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时,女,跟虞从蛰同一年加入广清山,也是第一批派到外面的广清山修士。而且,林沛时负责的区域,正好就是这次出事的右塘岭灵石矿脉。
此时的林沛时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满眼的疲惫,眼底还带着惊恐。身上的气息不稳,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是受了重伤的。
“你的伤?”虞从蛰没有顺着林沛时给出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关切地问起了她的伤势。
“没什么,就是跟邪修打了一架,服用了副山主赐下的丹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林沛时的语言也是充满疲惫,又有点自暴自弃的样子。
“你都说死不了了,怎么还担心这个?”虞从蛰看向林沛时,“更何况,广清山不养死人。”
“啊?”林沛时初时困惑,很快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不是因为一句吉利话,而是她身处其中,局中人很容易就忘掉某些关键信息。
“希望道友早日康复。”虞从蛰说这祝福的话,“我还有事,告辞了。”
“哦,多谢虞道友。”林沛时目送虞从蛰离开,眼里充满了感激。
几天后就传来消息,林沛时在此次右塘岭灵石矿脉被劫事件中负有责任,但她积极追回灵石,与邪修死战不退,功过相抵,仍然回到右塘岭驻守。并且,还得到了宗门赐予的疗伤丹药。
虞从蛰也不觉得意外,如果真的要处置林沛时,当时就处置了,何必留着,还带回来?
“这个林沛时是真的有点运气,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居然还能轻轻松松地过去了。不简单啊不简单。”
“你也不想想,她这些年运了多少灵石回来?何止是功过相抵啊。”
“想起她刚回来的时候,那可是惶惶不安,四处求人,只为保命。如今转身潇洒离去,当真是命数。”
“依我看,就是广清山这些年刚刚接手这些事,需要得力又忠诚的人,恰好林沛时就是一个。谁能永远不出错啊?何况她这次面对强敌,已经表现的很好了。”
“也是。”
议论了执事们压低了声音。
“这个副山主回来了,神剑峰上的事,是否仍然由副山主来管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山主作为宗门支柱,哪能总把时间用在这些事上呢?修炼才是第一要务。”
“对对对。”
虞从蛰一边听着,一边端起面前的灵茶。随着广清山这几年的发展,这灵茶也有了很大不同,再不是从前那种凑数的情况了。
“哎,虞执事,听说你那边可是由山主亲自出马,添了一套新的法阵,莫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来了?”
“听听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藏了什么宝贝似的。”虞从蛰笑了起来,“这些年送到藏经阁的功法典籍,诸位都可以自由翻阅,我也就是守着书柜,帮着打扫灰尘而已。”
她放下茶杯,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扫过,“倒是上次山主亲临,瞧见藏经阁,觉得原本的法阵着实寒酸,亲自赐下一套新的法阵,还有金甲卫士帮着防守。我如今出入藏经阁,都有不小的压力。”
众人便笑着说:“能者多劳,是这个道理。”
类似这样的闲谈,在山上经常发生。本质上其实是信息的交换,当然了,这儿都是公开的信息,只是也分层级,不是那个圈层里的人,往往接触不到。
果然,随着副山主的回归,山主便退出了外门事务的管理。副山主开始管了几天,便又是抓大放小,日常事务都交给执事们去办。
修士拥有比凡人更长的寿命,时间却是同样地宝贵。对于一心向道、想要在修行之路取得更大成就的修士来说,把时间花在宗门庶务上,是不值得的。
据说某些大宗门比较成熟的管理方式是,让那些在修行方面难以有很大进展的弟子管理这些琐事。另外,对于会在宗门内部担任较高职位的弟子,会以历练的名义短暂地出任执事,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现在的广清山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一味地招收更多的新人,只会不断地动摇原本就不怎么稳固的根基,广清山高层需要出现更多强者才行。
这天虞从蛰拿到三卷外面刚刚送来的功法,就看到荣汲善扭扭捏捏地过来,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一个木盒。
“前辈,这是一株五百年份的灵药,可直接服用,提升修为,亦可以用来炼丹。”
荣汲善说着,就打开木盒,里面果然躺着一株通体碧绿的灵药。由于木盒本身有锁住灵气的作用,直到木盒打开的时候,那灵药的灵气这才散溢出来。
“汲善感谢前辈这些年的帮助,特送上此药,望前辈笑纳。”
虞从蛰看着荣汲善,显然此人就连送礼的动作也不是很熟练,是她身后的荣氏家族赶鸭子上架的结果。
“无功不受禄,如果是这个理由,我可不敢接受。”
“前辈……”荣汲善显然是慌了,张着嘴,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个……其实是荣家赔礼道歉用的,主要是因为右塘岭灵石矿脉……”
“是我一个人有,还是大家都有?”虞从蛰看她紧张的样子,便递出了一个台阶。
“各位执事大人,都有的。”荣汲善逐渐平静下来。
“那我便收下了。”虞从蛰接过礼物。
“多谢前辈。”荣汲善大大松了口气。
“你去别的地方,也是这样怕人?”虞从蛰忽然问道。
“不、不是的。”荣汲善连连否认。
“那是为什么呢?”虞从蛰追问道,心想难道是她最近变得严肃了?
