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后,我回了房间,金剑送了些点心给我,我问他夜里会不会有动作,这小娃娃板着脸告诉我没有,一听就是谎话,看来无情师兄也不打算带我去了,我得自己想办法。
果不其然,申时一到,无情带着金银二童坐着轿子缓缓离去,我摸了摸身上也没个匕首什么的,真是令人不安心。左右也找不到一把称手的兵器,再不跟去就要找不见他们了。我远远躲在街角,看到他们轿子拐弯了才敢追上去,无情师兄那么厉害,万一察觉到有人跟踪了该怎么办?
左拐右拐的终于到地方,我一路躲一路藏,提心吊胆的。再看无情一等人,停在府门前片刻,便有侍女涌簇这一位妙龄女子匆匆赶来迎接,那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甚是艳美,看到无情后一双杏眼盈盈秋水,含情脉脉,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反观他们几人均是木着一张脸,彼此打了个招呼一拥而入。我抬头一看,门头上挂着硕大的两个字:姚府。
片刻之后,我在府门前来来回回独步思衬许久,还是觉得直接飞进比较现实。我这个身份什么理由进去都得被无情师兄发觉啊,还好白得一身武功,不用可惜。
这姚府可真大,这么一小会儿我竟然跟丢了,真不明白这盖房子的人为什么总喜欢左右对称,搞得我看什么都觉得似曾相识。天边红霞满天,月牙儿尖尖泛着淡淡的暖光,我坐在房檐上,晃着腿看姚府家丁挂起了灯笼,点起了石灯,星星点点的昏黄一片。
突然大门敞开,一行人急慌慌的前往后院某处,我看这人年龄不小,小厮护卫见到此人纷纷停步行礼,恭敬万分,应该是府中主人吧。这么匆忙,想必是去见无情的,我跟着他们不就好了,真是指路明灯啊。
果不其然,偏厅的正堂里无情和金银二童正襟危坐,对面的美女喋喋不休的唠叨,我看金剑皱眉的深度,怕是荼毒有一段时间了吧。那女子见人来了,面上一喜,起身行礼,无情师兄冷清的面容也松动了,几人一阵寒暄,看得我好生无趣。
“喂,同行啊,这么早来踩点?”我看的认真,突闻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吓得差点就地滚下去。好在我定力深厚,除了浑身发抖,也没什么大碍。
我扭头看那人一身白衣站在檐角的石兽上,玉簪束起的墨发系着一根绸带,风一吹,带着衣袂翩翩,身后的月色朦胧,衬着此人颇有几分月下仙人之姿。
“怎么?被我的美□□惑到了?”他一把折扇手中转来转去,抛开别的不说,这种模样却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质,就是自信的有些入魔。
“你是不是自信吃多了,你看看屋里的那个人,和他比你觉得谁更好看。”我指着无情说道“就你这样还要靠诱惑,那人站着不动汴京城的女子从神侯府都能排到杭州城。”
他看我爬在房顶上,也跟着趴到一旁,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是不能比。”
我心想这人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嘛,可下一句就气的七窍冒烟“你说这天上的月亮和地下的牡丹,谁更容易得到?”
“月亮只能看,牡丹可不一样,你想要了就摘一朵把玩把玩,解解馋。”
“你这个人真是谬论,我无情……”我捂着嘴巴看着他,差点说漏嘴了“他可不是牡丹能比得了的。”
“哟,你也暗恋他啊。”那人仰头躺着,双手枕在脑后十分惬意的模样“这汴京城的女子真是庸俗,连喜好都要一模一样。”
我此时也顾不上屋里的情况,就想和他理论“美好的东西谁不想要,你这是吃味吧!”
“我?吃味?”他指着自己反问我“你觉得我需要钦羡他人的长相嘛?”
