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碧血营到了。恢弘壮丽的大漠风光里,军营之中将士们身着盔甲,威武雄壮。我看着他们整齐有序的走过去,心中充满了敬仰之情,这些人远离家乡与亲眷,只为守护国土,岂不知这番景象,又能维持多久。不容我多想,无情便将我送去厢房休息,经过白天的折腾,我确实是累得不轻,不多推辞进了门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阵阵马嘶,我从梦中惊醒,坐起身,陌生的环境令我有一瞬间的迷茫,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像是刚放进来的。
“我怎么睡得这么死,有人进来都不知道”一旁叠着我的衣物,昨天被我拙劣绣工补好的地方显
然已经被人重新缝过了。未时,耀日西跌,我腹中饥肠辘辘,看着饭菜认真吃了起来。也不知睡着后无情师兄有没有来过,现在在做什么。
饭罢,我收拾了饭碗,推门而出,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士兵,低着头在纸上认真画着什么。
“请问昨天有谁进来过吗”我来到他跟前,轻声问道。
那士兵埋头苦干,也不抬头“只有仇大姐来过,无情大人问过几次姑娘的情况,但并未进门,姑娘有什么事吗”
看来是无情叫人来帮我做了这些,只怪我睡的太沉,一点都没有察觉。这士兵埋头画得仔细,我不由得凑近了些“你在画什么一只猴”
士兵听我这般说,忙将手中画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羞涩的抓着头发说道“嗨,我就知道我画得不像,不画了。”
我捡起揉皱的纸团,又认真看了看,呃,还是像一只猴,许是我说的太过分了,对着那人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说错了。”
我拿着纸思考了许久,才小心翼翼道“你…这是在画…心上人”
士兵听罢满脸通红“什么心上人!”
而后又沮丧不已“刚才无情神捕向我查证邱平川的事,问起他的样子,我就想给他画下来,多少帮上一点忙,可是……”
我听了一会算是明白了,这士兵叫程平,素来崇拜四大名捕,见无情在查问一个叫邱平川的人,问及他的相貌,便想帮忙画下来。可惜画得不像,正急得挠头搔耳,我索性接过纸笔给他回幅新的。
“姑娘,行啊!才几笔就画得这么像!不过这里得改改他右手的无名指断了。”他坐在我身旁,指着画上的手指指正。
“断了这倒是个特征。”我依言修改,程平看着画像说起这人,他总和马队在一起,四处奔波的没个定处,我就又给他的眉眼间添上几笔风霜。
“你把这眉眼画得正气点,他不是坏人。”
我有点好笑“哦,你怎么知道”
“他为人仗义,武功又高,挑马也是一把好手,经手的马都是头马,连金人都夸。”
“而且他这八年来他一直和大家同吃同住,大伙都挺喜欢他的,不像是坏人。你说无情神捕查他干什么不会真犯事了吧”我看程平说起这人的时候,目光炯炯,敬佩不已,想来也是行事风格颇为稳重。
我看着他笑道“你担心他被冤枉”
程平摇摇头“四大名捕绝不会冤枉人!我,我相信他们!”
我不禁有些发愣,在现代的时候,你很难相信还有人会这样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们是会为我们出头做主的人,能为他做一点事,感觉我也能有点用处。”
“你当然很有用啦,你在碧血营保卫疆土,干的是大事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保家卫国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股坚韧的毅力,也不是每个人都甘愿背井离乡。
程平听我这么说,略有些不好意思,又伸手挠了挠头“嗨,我不过就是个看门的。有时候想想自己也真无能,无情捕头双腿尽废,还能成为名震江湖的高手”
“我,真的很佩服他,哪像我,空有一腔热血,投军就
是想出人头地,却在这做个小兵,也没有上沙场的机会”
“会有的,你要相信自己。”定会有的。我突然想起被救治的小猫,那日跑去玩了,也没顾得寻找,不知现在如何了,也许会过得很好吧。
想到未来的事情,我心头有些发闷,将画画好交给程平后,便一个人在营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再次思考起那些困扰我的问题。我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些萦绕在脑海中的记忆又是什么呢
想到北宋行将末年,心中一窒,难道要一步步看着他们走向深渊吗昨日残阳如血,大漠中无情寂寥的背影浮现眼前。朝代更替,旧去新来,会不会有一日他也像着风沙中山丘,渐渐被淹没,被人遗忘。
“不,不行……绝对不行”我知道自己如今深陷其中,已无法自拔。我不能看着无情师兄,就这么消失了,他这么正气凛然的一个人,应该万古长存的。
“你在想什么”
