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下午梁枝请了个假,把事情简单安排了一下,便驱车去了律所。
这是江城最好的律所,而她预约的苗律师,则是律所里专门处理离婚事务的律师。
苗律师四十岁上下,气质沉稳,与梁枝相对而坐。
在听明白了梁枝的要求后,她眼里透出几分疑惑,迟疑地问:“梁女士,真的只有这些条件吗?”
顿了顿,她又觉得有几分不妥,于是缓缓解释道:“我有能力帮您争取到更多,您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梁枝摇摇头,淡笑着谢绝:“不用。”
都是秦瞿的东西,别的她拿了总觉得亏欠。
苗律师只得点点头,不再打听客户的其他问题。
咨询接近末尾,苗律师推了推眼镜,与梁枝确认:“过一段时间等拟好协议书,是直接寄到这个地址,对吗?”
梁枝轻轻颔首。
结束咨询,梁枝没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别墅。
前脚刚进房门,后脚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梁枝看了一眼来电人,备注的“路娜”。
她想也没想,直接接通。
“梁秘书,这边有些事情我暂时无权做决定,您看……”
女人犹豫的声音传过来。
梁枝笑了笑,身体放松地向后靠了一下:“你有。我相信你的能力。”
那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大概能想象到对方不可置信的反应,她接着补充:“下面那个项目你也跟一下。”
……
大约过了半晌,路娜才终于不确定地问她:“……您是,认真的?”
“嗯,”梁枝声线毫无异象,“我考虑得很清楚。”
她当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这样做,无疑是在把自己手上的权力交接给别人。
之所以这么做——
她都快要离开了,怎么可能不找个人接替?
即使她很想直接一走了之,可这公司的建成再怎么说她也是从头开始见证到了现在,再说她从来都是不愿意直接撂下一切撕破脸的人,自然走也要走得体面一点。
路娜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小声对她说了句:“谢谢梁秘书。”
电话挂断,梁枝把手机抛到沙发另一边,盯了一会儿天花板。
直至门铃声响,她走过去开门。
进来的是几个她新请的佣人。
让人熟悉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后,她见差不多到点了,便让人去做饭。
在叮嘱对方饭菜口味时,她骤然顿了一下。
旋即苦笑一声。
都快要离开了,居然还记挂着饭菜合不合那人的口味。
……
安排好一切,梁枝回到房间,抱着笔记本开始整理简历。
决定了将来还是走自己的专业那条路后,她便开始仔仔细细地筛选符合条件的工作机会。
虽然她名校毕业,但毕竟已经过了两年,从事的又不是专业相关的工作,竞争力相较于应届生来说,还是弱了那么一头。
从大学时一直跟着秦瞿,梁枝缺乏找工作的经验,折腾了好一阵,终于将一些都处理完毕。
抬头时,才恍然惊觉天色已然转黑。
佣人早已将晚餐的粥煨好,放在锅里保温。
目光在客厅搜寻了一阵,梁枝看了看时钟,晚上八点。
她问:“他呢?”
佣人本就训练有素,梁枝一问便懂得她指的是谁,恭敬地鞠躬道:“先生还没有回来,太太您要不然先……?”
梁枝不适应被人这样恭恭敬敬地伺候,摇了摇头,坐到沙发上,“我再等等。”
最近秦瞿总是回来得很晚,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太忙了吗?
-
秦瞿回来时,客厅的时钟刚好显示着九点整。
见客厅有佣人走动,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终于舍得请佣人了?”
梁枝“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走过去坐到了餐桌上,“吃饭吧。”
待到饭菜上桌,她转头叮嘱佣人可以先离开,于是对方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厅。
“这样也好,不至于你一个人那么辛苦。”
秦瞿随口评价道,没有上桌,而是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烟雾袅袅,弥散到梁枝鼻尖。
她不满地微皱眉头,走过去掐灭她的烟,“以后少抽点烟。”
秦瞿微讶,目光带着少许细碎的笑,问她:“怎么了?突然这么关心我。”
……
梁枝敛着眸,努力压下现在就提出离婚的冲动,“先吃饭。”
离婚协议还没拟好,各方面都还没有着落,要再等等。
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说。
不然,中途变数太大,她怕自己脱不开身。
更怕秦瞿以为,她只是一时闹脾气,从而将这个时间一拖再拖。
吃饭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江城最近两周都没有下过雨,偏偏在这个时候下得猛烈。
梁枝扭头望向窗外,莫名觉得,这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她正望着雨丝出神,忽听秦瞿开口:“明天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有点久,会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出差?
过几天离婚协议就能寄过来了,这个时候出差,岂不是又要往后拖延一段时间?
梁枝倏然一懵,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怎么这么突然——”
话音在注意到秦瞿一个疑惑的挑眉后,戛然而止。
冷静下来后,梁枝抿抿唇,“不用了。”
反正他也不在,早晚都一样。
顿了一会儿,她接着问道:“大概多久能回来?”
“还不清楚,事情有点多,”秦瞿答道,见她不安的表情,以为她舍不得自己离开,于是颇为愉悦地反问,“希望我早一点回来?”
梁枝点点头。
观察着男人似乎误会了什么的神色,她微微一哽,提离婚的念头再一次涌上。
她真的越发觉得,自己之于秦瞿来说,更像是一个他拿捏在掌心的宠物。
她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把这个念头压下,抵在喉间的话语最终转换成了浅淡的叹息。
“等你回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女人藏着心思,说话的时候耳尖不自觉地泛红,脸颊粉嫩如蜜桃,一双眼乖巧地敛着,睫羽如小扇子一般在眼睑处投下一点浅淡的阴影,显得过分柔软。
“什么事?”秦瞿见梁枝这幅模样,难得起了逗弄的意思,狭长的桃花眼微挑,半开玩笑道:“真的想要孩子了?”
又是孩子的话题。
梁枝背脊猛地僵了僵。
她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偶然刷到的一条八卦——
【应晗曾在节目中坦言,一次拍摄时发生的意外,使自己子宫受伤,落下难以生育的旧疾,但因为非常喜欢孩子,所以平日常去孤儿院看望小孩。】
——这是真的吗?
所以,他从最近开始,频繁地提起曾经避之不及的孩子的问题,是因为……应晗?
身前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秦瞿大步绕到她身后,手撑着桌子,从后面按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将她禁锢在桌椅的咫尺空间中。
而后放松地将下巴靠在她的颈窝,带着气音调笑:“如果你想,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梁枝的脊背仍僵直着,不敢放松。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攥紧,缓缓沉入深渊。
直到前襟的纽扣被人不紧不慢地解开,她才骤然惊醒,挣扎着站起来,退离秦瞿几步的距离。
她一颗一颗重新把自己的纽扣系好,抚平,手按在胸口,低头掩饰自己苍白的脸色。
“……你回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