“因为……因为……”荣汲善支支吾吾的,似乎没料到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只是面对如此一问,又觉得必须回答。
虞从蛰期待地看着对方,就在她考虑递出新的台阶时,对方说出了答案。
“那是因为,前辈人很好,送礼物的话,不符合晚辈对前辈的印象。”
虞从蛰哑然失笑,她只是个俗人而已,不料竟然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行了,去忙你的吧。”
“是,前辈。”
有了这株灵药,再加上山主赏赐的丹药,外加这些年积攒的宝物,虞从蛰倒是有信心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神剑峰上光阴流转,时间来到广清山一百三十四年。
虞从蛰把修为提升到筑基后期,又花了几天时间闭关巩固。她出关的时候,就收到了请柬。
议事殿执事粟锦千找了一个道侣,就在她的洞府办喜事。
虞从蛰备了一份礼物,如期送上祝福。
“虞执事,这边。”
平时比较聊的来的几个执事招呼她过去,虞从蛰看到那特意留的空位,自然是不客气。
“我是不明白,怎么粟执事突然就要找一个道侣了?”
“害,粟执事的心思,我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众所周知,我们这些人啊,修为越高,生儿育女的可能就越低。筑基期不高不低,刚好卡住了一个门槛。粟执事大概是为了将来做两手准备,多生几个孩子,先保存了血脉。”
“有道理,若是孩子有出息,这一生二,二生三,将来养出一个修仙世家,也不在话下啊。”
这话说的,在场众人似乎都有动心的意思。只是谁都知道,这世上就没有好处全拿的事。筑基期修士固然处于可以生育儿女的阶段,可生育的过程会损害母体,是否会对将来的修行造成影响,那可是未知数。
如果因为今日谋划,造成将来某一日的悔恨,那也是得不偿失。
“哎,这结契大典是请了上头的人吧?怎么不见一个人来呢?”
众人看着那边空荡荡的座位,面面相觑。
粟锦千好歹也是副山主跟前的红人,那些个长老们别说全都来,一个两个的,也该有个代表。可现在,就是副山主本人也没来,这就有点蹊跷了。
“别不是内门那边有什么大动作,我们不知道的?”
这个问题谁又能回答?
好在这个时候结契大典开始了,大家注意力转移,又变得热闹起来。
虞从蛰看着新郎新娘一起走进来,倒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粟锦千笑的很开心,并不是装出来的。新郎高大俊朗,生的一副好皮囊,想来基因是不错的。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修士的结契大典就是凡人间的婚礼,流程上大同小异。不过修士没有那么讲究传统,多有按照自己喜好进行改进的。
虞从蛰今天见到的就是改进版本,整体感官还不错。
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颗小小的脑袋从她的袖口处悄悄朝着外面张望,这是大灰耗子招财正在近距离接触修士的结契大典。
这种机会,很是难得。
仪式进入尾声。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风云突变,原本清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电光闪烁其间。一股无形的压力透过广清山护山大阵,传递到众人身上。
修为低一些的,已经忍不住双腿颤抖,嘴唇发白。
“这好像是雷劫……”
“雷劫?什么样的修为,才能有这样的雷劫?”
“至少得是金丹以上吧。”
雷云汇集之后,便有雷柱从天而降。那声响,很快便盖过了所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