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经历了漫长的混沌,在我恢复神识的一瞬间,只觉得周身异常寒冷,令我浑身发疼。我听到狂风的呼啸声渐渐平息,尖锐的耳鸣声却仍然不止。坐起身捂着嗡嘴作响的脑袋,剧烈的头疼让我无法聚集精神来探看。白茫茫大地衬得黎明前的雪夜,显得格外诡异。寒风裹挟着雪花擦过脸颊,刺骨寒意。这让我打了个寒颤,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远处乌青色的雪山座座,苍松凌劲不畏严寒,这幅景象令我迷茫:“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自己不过触碰了那《清明上河图》,怎么就来到了这里。这冰天雪地的恶劣环境,简直是槽糕透了。未等我抱怨,雪原上忽然跃出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叫器着奇怪的语言。我听不懂,只觉得如同几只聒噪的乌鸦,令人厌烦。
当然,如果他们体型也能和乌鸦一样就好了。因为我非常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来着不善,杀气冲天。
“穿成这样是要拍古装剧吗”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自己竟然如同燕子翻身般,轻飘飘落在数丈之外,这种场景令我惊慌“我竟然会轻功”
疑惑还没消散,黑衣人却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径直扬刀而上。我一倾身,步法轻盈地躲过了袭击,再一伸脚,大汉被绊了个狗啃泥。
还没等我庆幸半分,只见对面的黑衣人目中厉色更甚,刀柄一转,齐刷刷向我劈了过来,如鹰鹜袭原。我只能凭本能去抵抗,刀锋几次擦过鬓角,眼看就要招架不住这绵密的刀法,勉强躲过了眼前,转头却发现一把尖刀迎面劈来,避无可避。我心中顿时冒出了一句台词,哀道:“吾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快要被完结的时候,一朵梅花倏地飞过耳畔,叮的一声正中刀柄。刚硬的刀柄别击落,那方艳红梅花还在飞旋,直到一连击倒了七个人后,才堪堪飘落。
雪自花瓣上簌簇振下,雪梅清幽的香味荡漾开来,我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怕,站我身后来。”
听到这句话我急忙站起身,跑到那个声音身边。就怕晚了一步,被刀铎砍了脑袋。
梅花曳地,瓣尖剖洒的鲜血在白雪上侵润开来,很快凝结成了暗红色的冰。我看着地上已经失去气息的躯体,感到一阵可怕的寒意。这是我有记忆第一次直面死亡,更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心中有些发憷。
“他们死了,被一朵梅花?”武侠小说里有人可以以叶为暗器,杀人于无形,没想到今日我竟然看到有人用梅花花瓣杀人,简直是…高雅而又美丽的武器。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闭眼”他的声音就像是温柔的命令,令我无法拒绝。
风雪拂面,一段梅香幽然倏忽而过,我听见黑衣人纷纷倒地的声音,心想不会都死绝了吧。
“没事了”
我睁开眼,这才发现他是坐在轮椅上的,发丝还因刚才的出招在风中舞动。银白的衣裳衬的他清冷无双,墨发由一支银簪半挽。明明长得丰神俊秀的脸上,被眉目间的杀意震得人望而生畏。
他收敛了杀意,始终面色沉静,只看向苍茫的雪,和一旁的我。
一连串的记忆随着风丝儿往脑海里钻,交织成了一张似月的面庞,令我心中猛然一跳,定定看向他。
两张脸庞重叠在了一起,被风雪吹得清晰而明亮,虽一时记不清他的名字,可我想我定是认识他的。
“死了,干净。”他轻轻说着,雪原上的风很快就将血迹掩埋了起来,虽然这些杀手死有余辜,但他出手似乎太过凌厉无情。
我一愣“不留个活口吗?”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留个活口,然后歇了他的下巴,扣出口中毒药,再拍着他的脸:说出幕后黑手,我饶你不死!
“留着未必会说真相,死了,我也能查出来。”
他说这话时已收敛了杀气,长眉一舒,柔和了神色看着她,目如寒星,面似雪月。他问道:“心儿,你有没有受伤?”
“你认识我?”我用手指着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听到他叫自己名字,心像被一颗棋子敲落棋盘骤然叩响。难道自己也曾见过他吗?可这种感觉告诉我,不止是见过,我定是认识他的!
“是因为那些幻觉吗?”我喃喃自语。
旋即,又听到男子迟疑问道:“你又做那个梦了?”
我还在极力回想这熟悉得感觉是什么,正无头绪之间,这时,又一个身着锦衣的人出现了。这人骑着一匹骏马,黑衣锦袍上金丝银线的绣着龙纹,束发高拢,眉眼如剑,由其时那双上挑如三月桃花的眸子,似能看透人的内心深处。
“无情大捕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
“无情?”
