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璟与露 第2章 分手

P大的军训很奇葩，各大北京高校的军训，都在8月中下旬就开始了。现在转眼到9月，已经是秋天了，这才开始军训。地点在北京西北角的昌平区，一个极其远的地方，荒凉。每个人被分发了被子床褥，军装军鞋等物，男生们帮忙，负责把东西运到女生宿舍。东西都分配好，第二天就乘车出发了。

北京入秋之后，一点点夏天的味道也没有了。需要穿长袖，太阳也不热毒。这么看，其实学校还是很人性化的，最起码这个时候军训，不会中暑。

军训的军区连名字都看不到，大门口只有一个显眼的五角星，进去是一座座平房，拉练场，挺宽广的。周子露她们宿舍比较惨，被分配到了一间大宿舍，五十个人一起住，只能用公共厕所。而且，厕所还是男士厕所，每个坑位都没有门，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最恶心的是，厕所坏了，冲不了水，所有人的排泄物堆在一起，卫生条件比当时的乡下还差。

军训的生活是这样，简单而纯粹。白天，她们练习走姿，站姿，休息时间和年纪相仿的教官唠嗑。晚上，大部分同学不到9点就要睡觉。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粗茶淡饭，不少同学只能靠老干妈度日。洗澡，也不能每天都洗，只能三天一洗，还都挤去澡堂。这条件，可真是艰苦。身为南方人，周子露一不习惯饮食，二难受公共澡堂，过得不要太惨，整天就没个精神。不过，因着要准备晚会，身为校舞蹈队成员的她，下午可以少练2个小时，要到大礼堂去排练节目。

其实当初她不是有意要和杜心撞舞蹈队的，事实是，打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参加校舞蹈队。可她面试了好几个部门，校学生会，组织部，公关部，结果面这些部门的同学，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似的，要知道，她接触面试这玩意儿，也还是上大学之后才开始的。她真的是比不过，全部都被刷了。但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就赶着舞蹈队面试的期限，硬着头皮去了。结果，就被选上了。

周子露来北京的时候，还带上了那双从初中开始就穿的舞蹈鞋 ，粉色的，几块钱一双，因为年代久远，还有点灰。她的基本功很是不错的，又长得好，就算看起来有点怯懦，也不妨碍她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

这天大礼堂里，负责训练的舞蹈队大二学长学姐们也来了。说是要考察训练成果。她们选跳的是《十送红军》，男女搭配来跳。周子露刚好被安排到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考察的人看了一遍他们跳的，小声商量了一下，一个女生指了指周子露：“你过来，站在前面。”

周子露正走神，说实话，她真的对舞蹈队没多大用心。这种明显被人故意安排到角落的行为，她也没放在心上。

那个女生，有一头及腰长发。她的皮肤雪白，身形高挑，眼尾上翘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周子露一看，就想起邓婕演的王熙凤。她是那种很有气场的人，不需要开口，也能震住人。

周子露报之一个礼貌的微笑，被替换下来的女生心有怨怼，也不顾及周子露的感受，拉着“王熙凤”，带着撒娇的口吻，道：“方兰学姐，我想在前面跳，不可以吗？我跳得，不比她好多了？”

周子露顿时成为了风暴眼。周围人低声私语，周子露处境，危。可她有眼睛看，这位被替换下来的女生，舞蹈技术和她是不相上下，并没有“好得多”。周子露却想着息事宁人，二话没说，灰溜溜想走了，方兰却叫住她：“同学，你就在这跳哈。蒋语绮，你要‘顾全大局’。”别的话，就没再说了。

蒋语绮给了周子露两个眼刀子，忿忿不平地换下去了。这场小风波，却酿成了后面的大风波。

军训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周末的时候，学校又来人了。这次，是校学生会来的人，给同学们带酸奶，水果，和军训的“猪食”对比，简直不要太香好么！

关玥给关璟一个拍肩，把关璟打了一个趔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呀？”关玥接过关璟手里的酸奶，吸起来。关璟回答：“我这不学生会的干部么，来给同学们送吃的。”“切，什么呀，你是想看美女吧。”关玥对于关璟的私生活只是有点耳闻，“你是来看谁的啊？方兰？还是……？”

关玥一转头，正撞上她三个室友。杜心的眼睛都黏在关璟身上了，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连忙接过关璟手里的水果：“学、长、好！”声音不可谓不甜，关玥抛给关璟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又听杜心说：“关玥，这是谁呀？你男朋友？”

关玥冷哼，杜心，你能试探得再明显一点么？她的手臂搭在关璟肩头：“介绍下，这是我哥，亲哥，关璟。”

杜心笑得更开心了：“哦——！原来是关玥的哥哥呀，初次见面，你好！”杜心的手伸过去，关璟绅士地握了握，杜心看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里面搭了一件白衬衫，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身材好，眼睛很清亮，笑起来还有梨涡，说起来，关玥反而像姐姐一点呢！杜心越看越喜欢，拉着他，又问了一堆有的没的。

