼之这黑熊受了伤,逐渐也跟不上陈醉的动作,动作越发迟缓笨拙下来。
陈醉一双耳朵在黑暗里远比眼睛要好用得多,那黑熊动作一慢,她便立时逼上前去,用刀在那黑熊的身上一刺。
那黑熊皮毛甚厚,便是虎爪狼牙都难伤其肌肤,可这刀到底锋锐,一刀砍在上面竟也刺入些许,反叫这黑熊吃痛,将身一扭,便要一掌将这刀打落。
陈醉察觉出那一刀没能刺进,便急忙后退,险险避开,弹刀揶揄笑了一声道:“‘三分痴啊三分痴’,把你托付给我的人,说你锋锐无匹,怎么却连一只熊的皮毛都刺不破?”
那黑熊原本体力不支,但现在被陈醉刺了一刀,兽_性又起,更是愤怒非常,只管听着声音追赶陈醉,但它本来就受了伤,现下又叫陈醉一刺,伤口虽然不大,却又汩汩流出血来。
而陈醉身形灵活敏捷,黑熊几次三番扑不到她不说,反又被陈醉在身上其他地方再刺几刀,更别提它先前体力便已不支,此时身上吃痛受伤,更是发作癫狂,接连几次都推拍攻击,越来越失了章法。
可反观陈醉,呼吸吐纳丝毫不乱,即便那黑熊破绽大开,她竟也沉得住气没有贸然出手,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动手,绝不肯多刺,也必不会少伤。
而这样一番纠缠下来,也不知道到底过了许久,陈醉竟真使那黑熊逐渐脱了力,再也跟不上她的动作了。
那陈醉听得这黑熊呼吸粗喘,又察觉到它动作迟缓,心道:“这下终于抓住机会了。”
动作间,陈醉竟趁着那黑熊一掌拍下之际,将身一扭,一个腾空翻越便跃上那黑熊的背上,一把抓住了那黑熊的耳朵,骑在了那黑熊背上。
黑熊察觉到此,当即就要站起身来将陈醉自它背后甩脱,可不料身子还未站直,那陈醉便抓起那刀摸到那黑熊的颈子那里一刀刺了下去,但是到底瞧不见,偏了些许,没有一刀取了它的性命,反倒叫那黑熊咆哮一声,便发疯似的跑撞起来。
那黑熊吃痛,当即发起狂来,竟在这洞中左突右撞,不着目的到处乱跑,濒死之际竟发出了如此恐怖的力量与速度。
那一声吼叫惨烈,将原先已经有些昏沉的玉楼一惊,睡意全无,伤口也剧烈疼痛起来,只是茫然盯着黑暗,循声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什么也瞧不见。
切斯卡在一旁也听到这声响,低声道:“楼……楼夫人该不会出事了吧?”
玉楼原本性子平和,可现在疼痛担忧交替袭来,叫她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还不等切斯卡说完,便低声喝骂道:“闭嘴!”
那切斯卡自认识玉楼以来,都觉得她好说话,现在听她一声怒喝,竟是话也不敢再说了。
而与此同时,那骑在黑熊背上的陈醉一时不慎,竟险些被它甩下,好在那刀卡在黑熊颈部,她急忙抓住,才不至于被狼狈落地,但那黑熊发了狂,只是在洞中来回奔跑,陈醉只觉得身子晃荡,也不知到底往哪里去,那黑熊几次发力想将她颠下,可始终不能得逞,陈醉只觉得有劲风自她耳旁脸颊掠过,胃肠之中的吃食感觉都要被颠出来,更勿论头脑都发起浑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也不过是死也不能放手罢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她只觉得身下重重一晃,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得嘭的一声巨响,那黑熊便立时停在那里不动了。
陈醉受了这一撞击,险些飞了出去,但好在将刀牢牢握住,才得以继续留在熊背上,可突然而来的巨大冲击还是叫她头晕目眩,分辨不清楚东西南北,休息缓了好一阵子才踉跄站了起来,伸手费力将那把刀从黑熊的颈子里抽拔出来,那刀子摩擦着黑熊的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她站起身来,可又觉得全身疲惫,也顾不得那熊满身是血,又脏又臭,就摸索着坐了下来。
一片黑暗之中,陈醉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方才没有觉得疲惫,现在却觉得手臂酸软,竟是有些脱力了。
她所处的地方安静到有些可怕,陈醉只能在洞中听见滴答滴答的细微滴水声。
等等,怎么有水声?
陈醉顺着声音转过脑袋,勉力站起,正打算往水声来处去走,却忽的听见其他纷杂的脚步声。
“它……它死了吗?”
问话的是切斯卡。
但陈醉还来不及回答,就听见有踉跄的脚步声靠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抓住陈醉手臂的人力气极大,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陈醉牢牢钳住,绝不肯再让她离开。
“陈醉!你疯了吗!”那声音压得极低,颇为恼怒,但从中也能隐约听出一股子后怕的味道。
陈醉嘿嘿一笑,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伸手抓住来人的手,却觉得触手冰凉,她心中一跳,连忙将那人已经冰冷的手团进自己掌心。
“好夫君,你瞧,我说过的,不会有事。”陈醉好像没有察觉到玉楼的愤怒与担忧,没有感受到玉楼那犹如实质的目光。
“所以你啊,最好歇了你这丧妻另娶的心思。”
她是笑得这样没心没肺,丝毫不将方才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事,竟还拿方才的话继续开玩笑。
玉楼没有说话,只是牢牢盯着陈醉,周围唯一的光源也只有切斯卡手中的火把。
而玉楼背对着切斯卡,所以谁也没有瞧见她已经湿润的眼眶。
只听玉楼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哭腔,不叫自己的情绪显露出半分端倪。
晦暗之中,但听玉楼低声喝骂,语调平稳,可陈醉偏生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做得好啊楼夫人。”
“你且等着,回头我就与你和离,另娶一个乖巧听话的妻子来。”
陈醉闻言愣了一下,接着眉头一挑复又笑道。
“楼爷,这样的事情,你最好想都不要想。”
而后她声音放柔,将几分真心藏在揶揄玩笑里。
“我缠上你啦!你休想甩开我。”
哈喽~我回来咯~
答应朋友的稿子要在10号交,现在还处在,我写,我写,我拼命写的状态
陈醉这个人现在是已经被玉楼知道了,她就懒得装了。
玉楼:你再装?
可惜玉楼不知道的事还多了去了……
狗里狗气,试图耍无赖逃脱被骂。
玉楼:离婚好了。
陈醉:你想都不要想,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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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宝剑黯如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