我沉默的点点头,激的他一张脸都变形了“你的意思是我长相还不如无情?”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刚刚还把自己比作牡丹,怎么这会儿就忘了。”
“我那是谦逊!”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谦逊是美德,请继续发扬光大。”
就在我们两个小声斗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回头望时,屋里只剩无情师兄和那个姚府的主人,妙龄女子不见踪影。无情师兄和那人听到声响慌忙赶去现场,我看不远处的小楼像是女子闺阁,私下猜想不会真是采花贼来了吧!
“快走,说不定去早了还能一睹采花贼真容。”我还没着急起身,身旁的家伙握着扇子跟着人群早早跑去了。
“你这个盗贼还喜欢凑热闹吗?”我也不甘示弱啊,跟着他跳上了姚府闺阁的房顶。
毓秀楼里,妙龄女子掩面哭泣,身边的丫鬟纷纷劝解安慰着,姚大人匆匆赶到,细声细语的哄着自家女儿,发话定要把那贼人碎尸万段。
“姚小姐可看清面貌,贼人如何进入阁内,又如何逃出去的。”金剑察看四周,肃声询问。那群丫头看金剑不顾女儿家的私房之地,四处搜寻气愤不已,无奈大人不做声,她们如何阻拦。
“我回房后刚把丫鬟遣出去准备清水洗漱,转身就看到贼人破窗而入,我惊吓过度,待他走进才记得喊叫,幸而无情捕头就在府内,他定是惧怕便逃了。”她哭哭啼啼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令人疼惜。
“屋内并没有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窗户下是一片花园,若是从此而入那贼鞋底定会沾染污泥。”银剑摸了摸窗户,干干净净。
“这是二楼,那人要是从房顶而入,地面洁净也说得过去。”一旁的丫鬟辩解道“你这样说莫不是怀疑我家小姐说谎?”此时趴在房顶的二人相对无言。
“菱翘,不许无礼。”姚小姐止了哭声呵斥菱翘“无情捕快也是例行询问。”
“他们二人若有逾越还请姚大人担待。”无情坐在轮椅上,目光透过窗户直视对面房檐。
姚平仲点头“案情需要,本官理解。”
“喂,你刚来的时候有看到贼人翻窗逃跑吗?”我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男子,希望得到一丝线索。
他支着下巴摇头“本来就没有人,看到了才有鬼。”
“没有人?难不成她在说谎吗?”我心中疑虑,这个朝代的女子把贞洁看的比命都中,官宦人家家教颇为严格,实在没理由啊。
“谢府的谢瑶为了见无情寻死觅活,这女人不使点手段怎么让无情记得她呢。”他惋惜道“姚平仲此人兵战如神,可惜生的女儿就蠢了点”
“姚平仲很厉害吗?”
“你在汴京还不知道姚平仲?”
我摸了摸下巴,把熟知的古人过了一遍,没有一点印象“蔡京、高俅等人我还是略有耳闻。”
他诧异的看着我,探寻的目光如针芒,我赶紧岔开话题“你说这汴京城的女子是不是都在说谎,目的就是想要引起无情的关注,从而进一步的增进感情?”
“也不全是吧。”他神色骤然变得傲娇起来,嬉笑道“采花贼不太好听,应该叫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的游行侠。”
怎么还流行同行眼里出西施吗?我觉得有必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省的走了偏路“想必你做盗贼也是有苦衷的,偷鸡摸狗的不丢人,千万不要学那个什么采花大盗,这可是条不归路,想想你远在他乡的老母亲,嗷嗷待哺的幼子,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佛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他听完一席话有没有胜读十年书我不知道,只是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白痴……
“你难道真想当采花贼啊!”我一激动,拍响了瓦片,寂静的暮色里卡巴一声犹为响亮。
“糟糕!”小盗贼脸色凝重,起身欲要飞离而去,却被一条金丝锁缠住了脚踝。
“谁在哪里!”姚平仲一握长枪冲我刺来,凌厉风声如破鼓,气势恢宏。
“姚将军且慢,此人乃是在下师妹,望手下留情。”无情不知何时到了院中,金银二童提剑团团将白衣小贼围困,那人轻功卓越,战力不足,对付两个小娃娃不足为惧,只是无情加上一个姚平仲,今日必定要遭罪一回了。
“我说你偷偷摸摸在干嘛,原来是怕自家师兄外见美貌小姐,互生情愫啊。”他只守不攻,竟还有心思调笑我。无情弹指,一枚花瓣直袭白无心,他偏头一躲,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你来真的啊!”