马慧丽和梁婉婉矜持很多，接过酸奶和水果，就没和关璟搭话了。杜心的热情吸引了好一波人，那个时候的女生也算大胆，难得见到一个帅哥来了，都围过去。关玥已经见怪不怪了，从小到大，关璟真不缺女生追。这家伙里子就是一混子，可谁让这个世界总爱以貌取人呢？

直到关璟走了，晚上睡觉，所有女生的话题还都是他。关玥作为关璟的亲妹妹，同样遭受了“围攻”。关玥就爱损他，真的假的的八卦一股脑儿都散布了出去。

周子露才结束训练，去澡堂搓了一顿澡才回宿舍，上了一次“噩梦”厕所，筋疲力竭倒在床上。脑海里还有蒋语绮的冷言冷语，就听到上床的杜心和关玥在聊关璟。她们聊得实在太兴奋，周子露闭上眼睛进入半睡状态，耳朵里也还是她们俩的声音。她忍不住，敲了敲上床，但又没发作，“能安静点吗”，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们在聊什么？”

杜心还以为，周子露清心寡欲呢，结果，还不是落了凡俗？她没答话，关玥回答：“是我哥哥，关璟，他是学生会的，今天来给咱们送吃的了。”

“你去训练了，没见着。”杜心吃着一个红富士，用很遗憾的口吻道，“可惜了，你没见着，关玥那个哥哥，真是一表人才!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呢……”

关玥接茬儿：“我也不太清楚。”关玥瞟了一眼周子露，想起之前，关璟竟然还找她问过周子露，心里有点怪怪的，“之前说有的，现在，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你要是有兴趣，就试试呗。”

杜心害羞道：“这，这，这多不好意思？”

“你俩小点声，我睡觉了。”马慧丽睡在周子露的对床，她的声音有点冷，马慧丽很少发火，可这次的语气，是一听就不对劲。周子露感激地看了马慧丽一眼，关玥马上明白了，立马噤声。杜心多说了几句，才闭上嘴巴。

方兰和关璟的关系，很快就被传了出去。这多有意思，方兰每隔三天来一次，关璟每隔四天来看一次，到第十二天军训的时候，他们就会撞上了，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都想知道，这两位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蒋语绮一副很了解内情的样子，早先就在舞蹈队里给成员们打预防针，谁也不许多瞟关璟一眼，方兰是她表姐，关璟可是她表姐夫。周子露压着腿练功，没搭理她，蒋语绮特意在周子露旁边，又说了一遍。

蒋语绮逐渐摸清楚，周子露，表面上不吭不响，背地里就爱搞大的。当初，是她让人安排周子露到最边角的，因为她知道，只要周子露在前面，就一定会让所有人把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那她蒋语绮又怎么出风头呢？她原以为周子露会抗争一番，结果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连周围的女孩子，都替周子露不服呢。于是，她放松了警惕，谁想到，方兰一来，就让周子露换了她的位置，说不怀恨在心，那是假的。

“来了来了。”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带着八卦的好奇心，憋着笑，看到方兰和关璟一起走进大礼堂。不得不说，这两人很登对。都是修长的身材，头小腿长五官精致，他们并肩而立，画面无比和谐，俨然一对璧人。

关璟先开口了，淡扫了大家一眼，语气亲和：“对不起大家，干事们之前忘了大礼堂这边还有人，这次，我专门给你们送零食，权当赔礼了。”

“学长！你太客气了吧！”舞蹈队迸发出一阵笑声，方兰朝关璟莞尔一笑，眼尖的同学都笑起来，只有方兰看到，关璟并没有多留意她，只是礼貌地笑了一下，就开始分发零食了。

方兰的一颗心就像在海里漂浮的船，忽上忽下的，还要面对惊涛骇浪，阳光曝晒。她的脸上维持着微笑，也帮忙分东西。

周子露压好腿，用毛巾擦了擦汗，也没多想，跟在队伍后就去接零食。她好像看到，来的那个男生，长得很端正，可并没有往心里去。她接过这人递过来的零食，眼睛扫到他那双修长且白皙的手时，不自觉地停留了片刻。关璟竟然也顿了顿，他看她，肤色白里透红的，明眸下，一张小巧的嘴巴，也是红通通的，乌黑的头发扎着两根粗辫子，坠在锁骨两边，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后面的男生看出了点什么，低声说：“学长，这是我们系的系花，漂亮吧？”

周子露脑子一嗡，系花？什么时候的事？她不知道！抬眼撞上关璟的眼睛，关璟的眼里，有一种**裸，她愣了一会儿，转过头跑了。

跑到大礼堂外的草丛上，疯狂吸酸奶。周子露的心狂跳，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因为那句“系花”。负责给草坪洒水的工人吼了她两次，她才回过神来，走到别处去。

蒋语绮可是听到了“系花”二字，抓着刚才开口的刘梓明问：“你们会计系什么时候评的系花啊，我怎么不知道哇。”

