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谢樽抱剑倚在墙壁上,挑眉看向了桃叶身后那道尚显稚嫩的身影,“如今这长安城中的殿下可着实不少,只是这个年纪的恐怕就那一位了。”
桃叶后退一步将陆景渊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戒备地盯着眼前执剑之人,半个字都没回应。
相比之下,陆景渊倒并不像桃叶这般紧张防备,他与桃叶错开些许,直直向这位不速之客看去。
在两人目光相接的一刻,陆景渊心脏猛地一跳。在夜色的掩饰下他看不清那双眼睛,却能感觉到其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
真是令人熟悉的目光。
陆景渊压下心头莫名的震动,很快便敛眸收回了视线。
见这两人半晌不说话,谢樽懒得再浪费时间,上前了几步又在桃叶递来的剑尖中停了下来:“倒也不必如此紧张,在下不过是个讨生活而已,所以……两位可要在下帮忙?保证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从看见眼前这个少年起,谢樽心中萦绕多日的焦躁便被逐渐抚平,也终于有了些调笑的心思。
他垂眸望着陆景渊的发顶,心下百转千回。
所谓的昭元太子想必就是他了,不必赶去东宫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只是……眼前人一副沉润清韵的淡静模样,瞧着并无多少锐气,瞧着更像是那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贵公子,而非卦象中那个足矣匡扶天下的帝王。
嗯……不仅如此,躲在旁人后面的探头的样子还像只灰毛小兔子。
谢樽眨了眨眼,不由在心底轻笑一声,再次开口道:“如何?这笔买卖二位绝对稳赚不亏哦。”
一阵带着硝烟味的热风卷过,陆景渊终于微微挪动一步,与桃叶错了开来。
“此时长安的买卖可不好做,还是不要轻易沾染为好。”陆景渊声线平稳,淡淡抬眸与谢樽四目相对。
“在下敢在这时候出来招揽生意,自然是有独到之处,这可并非自夸,二位不如试上一试。”谢樽的声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意气,他微微倾身,衣襟离桃叶手中的剑不过半寸而已。
陆景渊又沉默半晌,随后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悄然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沉玉先不必动作。
就在这时,谢樽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划过了街巷尽头的阴暗处,随即又似笑非笑地落回了陆景渊脸上。
“如何?”谢樽再次问道。
看见谢樽那有意的一瞥,陆景渊背在身后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放回了身侧。
居然能感知到沉玉吗……陆景渊眼神暗了下来,看向谢樽的眼神认真了不少:“那便试试,多有冒犯。”
“桃叶。”
陆景渊话音一落,桃叶一肚子的急火倾泻而出,手中长剑一转便直冲谢樽面门而去。
时间本就紧迫,还要跟这个满口胡言的人拉扯半天,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银光乍动,剑刃迅疾如电,眼看就要将谢樽的脑袋斩下。
即使已经感受到划过脖颈的剑风,谢樽依旧稳稳站在原地,他手腕微动,飞泉剑顷刻出鞘,瞬间便将桃叶手中的长剑削成了两段。
断刃掉在地上发出咣的一声,有余响声回荡巷中。
陆景渊瞳孔一缩,从他的角度看去,只在一瞬间那道浅金色的剑光就将那剑刃削成了两段。
“要是再耽搁一会,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谢樽一脚踩在地上的断剑上笑道。
断剑磨在石板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
黑暗与火光之中,三道身影在街巷间迅速移动,不断靠近着外城西南方向的安化门。
城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熏的谢樽有些窒息,穿过小巷时,他隐约可以听见墙内传来的压抑哭声。
不知哪里打泼油灯点燃了城中一隅,也将那漆黑的天幕映照得一片血红。
安化门离他们先前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不过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城楼的轮廓便已经近在眼前,可此时的安化门已然被玄焰军占据把守,显然没有让他们大摇大摆出去的机会。
谢樽靠着墙壁探头看去,发现那城楼上有人来来往往,目测至少有二百余人。
“你们从皇城里出来想必是走了暗道吧?从这外城出城可还有暗道?”谢樽蹙着眉头低声问道。
他进城时城门还未被封闭,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时辰,玄焰军便已占领了众多城门,这种速度多少有些异常,就好像……这长安本就无意抵抗一般。
谢樽被这突然冒出的想法惊了一惊,随后又立刻将其抛之脑后。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据我所知,没有。”陆景渊如此回应道。
“……”谢樽闻言回头深深地看了陆景渊一眼,半晌才道,“我觉得你应该考虑挖一条。”
“会的,多谢日行。”陆景渊微微颔首,看上去好像确实将这话听到了心里。
“你们出城后打算往哪去?”谢樽又问。
“广陵。”陆景渊这次回答得很快。
广陵?一听到这两个字谢樽便知道陆景渊在跟他瞎扯,却也只是轻笑一声没有揭穿:“你觉得好便好。”
此时若去广陵便是自投罗网,他不信陆景渊会蠢到这种地步。
“桃叶姑娘,你可知道南郊的新柳客栈?”
