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第231章 第231章 我是不是掉人类动物狗血罗生门里了？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本来就完了，白狼和阿猎马上把苻亮提走准备交给山下的南军，苻亮走的时候还一直在骂松萝叛国不得好死。松萝也知道自己把本国的皇上交给别**队肯定是叛国，但是我也没辙啊。那事情到了这里了，我能怎么样？把你送走了，顶多就是对方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你南国自然是想不到，俺们北周内斗可厉害呢。到时候你拿着刀架着皇上，你能威胁谁？威胁苻雍，说你不救皇上我就把他杀了？你看苻雍会不会回家笑死吧，所有你能威胁的人都想自己当皇上巴不得你杀呢，所以说南国这种行为就属于对敌方的情况估计不足。所以交出苻亮最多就是会导致堂姐李柔成为寡妇，那也只能让堂姐克服克服了。

但万万没想到，没过一会儿白狼就回来了，而且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刚才山下又来了一拨人也要上来搜山，对方又是放火又是放箭的好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山上的妖精下去探听，发现是陈廷崧的人不知道怎么的又回来了。在发了好一会疯之后，陈廷崧那边也绷不住了派人上山搜，看意思也是要找苻亮。这一搜不要紧，陈廷崧的人马上就和南国上山的人给碰上了，两边都不知道咋回事，然后就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总得来说南国的人比陈廷崧的人要多一点，但太行山有一个特点，就是秋冬的时候草木长出来后你是看不见路的，因为你打眼一看到处都有草母似乎都是路，但是下面有可能是坑，只是长出来的草和树叶把坑给盖上了。

而且太行山幽州段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指南针是不准的，因为山下面有铜铁矿，指南针指东指西指北就是不指南。陈廷崧毕竟是当地人比较熟悉这边的地形，就叫人故意带着南国人在山里溜来溜去，导致一些南国人掉进坑里被射死，还有一些南国人在山里迷路走不出来了。对于陈廷崧这个人，松萝也不知道怎么说。你说他不行吧，他不干正事的时候行得不得了，这打南国不是打得挺好的吗？要是苻雍派你来，这好歹不得给你整个五品当当，加官进爵还不指日可待？你再努力努力，什么一品啊二品啊咱也不是够不上。可你说他行吧，他的精力又真的没用在正事上，简而言之战略不行。陈廷崧干的所有大事，从成亲娶错人到后面站了太后来抓本国皇上想谋求个一品，给人感觉都是舍近求远思路清奇，多少有种脑干缺失的美。这就好比你觉得家里冷想烧炕，但守着山自己不去砍柴，天天去旁边军营里和十个人大战就为了抢一捆柴，那你抢得再成功也令人不敢苟同。

南国那边也意识到野战和山岭战斗不一样，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算了吧，所以就撤到了山下开始放火试图把苻亮逼出来，陈廷崧又带人退回去观望，还一直朝山上喊话表示自己是北周的将领来恭迎圣上，希望圣上以大局为重马上下来到自己这边。压力再一次给到太行山这边，阿猎等人只能一边再去救火一边回来问松萝怎么办。再一次捂着额头坐了半天，松萝感觉烦透了。这个陈廷崧，你想杀苻亮，那他死在谁手里重要吗？我把他交给南国，南国杀了，你知道他死了难道不是个交代吗？但也许在他看来将本国皇上交给外国绝对不行。不管怎么说，只要大家目的都明确了就好。松萝叫大黄和另一个丫鬟去将一套非常沉重的院本戏戏服龙袍搬出来。这圣上龙袍颜色金黄带一圈大腰带，穿上像一个行走的鸟笼子，最神的是蟒袍后头还插着七八根小旗。

之前冬天的时候寅斑来山里看见有一行官府的人押解着一些贡品路过山脊。因为是从南方来的，寅斑以为里面会是一些给皇宫进贡的补品和零食，所以就打劫把东西抢了，没想到打开以后全是院本戏的戏装，应该是皇宫定做的。这下寅斑很气，松萝最开始还让寅斑把东西还回去，但是寅斑说这种都是潜规则不会追究，松萝到底也有点动摇，最后半推半就和大黄把一些女装戏服和头面分掉了，别的男女装送给其他山头的大小山神和妖精了。本来龙袍大家都喜欢，但这套太奇怪了没有人要。

松萝心想，正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今寅斑到底去哪里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都已经完全靠不上。松萝记起了作为李氏部女子被教会的必修课，想要依靠一个男人一步登天，最最重要的要义就是一定要牢记，在关键时刻不要奢望去依靠他。男人是你的踏板，你们门面，你的木偶，你的衣服，你要身上穿着他手里举着他头上带着他大杀四方，但不要妄想依靠他扶摇直上，因为在最最关键的时刻，男人经常是靠不上顶不住的。

虽然看起来李氏部的后族女子是因为押对了宝才能当皇后，但在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是苻氏部的男子依靠着李氏部的妻子才能扶摇当上皇上。没有李柔，苻亮会是皇上吗？不会。没有李氏部，能有苻氏部的今天吗？不会。阴阳颠倒，混沌无常，就像这里的山神跑了，山神妾必须得上去当山神。