刘梓明白了蒋语绮一眼：“男生宿舍秘闻，谁让你知道了？”

蒋语绮心里不爽，看到方兰，她的表姐，还在分发零食呢，显然没关注到这边。又看关璟，一副没把刚才的事当回事的样子，和刘梓明打打笑笑起来，聊的内容是别的，无关周子露。

周子露吸干了酸奶，正找地方扔呢，就听到不远处的谈笑声。方兰帮关璟抱着另一箱东西，他们要到别处去。沿着的道路正好往周子露这边去，周子露心一紧，窘迫地想要找地方躲，随便找到一个坐的石凳子，坐在上面，假装在打电话。

等到声音远去，周子露才松了一口气。她瞄了一眼那俩人，方兰挽着关璟的手，俩人有说有笑的，这还不是情侣，怎么可能呢。她的心里有一种情绪在明明灭灭的，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虽然从小学开始，她没有再和同龄男生说过话，但是，这不意味着，她和男生毫无交集。甚至在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她就暗恋过几个男生。初中的时候，她暗恋大她两届的学长，那个学长眼睛明明亮亮的，是她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喜欢摄影，最后考上了电影学院导演系。高中的时候，她暗恋过常年蝉联年级第一的男生，那个男生生得很白净，也很安静，和她一样，是个稍微有些内向的人。比起“同性相斥”、找恋人应该要“性格互补”的理论，周子露更信奉相似的人才有真正的爱情，因为这样才能互相理解。可是这段暗恋也是无疾而终，那个男生出国了，杳无音信。

现在大学了，不再是谈爱**变的年纪，可是，她的心还没有顾虑到这边。在她选择从两千多公里的家乡来北京读书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要对得起她的选择和野心，满脑子都是在想，怎么可以在大学里过得好。高中时，在她们那个地方，她是年级前十，学校的心肝儿。现在，她考上P大，其实也就是勉勉强强的分数，周围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比她优秀，她自愧不如，自惭形秽，每一个夜晚突然醒来，都觉得自己被重担压着喘不过气来。而周子露知道，给她施加重担的，正是她自己。

所以，关璟，他那么优秀，那么好，他怎么会看上自己呢？家世便宛如天堑，又是学校的优秀学生，风云人物，况且，关玥也说，关璟的女朋友很多，喜欢他的人也很多，她周子露，怎么可以妄想呢？在这样的一个下午，周子露彻底掐灭了这一簇火苗。

她知道，如果对关璟有任何幻想，那后面痛苦的，必定是自己。她已经预知了痛苦，也就不打算陷进去了。

但是，关璟可不这么想。那个时候，他哪里想到这么多。只因为那一眼的惊艳，他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应了那句话，男人就是贱。从小到大，周围的女生没有不捧着他的，无论是假意还是真意，他没觉得自己很帅很优秀，他甚至觉得，可能那些女生，是看他家的情况上吧。哪里有好看得过于出众的人呢……哦，对了，周子露就是一个。

她在那儿压腿的时候，他就看到她了。一副“离群索居”的孤高样儿，有点好笑，又有点可怜。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又仓皇而逃，连正眼都不敢再看他，连“谢谢”也没说，像一只森林里的麋鹿，突然间闯到了大马路上。关璟起初只是对张玺口中这个甩他面子的女生有点好奇，这太让人印象深刻了，那个时候张玺他爸，抢了关璟老爸看中的一块地皮，手段用得很不光彩。关爸把三分之一的生意交给关璟打理，关璟因为张爸的行为，自然也不开心，连带着关璟对张玺也有些不尴不尬的，又碍于青梅竹马的脸面，没和张玺翻脸，哥儿们相处也还是客客气气的。这时突然出现这样的女孩儿给张玺下面子，那简直不要太及时了。张玺，和他一样，也是个公子哥，他是考艺术进的P大，比他水多了。即便如此，也不缺女孩子追捧。想必，张玺也是第一次在女孩子那儿撞了墙。

关璟正想着，脸上挂了淡淡的笑，看见身边的方兰，不知道何时她挽上了自己的手，他的脸色又变了，方兰有些不知所措，果然，关璟把方兰拉下来，方兰的脸色也不好了。

关璟觉得趣味萧索，谈过的好几个女朋友都是这样，总太爱看他的脸色。好的时候，就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满脑子里，只有那点事儿。方兰也不意外。起初，他就是看上方兰那股劲儿，才同意和她谈朋友的。可谈了之后发现，方兰又和之前的女朋友没什么两样了。

他现在只很想知道，周子露脑子里到底有什么事儿。

“我们分手吧，方兰。”

关璟接过方兰手里的箱子，说得很淡然。

方兰漂亮的眼睛闪了一下，泪光涌上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在交往之前，她就知道了，关璟有很多很多人在等他。

“你喜欢上了别人？”方兰带着哭腔，“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哎，不是。”关璟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也在安慰，“是我不够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