我一回身,发现无情站在我身后,旁边还有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想必这就是无情公子口中的叶姑娘吧。”那人开口说道。
“心儿,这位是碧血营主帅,种帅种师道。”无情在一旁给我介绍。
“见过种帅”我收拾好心情,朝着种师道作了个揖“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用管我。你们…是在查辽人奸细吗”
“嗯,此事与你有关,你也一起听听罢。”无情看着我,侧身朝种师道说着“种帅,既然营内一切如常,恐帕我们得复核一遍外来人员。”
种师道沉吟“我已按无情公子你的吩咐排查过了,这一年,外边只有八月采办军马的马队来过。”
“采办军马是从辽国吗”我询问。
“不,是金国。不过,要去金国,确实要途经
辽国,游龙!”种师道对着远处呼喊,不一会,一位身着盔甲的壮年跑了过来,听了种师道的询问后,也皱起了眉头“八月的这批军马,一批是我们碧血营留用,另一批是送去杭州怀远营的。”
无情点头“军马采买权独碧血营有,朝廷八年前下令准许怀远营调马,怀远营的统帅我记得是——韩世忠。”
“韩世忠!”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泛起波澜。
无情见我这般微微讶异“怎么了”
我怕露了什么忙摆手“没事,这个人我知道的,他是个英雄,我们还是看看马队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吧”
“没有啊,马队的人都是从营里选拔出来的,个个都知根知底…啊,对了,你这么问我想起来了。”游龙皱着眉头细想“这支马队都是五月出发、八月回来,会临时加入一个枢密使童大人指定的马贩,他负责为怀远营选马。”
无情沉吟“童贯”
“那个马贩是邱平川”
“正是,无情捕头您知道”
“嗯,刚才请士兵画了一幅邱平川的画像,应该画好了我去取。”说罢,他转身欲要有,被种师道
拦住了,他扭头吩咐游龙“叫他送过来。”
无情制止道“不必,已劳烦种帅许多,我们过去询问便可,您请留步罢。”
“协助神侯府办案本就是应尽之事,况且无情公子帮了碧血营大忙,昨日之事,我还想再向公子请教。”
“种帅言重了,无情知无不言。”二人相对而行,一坐一站,身后耀日范着层层光辉,洒在无情身上,如同降世仙神。他们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涉及到碧血营的要事,跟我毫无关联,一时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便推说自己想四处走走,先走开了。
想到无情一会看见那幅画的样子,我忽然开心了起来,脚下的步子都变轻快了,觉得总算发挥了一点自己的光热!回想起刚才的调查,无情在疑心这个邱平川和童贯,这个童贯的臭名昭著我是知道的。不过邱平川此人,听程平那样夸赞,真不知是好是坏。
既然此事主要与马队有关,我不妨去驯马场问问,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我来到驯马场打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有效的线索,就在要离去时,耳畔忽然传来激烈的马嘶。
“这匹马受惊了,大家当心!”一旁的士兵呼喊着,让大家疏散逃开。马匹径直冲向一名伤兵,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反应。得赶快拦住它,我下意识地轻功上马,试图勒住缰绳,让它调转方向。
正束手无策之际,忽然一双手握了上来,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我,无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握紧缰绳,抬头看前面,不要帕。”
“快握紧缰绳,抬头看前面,不要帕。”不知为何,这句话令我感到十分熟悉,脑海中飞快掠过沉寂的画面,似乎幼时,也有一双温暖的手教我勒住缰绳。
“无情师兄,你怎么!!”我从片刻的空白中回过神来,看见身后的无情。饶是早知道无情虽双腿残疾仍轻功卓绝,可亲眼见到他跨上了马背,我还是很震惊。
“按辔的手要往内侧使劲,让它慢下来。等它放松,低下头去,对,就是现在,摸摸它的脖子”无情握住我的手,教我怎样抚摸马颈。他的手冰凉而马颈温热,鬃毛扎得我手心出汗,马打了个响鼻,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
“这是你对它听话的奖励,现在试试让它跑起来。”他温柔地教导我,环住我的左臂一紧缰绳,马小步跑了起来“学会了吗你试试看。”
我悄悄回头,只见无情面上沁了薄薄的汗珠,在酷暑下都面色苍白的他此刻却气息不匀,一定……很辛苦吧。我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平日里杀伐速决的一张手,紧紧包裹着我。身后的怀抱里,有着梅的清香,甚是好闻。我竟有几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