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枝一直睡到了几近下午才醒过来。
若不是佣人上来提醒她,她这一天的时间可能都会交代在这一觉上了。
梁枝醒时迷迷糊糊,没听懂佣人说了什么,就直接点头让人先下去。
这会儿不清不楚地摸着后脑勺坐起来,只觉得脑袋格外的疼。
仿佛无数把小锤子往她太阳穴硬锤,又晕又难受。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宿醉后遗症了。
昨夜她有意克制,一开始也喝得不多,却不料后面情绪上头,还是没能忍住,跟着任夏夏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任夏夏打电话给家里,让人接回去的。
好在她酒品不错,不至于大半夜发酒疯做出什么有损形象的事来。
依稀记得她后头还抱着任夏夏哭了一阵。
借酒将情绪酣畅淋漓发泄出来,似乎也挺不错。
梁枝下床后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
下楼时,她看见付羽然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握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翻着。
娴熟自然得仿佛自己才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饭桌上有副用过的碗筷丢着,看起来是刚刚吃完。
梁枝这才了然。
原来佣人叫醒她,是过来提醒付羽然来了。
付羽然听见楼梯间的动静,斜着眼睨了梁枝一眼,自顾自地继续换台,“我哥一走你就成这幅模样?我还以为你要睡一天呢。”
梁枝没理会她,径直坐到餐桌前。
身前是专门为她准备好的热粥,佣人还细心地为她煮了醒酒汤。
正用餐,她听见付羽然毫不客气地喊她——
“梁枝,帮我把餐桌上的钥匙拿过来!”
梁枝手上动作顿了顿,秀气的眉毛不悦地拧起。
看了一眼对面桌面上躺着的钥匙,她声音温温淡淡:“你可以喊佣人帮你拿,她就在你的身边。”
在一旁整理窗台的佣人闻言,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却被付羽然狠狠瞪了过去:“你不用去。”
许是梁枝这般毫无情绪波动的反应激起了她的怒火,她咬着牙:“我要的是你亲自给我,不给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然后告诉我哥你在他不在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
梁枝轻轻吹了下碗里的热粥,送入口中。
仿佛身边没人在说话。
直到一口粥咽下,胃里暖呼呼的感觉传来,她才轻瞥一眼付羽然。
“你好闲。”
“……”付羽然一时语塞,黑沉了一张脸,“你真不怕我跟我哥说?”
“现在应晗姐回来了,你以为我哥还稀罕你?到时候他厌倦你了,随时都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梁枝“哦”了一声,眼也没抬:“知道了,该走的时候会走。”
放下勺子,瓷器碰撞碗壁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什么?”付羽然拔高声音,仿佛听见了天大的荒谬事,往沙发上一倒:“你说得倒是轻巧,我看你离了我哥,又该怎么生活……”
“到时候你从珩原滚蛋,你以为跟了我哥那么久,我哥会乐意你去其他公司?”她扬着下颌,故作不经意地嘲讽,“不说了,反正又不是我,到时候你找不到工作流落街头,我等着看笑话就好……可别求着我哥要回来。”
梁枝一边听着付羽然不服气的碎碎念,一边慢条斯理喝完了粥。
待到付羽然安静了一会儿,她才看笑话似的望向她:“说够了么?”
付羽然胸口起伏好一会儿,不明所以与她对视。
眼神交汇两秒,梁枝缓缓道:“我觉得,你暂时还不用担心我的问题,还是多关注一下你自己考研的事情比较好。”
她语调诚恳:“不然,外头人也总会觉得,你是因为能力不够,找不到工作,所以才用这个借口在家里混日子的。”
秦瞿不允许珩原出现有人走后门的情况,梁枝记得之前有段时间,付羽然的父母曾经几次找过秦瞿,想让他帮忙安排付羽然进公司,最后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后头付羽然好久都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工作,这才决定考研。
想到这里,梁枝眼神平静地看着付羽然,又温柔地补充了句:“这样还挺丢人的。”
刻意加重了“丢人”两个字的读音。
“……”
心里的那个痛点仿佛被梁枝踩在脚下狠狠碾压,付羽然气结,撂下一句“关你什么事”后,霍然起身,走到餐桌前拿起了她遗落的钥匙。
指甲嗑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枝听着都觉得有点疼。
付羽然却像是毫无知觉,横了她一眼后,脚步急促地转身离去。
屋内重归一片宁静。
梁枝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分钟,门外骤然传来了门铃声。
以为是付羽然又折返回来,梁枝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还有完没完。
却见佣人过去打开门后,拿着一个包裹走向她。
梁枝眨眨眼,接过包裹,在看清寄件地址时,心里的猜测已然成型。
打开,里面是个档案袋,袋子里装着拟定好的离婚协议。
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梁枝轻舒一口气,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来自己最为轻松的一个笑。
……太好了。
趁着佣人收拾餐桌的空隙,她坐到沙发上,打通了秦瞿的电话。
国外与这边有时差,梁枝打电话过去时,对面过了许久才接通。
那边秦瞿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似乎是刚醒。
“终于舍得给我打个电话了?”
慵懒的语调透着若有若无的性感,梁枝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男人那副半睡不醒的模样。
她晃晃头止住自己漫无边际的想象,不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你还有多久回来?”
——说得好像他一直在等她电话似的,那么久了也没见他主动打过来一个。
“回来……”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被褥摩擦声响起,秦瞿沉吟片刻,“二十五号的样子。”
十二月二十五号,圣诞节。
挺吉利的。
梁枝看了一眼日期。
今天是二十三号,也就是后天的事。
眼见着就近了。
心底的雀跃无法掩饰,她语调比之前的遮遮掩掩要轻快许多,一边走过去把离婚协议直接放在餐桌上,一边询问:“那,那天晚上回来一起吃顿饭吗?”
“好啊,礼物都给你买好了,你没要求,我就随便挑了点。”
秦瞿笑了声,语调微扬,懒懒的带着气音,“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啊,怎么,还没多久,就这么想我了?”
随意的语调像是在逗弄猫狗。
……
梁枝手指轻轻划过纸上抬头的几个大字,蓦地也跟着他笑起来,“是啊,想你快一点回来。”
只要他回来了,她就可以从痛苦里脱离出去。
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