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梦 第63章 练剑

小雨淅淅，山间沁凉无比。

趁着夜色还未降临，桃苏寻了个山洞避雨。

将防御阵盘布置在洞口，她拿出一张铺得软软乎乎的床放到最里侧，施了一道洁净术将狗儿弄干净，就让他过去坐着休息。自己则掏出简易炉灶，麻利地放入木柴生火。

炉灶是她画了图纸专门找流月城的炼器师锻造的，总共造了三口，有火门有排烟筒，用起来十分方便。她想着赶路本就辛苦，要是再不提高点生活质量就真的太无趣了。桃苏一向不愿亏待自己，就趁着在流月城时将一应物什都准备了个齐全。

他俩还没筑基离不得三餐五谷，以前在凡世里是没条件，如今来了中灵洲自然不能再碰凡俗之物，灵米灵肉需得吃起来，少污肉身于修行上才更有利。可惜成品的菜式价格不菲，不如自己买了食材来做划算。

储物袋内环境真空，时间流逝极缓，食材能存放很久，在客栈时她就分门别类地都处理好了，此时拿出来立刻就能用，比冰箱还方便，省了解冻那一步。

生好火，桃苏将陶锅参水放到灶上，将两味去腥提鲜的灵药与提前处理好剁成块的斑斓鸟脊骨放进锅中一同炖煮。

趁着炖汤的空档她再掏出一口灶一口锅，取了一份先前就腌制好的斑斓鸟肉出来备用，又准备好各种香料与酿制的灵果酒放在一旁。挽起袖子从罐子里舀了一块金黄的油脂放入锅中，待油脂化开渐热，她才将斑斓鸟肉倒入其中翻炒。

大火猛烈地舔舐着锅底，斑斓鸟肉混着油脂在锅中滋滋啦啦打着滚儿，带起一阵纯粹的肉香。人高马大的狗儿坐在床上耸耸鼻头，眼眸骤亮几步就窜了过来，蹲在一旁直勾勾盯着锅里瞧。

桃苏瞥他一眼就转开视线继续翻炒鸟肉，等大火收干了多余的汁水，锅中只剩下浓稠的油脂，肉质表面也泛起了漂亮的焦黄，她才抬手将碗中的香料倒下去。

香料与油脂一混合，霸道的香味立时就窜了起来，似一只初生莽撞的牛犊，只管胡天胡地作乱，搅得两人空空的肚肠也跟着闹了起来。

桃苏眼疾手快取了果酒当头浇下，那牛犊立刻就偃旗息鼓。却只片刻，那道香味就被果酒给催熟了，不再霸道莽撞，变得收敛甘美且令人沉醉起来，只勾得闻香之人心慌气短口中唾液分泌的越发旺盛。

她盖上盖子焖煮，在等待时间慢慢发酵的空挡，又将今日在路上与狗儿一起采来的云松榛蘑丢进旁边的汤锅里。

云松榛蘑一入锅，鲜甜的味道便蒸腾而起，桃苏拿勺子进去搅了搅，又放了一把盐，等腾出手来立刻就撸了一把狗儿柔顺的乌发安抚道：“就快好了，再等等。”

狗儿点点头，明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两只并并排的锅盖子，嗅着洞中浓郁的香气，终是难耐地“嗷呜”一口咬在了自己手腕上。桃苏摇头失笑，手上却是不自觉地拨开火门加大了火候。

洞中蹲在灶边的狗儿饿的使劲儿咬手，而外头藏身于树上的人也馋得要命。

他老头子本来就重口腹之欲，可自打受伤以后身体每况愈下，为了老命不得已只能忌口，偏这两个崽子顿顿吃香喝辣，全不顾及他老人家复杂的心情。

“啧，真是作孽啊……”

五分钟以后，狗儿已经端坐在小桌前捧着碗使劲儿欢扒灵米饭了。有汤有肉有饭，两人吃得十分满足。

待吃罢了收拾好东西，桃苏又施了两道洁净术，弄干净洞中的气味与满身的油烟。酒足饭饱后原该美美睡上一觉的，可有些事情却已经不能再拖了。

她吸收仙灵本源改换了体质，玄清素心经也修得日渐熟练，只剩与心法配套的小雪剑诀还迟迟未动。

上辈子云遂替她弄来的那套剑修传承十分得力，她就是凭借它帮着云遂杀去了上灵洲。原以为这一路能应付得来，却不料到底还是想的太简单。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玄清素心经的排他性。

其实早在凡人界与那上界来客缠斗时她便已经发现了端倪。

剑修是修真界公认的战力最强，以少胜多，越阶战斗都是常事。可她那时与压制了修为同是练气五层的修士战斗，不仅占不到丁点便宜后头反而还越加吃力。要不是有惑心出其不意，她指不定就翻车了。

还有初到中灵洲对上那四个劫道修士时也是一样，桃苏每每想起就觉得后怕。

若非她出其不意先废了一个，狗儿又十分给力地拖住了俩，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剑修的战力她是完完全全没发挥出来。对方的斗法经验是一方面，更多的其实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究其根本是因她上辈子习得的那套剑诀压根儿就与新修的玄清素心经不匹配。尿都尿不到一个壶里，施行起来自然处处滞涩不顺。

