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瞳孔一缩慌忙躲闪,狗儿的气势却越发澎湃凶残,招招都往他要害处砍。
仔细一看,他的动作分明跟桃苏使出的剑招一模一样。初时还生嫩滞涩,之后就越渐熟练,劈砍之势大开大合竟与桃苏细腻刁钻的风格完全不同。
趴在梁上的老头儿眼眸骤然睁大,由衷赞道:“这小子好生凶残!看样子分明是第一回用剑呢……”
他不错眼地盯着,看他从生疏到灵活,再到完全脱离模仿使出自己的风格,越看眸光就越亮。
“把剑当刀使也就罢了,竟还使得有模有样,还使出了威势,剑意也是初见雏形。这……”
“老友说的命定之人莫非就是他?”老头儿搓着下巴却不敢妄下结论,决定还是观察观察再说。
这厢狗儿新学来的剑招使得越发顺手,他不管女子的挑衅与缠斗,只一门心思地盯着那老二打,反正他皮糙肉厚扛得住。老二本就重伤在身,修为又不敌狗儿,在他的全力进攻下,很快就鼓着眼睛气绝倒地。
老二一倒老大顿觉不妙,眼珠子一转就想开溜,桃苏哪儿能让他就这么跑了,当即使尽浑身解数将他缠住。
她与这人已经结下了死仇,今天要是不能干脆地解决了他将来必有后患。她和狗儿身后本就跟着一群穷凶极恶的虱子,虽然债多了不愁,可太多的话也是会咬死人的。对待敌人绝不能心软,就该像寒风一样凛冽无情。
女子见老二死了,老大也萌生了退意顿时骇然,一迭声地不住求饶,妄图诱得狗儿心软。
但狗儿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他只知道这些人要打杀了他的桃桃,管她是男是女只有通通都死干净了才能叫他放心。眼里闪着凶光,他举剑兜头就砍,女子花容失色中很快步了老二的后尘。
老大被桃苏缠得脱不开身,眼见女人也命丧在狗儿剑下,他急于逃命攻势反而越发凶狠。狗儿解决了女人后,几乎是立刻就提剑加入了战局。
他仿佛生来就点满了斗法天赋,打起架来张弛有度一点都不像个傻子。他们共同对敌,行动十分默契,竟让桃苏找回了当初与云遂并肩战斗时的感觉。
两人来势汹汹攻击凌厉,老大慌乱间摸出一张符箓就要灌注灵力,想来是准备祭出大招逃命。却是慢了一步,只顷刻他拿着符箓的那只手就被狗儿的剑给彻底废了。
二对一这场战斗根本没有悬念,老大壮硕的身躯一歪终是死在了狗儿剑下。
桃苏膝盖一软脱力地跪坐到地上,眼眸不自觉看向正低着头收剑的狗儿。
这小子平时在她跟前乖巧得很,像只绵软可欺的哺乳类动物,没想到杀起人来不仅不怵还砍瓜切菜一样顺手。
神情冷漠目光里尽是凌厉狠辣,从容得就像个干了无数桩命案的变态杀手。她本想着拼了命地保护他,就像上辈子云遂保护她那样,哪想到还能有被他带飞的时候。
她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却是高兴,想到他刚才施展出来的剑法,桃苏的眼眸就是一亮。
她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在狗儿跟前使出这套剑招,而他不仅耍得有模有样,还耍出了自己的剑意来。
随便看看就能看会,这得是个什么绝世天才啊!
大概是桃苏的视线太过灼热,引得一身杀意还未完全退尽的狗儿立刻敏锐地扭过头来。
那双犀利的眸子里含着摄人的精光,似剑一样锋锐直扑她面门,却还未落到身上就似寒冰消融般一一化开了。里头所有的情绪随之崩解,重新回归懵懂清澈,只眨眼的功夫就由凶狠的狼变作了奶呼呼的狗子精。
“桃桃!”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抱了桃苏就往屋中走,寻了个避风的角落将她放下,“你受伤了吗?”神情里的担忧肉眼可见。
桃苏疲惫地摇摇头,“没事,我歇歇就好。”
说着话嘴角却是又溢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刚才老大那一脚踹得不轻,估计是伤到了脏腑。她忙抬手去擦,狗儿眼中却一瞬浮现出了浓重的戾气,不声不响起身就走。
“你去哪儿?”她忙抬手去拉他,却没拉着。
就见他又重新掏出了那把大剑,对着老大的尸体猛砍下去,一剑两剑……越砍越快发泄一样根本停不下手。
殷红的血飞溅出来,沾了他满身满脸,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般,只盯着那人的尸体狠狠发疯。
桃苏惊得慌忙起身,跌跌撞撞跑过去,“住手!”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惨白着脸问他,“你在干什么?”
