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无情师兄又忙了起来,整天带着金银二童早出晚归,一天见不到几次面。我一人呆在府里都可以生蘑菇了,索性带着糖球出去转转,
三合楼,汴京城最热闹知名的酒楼。三教九流、各方势力在此汇聚一堂,来往间都是市井的传闻逸事,江湖的暗潮汹涌。如果要打探消息、寻得一些身世线索的话,这里大概最适合不过了。
我刚走到张灯结彩的三合楼门前,却被店小二拦了下来“客官请留步,今儿个我们楼里要招待贵宾,不收别的客人了。”
“贵宾他们把这么大个三合楼都包了下来”这得是多大手笔啊。
小二赔笑道“正是呢。那位爷出手阔气,虽然就用着几包厢,还是包了整个楼,以免别人打扰。客官还是改日再来吧。”
我沮丧的点点头“好吧……”
也不知道这贵宾,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怀揣着满腹好奇,摸着怀里的糖球转身离去。
我离开三合楼门口,走了十几丈远,便见一个金灿灿的轿子与一队车马在楼前停下。轿帘一掀,走下来的那个锦服华冠、气质张扬的人不正是方应看吗我停下脚步,望着车队探寻。
刚刚与我说话的那个小二,看到来人点头哈腰地迎上去“方大侯爷,快请进!”
方应看大步往楼中迈去,却在闩边突然停住,旋地转身,锐利的眸光竟朝我的方向射来,我下意识地往偏楼柱旁躲了躲,—时不确定他是否看见了我。再探出头时,他已背过身去,消失在楼门里。
看来方应看就是包下整座楼的人了“倒很像他的作风。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抓不着头绪,便慢慢地往回走又见几辆同样派头华贵的轿子在楼前停下,里头走出来的人,模样和装扮都像是异国使臣。大食、高丽、大理……辽人!我心中疑窦顿起,决定留下来瞧瞧方应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选了楼外一株隐蔽的茂树藏身,刚爬上去,糖球就顺着树干溜走了,来不及管它,我远远地往楼上厢房张望,却只透过半掩的窗户,隐约看到他们坐在一起多把酒言欢,其他一无所获。
我在那观察了半个时辰,直到那些外国使臣喝得红光满面,纷纷告辞走出楼外,也没什么异状发生,看来白搭了这么久。
我跳下树,准备趁方应看出楼、发现我之前,先行离开。
“叶姑娘”身后声响,竟是当时对我拔刀的大汉,好像叫什么彭尖。
我有些心虚的看着他“怎、怎么了”
“这是侯爷要我给你的。”他递上一面铜镜。我接过一看,发现镜里的东西都放大数倍,倒和现代的望远镜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想起来,《宋史》里好像确实记载过这样的宝鉴。
看来还是被发现了,我翻看着手中的望远镜,问彭尖“呃,这是什么意思。”
偷看还给礼物送的吗?真是有钱人的生活令人费解,小侯爷不愧是小侯爷,先是挥金如土,如今是慷慨大方啊。
“什么意思”
熟悉的语调在不远处响起。我一抬头,便见方应看气定神闲地走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调侃道“你们神侯府里都没人了,还要派你来监视我你那功夫能看着什么东西这玩意送你,下次要看,好歹也看得清楚些。”
我一时气结,但又觉得偷窥的自己确实理亏,只能满脸通红地握紧手中铜镜,瞪着方应看面上愈显恣意的笑“我只是路过,看到异国使团一时好奇,就多瞧了一眼,可不是监视你。”
方应看瞧我局促的样子轻笑到“难道不是因为本侯爷英姿飒爽颇为引人注目吗?”
我心想你可真自恋,整天呆在神侯府我的眼光都被无情师兄拉高了,会暗恋你吗?
“是啊是啊,侯爷绝色倾城,放眼汴京哪个是你的对手啊。”我觉得像他这种人,还是恭维着好一点,不然我怕自己这样的身手,逃都逃不掉。
“绝色倾城?”方应看咬着这几个字面色不善。
“放肆!胆敢调戏侯爷!”彭尖大刀一横,吓得我往后跳了一步。
这是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老天爷啊,我发誓下次再遇到这队人马,一定要绕道走!
“彭尖。”方应看斜了一眼彭尖,又看向我。
“那个什么,我突然记起晾干的衣服还没收,就先告辞了。”被他看一眼,能吓的我魂儿飞,还是先走为妙吧。结果刚踏出一脚,就被那人拦住,好看的手捏着一把黑金扇,俊俏的外表足以令人惊叹。
方应看站在我身旁,低声询问“我听闻,上次在巷子里刺杀你的几个人中,带了一封信,这封信却不见了,只留下细盒一个,是不是在你那儿?”
刺客?他不说我都快忘了,这种惊心动魄的事,还是不要记起的好“胡说,那细盒也在我这儿……”
我立马捂着嘴,警惕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身上有信封的!”又想想也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又被刺杀的。”
“我猜的。”那人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好骗,真是傻的可以。”
真是痛恨不已,这人太歹毒了!今日出门忘看黄历,百事不利!