不等桃叶回应,谢樽便又接着说道:“我学艺不精,此番只能带你家殿下一人越过城墙出去,至于你……就先找个地方避过风头再出来与我们在客栈汇合,如何?”
听了这话桃叶没有应声,这事轮不到她做主,可她也能发表些意见,昏暗的火光下,她看着陆景渊抿唇摇了摇头,眸中有显而易见的焦急和不赞同,
这人意图不明,她绝不能随便与陆景渊分开,给了歹人可乘之机。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陆景渊却始终没有说话,桃叶心如擂鼓,心中渐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陆景渊下一刻便作出了回应,只有简单的一个“好”字。
陆景渊似是没看到桃叶通红的眼眶,只是静静看着谢樽的背影,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好。”谢樽抓住陆景渊的臂膀,紧紧盯着城楼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机会。
石墙投下的阴影之中,桃叶看着谢樽和陆景渊的身影消失在城楼前,忍不住咬紧了口中的软肉,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也未曾放开。
“小心些。”谢樽带着陆景渊斩杀数人后迅速上了城墙,随后皱眉看着地上稀稀落落的尸体,直觉有些不对。
“等等。”谢樽说着将陆景渊的身形压低了些,自己则透过垛口开始扫视四周。
可城楼周围并无异样,目之所及只能见高处的燃烧的皇城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乎没什么问题,或许是他连日紧张太过多虑了,玄焰军此番也只来了几万人,如今恐怕没什么精力将所有城门一一把控到位。
然而就在谢樽准备起身带着陆景渊出城时,城墙下却忽然传来了大片的喧哗声,谢樽神色一变,立刻起身向下看去。
只见城楼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乱,桃叶不知何时从巷中冲出,利落地斩杀两人后成功吸引许多巡查至此的玄焰军。
她在人群中竭力迂回了片刻,随后便毅然决然地带着大队玄焰军消失在了街巷间。
看见这般情形,谢樽顿时感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了胸口。
“怎么了?”
感觉到身旁的人也有了动作,谢樽顿时回过神来伸手按住了陆景渊的肩膀,不让对方直起身来:“无事,走吧。”
说罢,谢樽便收回视线,抓着陆景渊的肩膀往另一边潜去。
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将陆景渊送出城去,其他的之后再说。
陆景渊没有执意去看,那般动静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了解桃叶的性子,也清楚对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也不知是不是桃叶的行动起了作用,方才那番动荡后安化门附近便没了半点动静,连风声皆已隐去,安静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程度。
这未免太不正常了些。
“小心些,一旦有变立刻躲到我身后去。”谢樽压下心中再次腾起的不安感,再次重复道。
说罢他没再耽搁,立刻揽住陆景渊的肩膀踏上了朝向城外的垛口。
然而两人才刚刚踏上城墙,城下便有一只羽箭迅速破空而来,顷刻便带下了谢樽鬓角的一缕碎发,若非他躲得快,那只羽箭便要正中他的眉心。
谢樽呼吸一窒向下看去,只见一队银甲骑兵执枪肃立城下,看来的目光中满是森森寒意。
为首的赵磬一身铠甲仍覆着未干的血迹,正拉弓引箭直指谢樽。
果真如殿下所料,沿着东宫的密道出了皇城,走安化门走是最大的可能。
“护文帝余孽潜逃者,杀无赦!”赵磬盯着城墙上的两人高声喊道,身后的玄焰军也随之弓箭满弦。
看着城下如星般银白的箭镞,谢樽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这下麻烦大了。
陆:地道?记下了(写本本)
这个地道用处很多啊很多,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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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