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就是?”莫君然语调微扬,话中带出明显诧异之色。
“嗯。”
得到肯定答案,他突然笑了,冲着身旁许靖炎眨了眨眼,厚颜无耻道:“哎,我说你这是多离不开我,给我挑的房子居然就在你家边上。”
“自作多情,合适的就这一家,你若想买别的,现在去换也不晚。”许靖炎眉梢一挑,凉凉道。
莫君然莫名觉得背脊发凉,当即话锋一转,道:“不用了,这间不错,找你也方便。”
语毕,他一马当先踏入今后的家。
这间宅院不大,总共就两进,前院被简化,没有倒座房,也没有厢房,正屋统共只有三间,一间书房,两间卧室,再就没有了。后院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光各色功能房屋齐备,还带有一个小跨院和小花园。
不过再小,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甚至还显大。
“基本家具摆设都已配齐,其他还要你自行购置,可还满意?”带着人在宅子大略转了转,许靖炎抬眸问道。
“满意,怎么不满意?还是靖炎办事周到。”莫君然忙不迭夸赞,他懒怠在这些事上费神,有人替他代劳,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他多事自作主张?
“那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看。”许靖炎说走就走,半分不曾留恋。
莫君然眉头微皱,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雏鸟情节?他摇了摇头,将这不靠谱的念头甩出脑海。
参观完未来的家,莫君然开始马不停蹄忙活赚钱一事。新家已经到位,就等他入住,他总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一直身无分文仰仗许靖炎,那他干脆回炉重造算了。
因着石村被海盗洗劫一事,整个苍县尤其是沿海村镇气氛相当凝重,有条件的都组织起村勇巡逻,人们外出也多是呼朋唤友成群结队,日常生活受到一定影响,但没到风声鹤唳的地步,该有的活动一样不少。
莫君然打算先去苍县探探行情,看什么赚钱又多又省心。结果转了一圈,发现无需站在风口浪尖,又能快速拢钱,还不用启动资金的只有打猎和捕鱼两样。
莫君然想也不想,便选择后者,打猎还是等他闲暇时再行尝试。
这其中来钱最快的非捕捞菱花鱼莫属,可惜,这一行市场早就被人瓜分完毕,他一个新丁贸然踏进去,除了给自己找麻烦,没有别的好处。
莫君然最不耐烦这些,有诸多选择的情况下,菱花鱼利益再大再诱人,他也毫不犹豫排除,不过抓一些自己吃倒是可以考虑。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手上没有冰,许家似乎也不多,全年窖藏的冰块大都用在保存菱花鱼上,夏天自用都不够,他就不去虎口拔牙。
想到冰,莫君然心里一动,窖藏的没有,他可以想其他办法。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况且他不惧寒暑,对冰的需求并不迫切,“冰”这个字眼在他心中打了个转,很快就被抛开,
莫君然不是墨迹之人,心中有了盘算,立刻就付诸行动,打探完市场第二天,他就早早下海,再出现时手上提着的鱼篓已经装满,离水后直接换成水桶装盛。
几天后,苍县码头海鲜集市。
“小然,这边。”莫君然熟门熟路穿行在人潮中,他身影一出现,就被眼尖的王大江发现,立刻招手叫他过去,招呼的同时不忘手脚利落把摊子往边上挪,硬是腾出一小块地方给他。
“江哥,谢了。”莫君然没多说客套话,谢过后直接把水桶往王大江挪出的空地上一放,也不叫卖,就在摊位后头小马扎上坐着,静等客人上门。
“今儿个卖什么?”王大江好奇心早就被挑起,探头问道。
“鲍鱼。”莫君然轻飘飘回复,话说得那叫一个随意,好似这样的海珍他随时都能信手拈来。
“鲍鱼?”王大江一个词说得一波三折,尾音直接拐出一条波浪线,可见对莫君然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有多不赞同。
“嗯,只是些四头鲍,不算好。”
“……”王大江无语凝噎。再不值钱那也是鲍鱼,哪怕是五头鲍,也非一般海味可比。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起早贪黑,好不容易走运一回,渔获不错,心情正美,啪叽,一桶冷水猛不丁浇下来,便什么心情也没了。他心里苦啊,辛辛苦苦一整天,连抓带卖,收成只怕还不抵莫君然一小会。
更可气的还在后头,由于货色普通,放眼望去,满大街都是跟他摊子上差不多的玩意,需要费尽口舌才能招揽到客人,有时候甚至摆一天都卖不了多少。
莫君然这边倒好,往那一坐,什么都不用说,顾客便自行上门,而另一边,乏人问津。