狗儿冰冷的目光先是落在那只细白的手上,然后才歪头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她,嗓音里带着愤怒与委屈,“他伤了桃桃,我报仇!”
他呼吸急促胸前不住起伏似是气狠了,“一剑杀了当真便宜,我刚才就该活剐了他的。”
桃苏倒抽了一口凉气,面色一凝,“谁教你的?”
“什么?”
见桃苏霎时沉下脸他眼睛倏然睁圆,被愤怒充斥的红色一瞬就从眼中褪去,嘴唇半张带出一股懵逼的憨傻,“教我什么?”
“是谁教你活剐这种糟污东西的?”
对上桃苏认真的神情他才似突然反应过来,方才那股仿佛要杀人全家的冲天气势一下就萎靡了,眼帘半垂眸光心虚地闪了又闪,嘟嘟囔囔道:“没……没有谁……”
“到底是谁?”她不依不挠,“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狗儿低头噘着嘴不说话,桃苏眉头蹙得死紧,冷肃喝问:“说话!”
“桃桃你为什么生气?”他忽然抬头一本正经地问她,目光冷淡地扫过一旁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不解地道:“他是坏人,我是在帮你报仇。”
桃苏盯着他固执又清澈的眼睛,突然扶额无声叹息,半晌后嗓音软了下来,“你先告诉我,活剐这种东西到底是谁教你的?”
狗儿一面随着桃苏拉他的力道顺从地往屋里走,一面偏过头用那双干净的星眸紧紧盯着她看,片刻后才讷讷道:“没有谁教我,修炼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桃苏悬着的心霎时落地,但随即就想到了一个她不能忽视的问题。
狗儿心智有缺,虽然已经十五了,可智商却还停留在五六岁,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帝隐血脉也许有什么特殊的传承法门,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逐渐解封让他知晓许多事。然而孩子都是凭本能行事的,不懂人情世故,更没有轻重善恶之分,若让他们掌握了绝对的力量,将给他们自己和这个世界增加许多不可控的危险。而她作为他的临时监护人,有义务也有责任去引导他,给他塑造正确的三观。
桃苏不敢说自己做得有多好有多成功,她也只是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普通人,只能将自己那套处事的原则交给他。在这个没有法纪又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保护自己固然重要,但也至少得做到不乱杀虐杀,亵渎死者,虽然那是个该杀的恶人。
她想了想,温声对狗儿道:“这个人他心有歹念,威胁到了我们的性命,我们反抗一剑了结他这本没错,但施以活剐这样的酷刑却不行。”
狗儿眨眨眼,“为什么不行?”
桃苏:“他罪不至此。”
狗儿沉默两息道:“谁来定罪?”
桃苏:“这个世界,只能由天道来定。”
狗儿:“那桃桃怎么知道他不该受活剐之刑?天道告诉你了?”
桃苏一滞,“那倒没有,”见狗儿神情一松,她忙又补充道:“但这却不是你能施刑的理由。”
狗儿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却也没反驳桃苏,只咬着唇不说话。
桃苏伸手掐住他鼓起的腮帮肉捏了捏,“坏人做了恶事自有天道惩罚,自有天道的代行者出手,你我普通人更应该守住心里的底限。”
狗儿好奇:“什么是底限?”
他歪着脑袋一派天真地看着她,桃苏对着他黝黑澄澈的眼睛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其实我也说不好,因为每个人心中对底限的定义都是不同的。”
狗儿:“那桃桃的底限是什么?”
桃苏想了想斟酌道:“我的吗?大概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我不会主动招惹伤害别人,但若是他人伤害我,我也绝不会手软,该打则打该杀则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绝不会恶意嗜杀虐杀,更不会无缘无故对人施以活剐这样的酷刑。”
狗儿听罢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别人想杀我,我再动手杀他就没错了,别人想活剐了我,我再剐他就没错了?”
桃苏眨了眨眼,这叫她怎么说,如果说是,会不会教坏小孩子?
她踌躇半晌最终也没说是或不是,只接着道:“所以刚刚那个人已经用命了结了我们之间的仇怨,你再亵渎他尸身就是越过我的底限了。”
狗儿:“越过桃桃底限的就是坏人?”
面对他抛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问题,桃苏额角见汗,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至少在我这里算是吧,反正我不想我家乖乖的狗儿变成坏人,你刚刚的样子太吓人了,这样不好。”
狗儿赶紧抹了抹脸上的血渍,道:“好吧,我知道了。”
“好乖!”
她轻轻搓了搓他的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而房梁上从头到尾听完两人对话的老头儿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丫头还不错,问题是那小子,怎么好像脑子有点不对劲呢?
桃苏小歇了一会儿,待四肢恢复了些气力,立刻捡了那四人留下的储物袋,带着狗儿牵马开溜,丝毫也不知身后还缀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