“信呢?”方应看摇着扇子,不慌不忙的看着我,好似多看两眼我就会给他一样。不过还得多谢他提醒,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给你的!”这条线索这么重要,我怎会给他先机。
“哦?本侯记得前些时候给了谁一袋金子,是谁来着?彭尖,你告诉她一声。”
“是,侯爷给了叶姑娘一袋金子,没想到拿了钱财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听着他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脑门直冒火!什么叫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什么叫做百因必有果!
“我、我金子一分没动,马上还给你!”
“不行,我神通侯府里的金子,出了门可是要收利息的,这利滚利如今也得十袋的价格了吧。”
“喂!你倒不如让彭尖拿把刀架我脖子上得了!”我气势汹汹的指着方应看怒吼,下一秒就被脖子上的刀吓得魂飞魄散“别激动,信在神侯府里。”
方应看似乎被我这没骨气的败相给惊到了,他愣了几年,拿着扇子指着我朗声大笑“本侯当你多有志气,到头来也怕一柄大刀啊。”
我翻了个白眼,说的是什么废话,一刀下去我还有机会讨价还价嘛。
“我再怎么着,也得回去拿给你啊。”
“可是你进了神侯府不出来,本侯岂不是束手无策了。”他那双明晰一切的眸子里,看穿了我的诡计,搞得我都不知该如何对应。入了神侯府我还出来,我就是傻瓜!
“那你说,我不回去怎么给你拿信,再说了这东西十分重要,谁都不知道放在哪里,除了我。”我指了指,表示自己的重要性。
“这刀好像很锋利,可别手抖,我怕我皮嫩,不经割。”
彭尖看了眼自家主子的眼色,悻悻收了刀,鄙夷的瞪了我一眼。气得我真想让无情师兄帮我揍的他脑袋开花!
方应看抱怀走到我身后,低头询问“这可是个大问题,看你也不像信守承诺的人,我放你走,岂不是放虎归山?”
我被这冷森森的恶意给吓的后背发凉,脑子里都是撕票的场景,心中念着阿弥陀佛,你救我这一次,下辈子信女一定吃斋食素一心向佛啊。
也不知是不是我心有所成,我听到一旁哗啦啦声响,有人大喊:撒钱啦!撒钱啦!周围的百姓看到满地的铜钱霎时涌起,挤的四下里毫无站脚之地。彭尖见此,拔刀守着方应看,喊道“保护侯爷。”
“喂!”我听到有人说话,低头一看,却是白无心那家伙躲在暗处,方应看也注意到了,正想命人拿下他,被那家伙扔出的烟雾蛋给挡住了去路。有人拉了我一把,我知道肯定是白无心,猫着腰跟他拥挤在人群中。
“给本侯拦住他!”
彭尖刚领命,天空一阵鸟鸣声,成群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朝着一行人迎面飞去,恢复的视野再次被鸟群遮掩,伴着几根飘飞的鸟毛。方应看知晓白无心的手段,一个翻身跃起,稳稳落在一旁的房檐上。他看向大街,贪得无厌的人群依旧争抢着铜币,却没有发现那二人的踪迹。
“哼,雕虫小技,本侯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失手过。”
我和白无心躲在一排灯笼后面,那厮捂着我的嘴巴,差点没把我闷死。
“唔唔……”我拍着那只手,示意他松开。
白无心揉着被打红的手背,嘴里嘟囔“哇,你要不要打的这么用力,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
我喘着气瞪着他“你没把我唔死都是我给佛祖烧高香了!”
“危急关头,别这么较真啊。”他看了看外面的人群,拉着我起身“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为了安全着想,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跟着他左拐右转的进了一扇小门,刚进去就是一股胭脂味迎面扑来,熏的我晕头转向的。
“我的天啊,你把我带到胭脂铺里了?”我捏着鼻子,怪声怪调的问他,他也没回头,挑了间屋子走了进去。
“胭脂铺?谁家的胭脂铺有这等好东西。”白无心进了房间,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了一口,又拿起点心吃的津津有味。
“不是胭脂铺怎么会有这么重的胭脂味。”在三合楼蹲了这么久,我也是渴的喉咙难受,拎起茶壶也到了杯水,喝了一口。这茶水浓香扑鼻,看来不是廉价东西。
“甜水巷。”
“噗……”喝进的水全被我喷了出来,而坐在我对面的某人捏着糕点面露凶光。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文雅一些!”白无心嫌弃的摸了一把脸,又拿锦帐擦了擦。
“你把我带到青楼里!你文雅嘛!”这要是让无情师兄知道了,还得了?好在白天甜水巷里的人不多,周围寂寂,这会儿出去应该没人注意。
“你觉得这会儿出去会碰不到方应看?”我开门的手一顿,又回身坐到椅子上,阴气森森的盯着他。
“我还以为无情师兄出门是为了逮捕你,不知道有没有悬赏金拿。”
白无心一听,噗嗤一声就笑了“就你这身手,还想缉拿我?”
“看不起我?本人好歹师承三清山叶哀禅门下,我师兄名叫叶问舟!”
“没听说过。”
“我大师兄沈虎禅”
白无心摇摇头。
“我祖师爷韦青青青”
“哦……有点印象。”
我气的直拍桌子“你是生活在山顶洞人嘛!谁都不认识你还怎么混!”
“可是我知道白玉堂啊。”白无心无辜的看着我,气得我肺腑之痛。
“白玉堂早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了,你认识他算甚!不聊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