王大江并非受虐狂,对比如此惨烈,他依旧甘之如饴,还同莫君然这般熟络,个中缘由其实不难猜。无他,只因莫君然在生意上门的时候,只要有机会,就会捎带上他,虽然无法因此就大卖,多赚几个大子却不难。
对于王大江这样的渔民来说,每天哪怕多赚一文钱都足以改善生活,没见旁边几个鱼贩都一脸艳羡看着他吗?他们倒是想沾这个光,可惜沾不上。
思及此,王大江苦涩尽去,心里美滋滋的。别看莫君然随和好说话,却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他能结交上,还是因为当初莫君然找不到摊位,他出手帮了一把。这不,好人有好报,这之后每回莫君然进集市卖鱼,都挨在他边上,他想不沾光都难。
码头这边集市多以批发为主,散卖有,面向的客户就比较低端,多以口袋里有两钱,却要算计来算计去,为了省钱不惜跑远路过来买便宜货的小户人家为主,偶尔会有穷苦百姓光顾。
莫君然是个例外。
通常,像他这样弄到珍品的渔民都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再不济也能送进酒楼饭馆或去城内集市摆摊,压根不会跑到这里贩卖。
莫君然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自找罪受,要是只为图方便,他完全可以通过许家轻轻松松将海鲜卖个好价钱,只是这并非他想要的,他需要搭建起自己的人脉,他可不想做什么都借助许家。
至于为何不上门主动推销,而是选择在码头鱼市摆摊,且非城内集市,原因很简单,后者只因来这边采买的管事很多,一旦莫君然手上有好货的消息传开,不怕生意不上门。
前者吗,有选择的情况下,谁愿意看人脸色行事?莫君然自是选择主动避开别人主场战斗。
时下大多数顾客都图个物美价廉,他就拿物以稀为贵做文章。因此,接连几天,莫君然摊上卖的都是珍品,却又不算多稀罕,至少没到惊动大老板的地步,在这附近也算小有名气。
这不,莫君然坐下没多久,就有熟客上门。
“呦,是张管事呀,瞧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最近日子过得可是悠哉?”到底是摆摊做生意的,莫君然还算敬业,主动开口招呼。
“托莫老板的福,得了主子赏识,今儿个有什么好货?”张管事身宽体胖,一笑跟个弥勒佛似的,同头回见完全两个模样。
“不算什么好东西,就一点鲍鱼,大宴上不得,招待个把客人还是可以的。”莫君然实话实说。
张管事弯腰仔细看了看,认同莫君然的话,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天天能买到,问明价格后,当即挑了几个看上去品相最好的让他过称打包,末了不无遗憾道:“可惜了,要是换成海参,今儿我就包圆了。”
莫君然但笑不语。
“钱不用找了。”张管事抛下一块碎银子,施施然离去。
见这么一会工夫莫君然就做成一桩生意,还变相得了赏钱,王大江别提多羡慕。
张管事的到来,就像打开了某道闸门,之后顾客几乎是接踵而来。很快,莫君然摊位上仅有的商品便一销而空,捎带着边上王大海的货也下去一些。
莫君然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同王大江告别,一抬头便和许靖炎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怎么在这?”莫君然着实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上他最熟悉那人。
“这不该是我问你的吗?”许靖炎眉梢一扬,满眼复杂反问。
“你不是看到了?我在赚钱养活自己。”莫君然一脸坦然,丝毫不见尴尬。他并未刻意隐瞒,为生计劳碌奔波被人撞见没什么好羞耻的,即便他身上被许靖炎贴了个“落魄公子”的标签,该怎样还是怎样。
许靖炎这一刻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脸上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做生意没什么,亲自上阵摆摊,这就出乎他意料。
“好了,别说我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书院吗,怎么大早上跑这来?”莫君然带上家当大步离开,边走边问。
“你不知道?”许靖炎讶然。
“我该知道什么?”莫君然一脸莫名。
“今天是贡品装船出海的日子。”许靖炎一字一句道。
“哦,就这事啊。”莫君然对此兴致缺缺。
“……”许靖炎无话可说。
这人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上心,自打那回出海帮了他忙之后,莫君然就再不曾过问此事,别说对他怎么处理特级菱花鱼投入关注,就连吕欣逸落水事件后续都连给个眼神都欠奉,要不是每天两人还有交流,他都要以为这是个冷心冷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