“白无心,你藐视王法,还不速速就擒。”姚平仲收手看了我一眼,耍了套枪花,加入了战场之中。许是自家女儿被欺辱,枪法中带着毒辣狠厉,没过几招白衣小贼就挂了彩,他冲我喊道“喂,你别光看着,刚刚我二人形影不离,可没有机会进入姚小姐的闺阁内,你得给我作证啊。”
我站稳脚跟,跳下房檐走到无情身边,刚想开口为他求情,却被制止了“心儿,你站到我身后,莫要插手。”
金剑银剑二人双剑合璧,招招式式天衣无缝,虽压制不了白无心,可有姚平仲插手,胜券在握。“你可真够无情的。”白无心瞪了我一眼,激的我心里一跳,拉了拉无情的袖子。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安心。
院内早已围满了人,各个手持弓箭怕是早有准备。我还是有些担心白无心,毕竟他真的没有去调戏姚府的小姐。
“无情师兄,他真的没有调戏姚小姐,事发时我和他在房顶上待着,哪有机会。”
“我知道。”无情瞥了眼一旁的姚宁儿,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难道他也知道姚宁儿在说谎嘛?
一分神的功夫,白无心已落下乘,想来他也是有几把刷子,在姚平仲手下还能过这么久。金剑银剑早已收手,站在一旁看那二人斗的难舍难分。姚将军不愧是众军表帅,一把银枪耍的那是虎虎生威,显然也有几分逗弄白无心之举,压的他毫无反抗之力。突然一声利剑破空从背后响起,直中白无心命门,他使出浑身解数仰身一跃,箭矢擦着脑门瞬间而过钉在了对面侍卫的天灵盖,躲是躲过去了,只是样子却是狼狈不堪。他呸了几口怒骂道“老匹夫,亏你还是个将军,背后放冷箭啊。”
姚平仲勃然大怒,指着那人问道“谁人准你放箭!”
白无心捂着胳膊质问道“有时间抓我不如关上门去问问你那宝贝女儿,到底是采花贼还是鬼贼。”
姚平仲面上一红,盯着自家女儿看了几秒,怒视白无心。
我看到箭矢插在那人的脑袋上,鲜血如注,整个人都是殷红一片,脑中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了一般,疼痛难忍。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耳中轰鸣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再睁眼,竟是红彤彤满天血色。
厮杀声震天,我听到有人哭喊,有人咆哮。黑衣人拿着剑砍杀着周围的人,一位妇人跌倒在我面前,她满怀不舍的脸上带着浓浓绝望,沾染污血的手想要抚摸我,只见一把利刃冲天而降穿透了她的胸肺,我嚎声哭喊,眼看着那只手重重摔落地上却无能为力。她是谁,我为什么会喊她娘……这是哪里……
一双手紧紧抓着我,我看到戴着斗篷的神秘人朝我伸出手,诡异的虫子从他手上爬下来,直直进了我的口中,我想挣脱他,奈何气力微弱,就在心灰意冷之际,我听到有人焦急的唤着我的名字“心儿!心儿你醒醒,我是无情。”
“心儿!”
“叶姑娘!”
我喘息着要挣开那双手,岂料他越握越紧“放开我!无情师兄,无情师兄!”
“心儿,我在这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别被假象迷惑,那些都是虚幻景象,别怕,师兄在这儿。”无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渐渐冷了心神,想要平复失控的情绪,一双手环着我,将我抱在怀里,清香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我知道我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