她就怕时间拖长了，这俩水火不容的玩意儿给她整一发大的，搞个走火入魔什么的就完了。所以为了杜绝此类情况发生，原本打算等寻着了安全的地方再来修习的小雪剑诀，她立刻就给提上了日程。

此时山中人迹罕至，而她吃饱喝足全身有劲儿，正是修习剑诀的最佳时机。

桃苏盘腿坐到垫子上，闭目仔细翻看起脑中的剑诀传承来。

这套剑诀由半神歆吕所创，总共十三式，与心法玄清素心经一样十分全面，囊括了从练气到飞升，再到大罗金仙之间所有的修炼层级，也就是说倘若有一天她飞升成功，便不用像其他人一样费心费力去重新寻找新的功法了。

吸收仙灵本源后，她便知晓了修士在飞升时会借助天雷重塑体质，以便打破自身屏障为改换功法吸收仙灵之气做准备。可要重新寻求贴合自身体质的功法却是不易之事，这便是所有人飞升后都会遇到的一大难题。

能最终证道飞升的修士在下界哪个不是惊才绝艳的一方大能，可飞升之后去了仙界，管他是龙是虫都得为了功法让步，屈居于人下投身各大势力为他人所用。

而桃苏得了怜珠的传承后便再无这些烦恼，飞升之后能最大限度保留自由之身，不受人拘束。只要一直苟着，她就能从垫底的地仙安安稳稳修到半步神座之下，所以才说这套传承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天阶功法来概括。

不过如今说这些都太早，高阶传承还封印着，练气六层的她也才只解开了小雪剑诀的前六式而已。

小雪剑诀分为身法与剑式，身法名为浮云端，剑式分别为：凝露、覆霜、百草折、寒酥泣、四无尘与封千里。与剑式一样身法她也只知晓前六重，其中每一式与每一重身法都对应着一个大境界。

她如今是练气期，便只能修习浮云端第一重与第一式剑诀凝露。

桃苏静心凝神，仔细观摩着脑中那个由雪絮组成的小小人儿，一点一滴一招一式拆分着它的动作，待身法与剑式已烂熟于心，这才拔剑起舞。

一般来说刚开始修习只追求个形似，意在记熟身法与剑招，之后才开始配合着领悟剑意。

而她于剑之一道上确有天赋，裙裾翻飞间第一遍练完下来几乎就已经大差不差了。

习惯使然，桃苏练完并未急着再次开始，而是执剑垂眸在脑中仔细复盘，寻找方才的不足之处。她想得认真全神贯注，压根儿没注意到洞里洞外两双目不转睛的眼眸。

自第二遍开始，起势就与第一遍截然不同，桃苏周身仿佛有了一股无形的劲气，正顺着她手中锋利的剑刃缓缓荡开。那剑仿佛被注入了生机，成了她身体的延展，一招一式不再空泛无力，似渐渐凝实有了形状样貌。

随着剑花翻飞，盯着她的两人皆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桃苏习剑忘我沉浸其中，没注意到从第三遍开始，狗儿也拿起剑随着她一道一招一式地比划起来。两人动作同步，气势与意境却是截然不同，一人细腻凌冽刁钻，一人刚猛大开大合，叫洞外藏身的老头儿看得啧啧称奇。

老头儿自己就是剑修，自然看得出洞中两人均是头一回修习这套剑法，然而才只两遍的功夫，丫头竟就自悟舞出了些许形意来，称上一句奇才属实不为过。

而旁边那小子憨头憨脑，明显不知剑诀与心法运转的路数，却也能现学现卖自悟形意，当真是资质逆天。

他摸着下颌半长的胡须盯着两人沉吟片刻，眸中陡然亮起一抹淡淡的金芒，定定扫视须臾，金芒倏然暗淡。

“咳咳……咳……”

嘴角有鲜血溢出来，老头儿顾不得擦拭连忙抬手捂住，将咳嗽声死死堵在喉头里。就这片刻间他周身原本就萎靡的气息又再度衰败了几分，但即便此时胸腔中似火烧般疼痛也根本挡不住他面上扬起的喜意与眸中的灼灼精光。

哈哈哈，老友果然没骗他，洞中这个小子合该就是他徒弟，那个命中注定能替他化解劫难的人。

他方才用破妄之术看过，这小子天生一副玲珑剑心，是世所罕见的剑道奇才，收了他绝吃不了亏。就是那个脑子吧好像有些不太好使，缺了根弦儿一样。

老头儿咂了咂嘴，随即就浅浅笑起来。

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剑修大都一根筋认死理。太多心思的人是修不好剑的，只有一往无前，才能利用手中之剑勘破万法。所以他老头子不嫌徒弟傻，只要剑修得好，其余的便都不是事儿。

老头儿越看狗儿就越发欢喜，目光落到桃苏身上时就免不得露出了一丝遗憾。

其实丫头也很不错，是个千年难遇的好苗子，又自有精妙的剑法传承。但……

她似乎是偏寒的属性，与乾阳峰上下一众火旺之人相斥，便是勉强收了也修不得烈性的乾元剑法。再者，老友也说他这辈子命中只得四个徒弟，多一个都没有，这丫头应是另有造化吧。

幽幽的火光里，寒露渐起。两道影子来回交替，那是桃苏与狗儿勤练不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