好熟悉的名字,我竭力搜索枯肠,猛然抬头:“你是无情?盛.....崖余?”不会吧,竟然是四大名铺里的无情!
锦衣人察觉到异样,微微侧脸看向我,好似在看一个突然闯入的小兽。
“想来方侯爷已经在这里等我等了许久。”无情望着那人,目光坚定。
“哼,你们神侯府拿得到的线索,我岂会拿不到?”
无情伸手向锦衣人一扬,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封密函,他清冷吐出两字:“未必。”
锦衣人道:“我不过来迟一步。”
无情道:“此事已有神侯府接手,还请侯爷不要再节外生枝。”
那锦衣人危险地眯起眼,陡然逼近无情身侧,压低声音:“在汴京,没有我方应看得不到的东西。”
我心中一阵忐忑,就怕这个锦衣人对无情突然发难,毕竟他双腿有恙,直觉告诉我对面这人不简单。
无情只是微微仰起头,神情依旧不卑不亢:“侯爷大可一试。”
说完,无情便不再看他,转向前方苍茫的雪原,目似寒潭静无波澜。方应看也没有再说话,冷笑一声后御马离开。
他临走前望了我一眼,初见那斜飞入鬓的眉眼,心里仿佛忽然被刺入一根冷剑。
“好嚣张啊,他是什么人?”我赶紧往无情身边挪了两步,这眼神是要吓死我吗?
“无关之人。”无情静静看向我:“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好嚣张啊.”
“之前那句。”
“你是无情?”
无情听到这话,静静看着我,但清冷的眼底隐着无奈和笑意。
“三年不见,就忘了我吗?”
三年?忘了他么?
我愣愣看着他,风雪翻卷着他身后的轿帘,帘上的仙鹤飘飘欲飞。我一时忍不住上前两步,将它看得更真切些。回想起博物馆那副破损的画,那一幅迎风招展的门帘上,似乎也有这些仙鹤,而罢喃喃道:“这是《自在桃溪图》上的仙鹤,为什么你也会有?”
“我虽身在神侯府,但和你一样,仍是自在门的弟子。”他淡淡一笑,“怎么?只许你有?”
我一时被堵的哑口无言,抬手摸了摸鼻子试图缓解尴尬一二。
这时远处跃下两个少年,一金一银,个头一般高,模样亦有三分相似。他们径直走过来,向无情行礼。
“公子!您料的不错,是那些辽人。”金剑道。
辽人?是刚刚言行奇怪的黑衣人?此时的我就如同两年前在医院醒来一样,不知身在何处,对一切都茫然不知。我搓了搓冻红的手,心里埋怨这大雪的寒冷。
这时着银白衣裳的少年看着我调皮地眨眨眼,道:“这位姐姐好漂亮啊,是......”
无情突然打断他:“这是我在三清山叶师伯门下的素心姑娘,你们先送她回神侯府。”
银剑恍然大悟状:“原来是素心姑娘?我还以为要过几日才到呢,竟然在这里就碰上啦!”
一旁的金剑却听到无情那句“你们先送她回神侯府”情急道:“公子要一个人去查案?我也去!”
银剑也反应过来:“还有我还有我!”
无情却微微摇了头:“不必,你们照我吩咐去做。”
他见站在面前的师妹魂不守舍的样子,又问道:“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问舟没和你一起来吗?”
“嗯?问舟?”这个名字也颇为熟悉,可一时又无头绪。
我还在迷茫中,就见无情在缥缈的风雪里望着我,长睫翕动,目光中有淡淡忧虑。
“你还好吗?”
我努力从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定了定神,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没事的,你不是要去查案吗?别耽误了。”
无情点头,思虑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沉甸甸的令牌递过来:“这个,你收着。”
我低头一看,四边镶金的檀木上面刻着“神侯府”几个字。
“见令如见人,凭此令可在京城和各地官衙畅通无阻。”他顿了顿,沉吟道:“此案关系重大,我必须亲自去查,只能让他们送你回神侯府了,算时日,赖神医应该已经到了。”
他望着我,目中粼粼有光,好像漫天飞雪皆融落在了他眼中,我有些迷症了。
“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说这话时放柔了语气,让我有所宽慰,一时恍然。直到他消失在缥缈的风雪里,才回过神来。
身旁的银剑面带担忧道:“公子没有我们保护,不会碰上什么事吧。”
金剑冷漠看向他:“明明一直是公子保护你。”
“什么嘛?公子说我进步很多了!”
金剑不理银剑的愤愤不平,转身向我行礼:“心儿姑娘,我们这就启程吧。”
我点点头,又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无情离开的方向。雪原苍茫一大白,只余无情轮椅的两道深辙,延伸至眺远的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