如果你是山神，就不能够同时还是个人。松萝决定下这个毒手，把矛盾全部转嫁到你们那边，让陈廷崧和南国全都集火苻亮，让这帮人赶快从山上走开别再来了，于是命人将这套显眼的衣服给苻亮穿上，然后将他从一个显眼的裸岩位置赶下去，就让陈廷崧和南国那些人去抢，谁抢上就算谁的。

事情确定后，阿猎马上去办，想到苻亮这个姐夫，一个堂堂的皇上就要在这场闹剧中被砍成肉泥，松萝又叫大黄炒四个菜叫人送去给苻亮吃。如今已经是午时，估计苻亮吃完了，松萝坐着个老虎，带着大黄、阿猎和白狼一路前往了关押苻亮的洞穴。但事情就是这样，当你觉得一切绝对不可能出问题的时候，问题可能恰恰就来了。到了洞穴后，阿猎在前头开道引着松萝进去亲自将苻亮请出来。慢慢走进洞穴，松萝看见一个令人震惊的场景。两名妖精在地上躺着似乎被打晕了，四下扔着绳子和杂碎的锅碗瓢盆。而苻亮呢？空空如也。苻亮丢了。

虽然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但松萝还是反复盘了七八遍。如今寅斑不知道去哪里了，太行山其他区域的小山神反复过来联络商议事情顺便打听这边发生了什么，松萝没法回答一直都在装死。有问题了，压住了，又有问题了，终于找到解决办法了，结果在两拨人在山下等着要抢皇上的时候，皇上就这么丢了。

春天的下午，松萝坐在山边的石头上沉思了良久，见突然如此深沉，阿猎等人也是半天不敢说啥。但其实松萝不是深沉，是腿彻底软了，一时间根本就站不起来。回程的时候，大家什么都没说，白狼将松萝和大黄送回去，阿猎带人去勘察现场寻找苻亮的踪迹。消息很快传开，从动物到宠物人大家乱成了一团。在寅斑离开的第九个时辰，一切还没有继续恶化下去的时刻，松萝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在此时此刻，太行山的秩序已经彻底崩溃了。大家可能会怀疑自己和苻亮失踪脱不了干系，因为自己和他都是北周人，他是皇上自己是臣民，况且两人还是亲戚。

回到洞穴以后，白狼和阿猎先是欲言又止，然后轮流来问人到底是不是松萝放走的，又劝说松萝不要念着什么为皇上尽忠的事。火烧眉毛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做不出伤害皇上的事，那就先把苻亮交出去后面再看，实在不行把他再抢回来也行。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宠物人女孩子反复劝说松萝不要发糊涂，苻亮到底在哪你，赶紧把苻亮抓回来，不要念着什么姐姐姐夫的。纵然是亲戚，但是李柔这个堂姐罩着松萝什么了？皇上又罩着松萝什么了，松萝全家都被抄了人都死了，那也没见他俩捞啊。什么皇上皇后的，捞一下还不是举手之劳？这么多年了，松萝不是吃妖精的饭在山里活着吗，这时候为什么还要念着人类虚伪的忠孝，去做这种糊涂事呢？

上一秒还在干山神的工作，下一秒就被疲劳轰炸连续问了一个多时辰，松萝完全没词了。突然之间松萝意识到，其实陈廷崧所说的都是对的。作为一个人类去站动物的立场是一件非常不明智不聪明的行为，因为如此一来你必然会被动物和人类双双抛弃。当这种时刻到来，不管你怎么表明真心都是没用的。松萝在想，如果自己登高一呼，我李松萝对得起动物，我上辈子就是花娘，花娘为了救动物死了，除了打老虎皮未遂，这辈子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小动物的事情，一心一意爱护动物，我为了山上的动物甚至杀人了，这样说会有用吗？这个山上的妖精、动物和人类会相信自己吗？答案不会。因为他们怀疑你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够好，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人。不管如何努力，你都摆脱不了自己是个人类的事实，人类就是彻头彻尾不清白的，人类这个种族的血缘就是原罪。

在这个局面中，陈廷崧证明了他的所有想法是有遇见性的，是精确的，关于寅斑，关于松萝的立场他都说对了。陈廷崧对于松萝的前世今生甚至未来有着极端清澈地洞察，但自己却过得稀碎。

当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松萝感觉彻底顶不住了，只是反复希望寅斑赶快回来，要是寅斑现在回来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寅斑干嘛去了？一整天了，他去救赵月眉，那十个也该救出来了吧？你俩临到关头给我来这么一出也就算了，一去不回是怎么回事？你俩私奔了？还是进城吃火锅去了？去集上购物了？这么大一个山在这里呢，我还在这里呢，忘啦？

在一瞬间，松萝陷入了一种哲学的混沌与彻底的虚无。在这一生中，李松萝到底成为了啥，李松萝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得到了动物的认可了吗？得到了人类社会的地位了吗？得到了家人和异性的爱了吗？得到了三界的尊重了吗？活这一辈子，我到底干了个啥，如果啥也没干成，那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还有一些值得复盘的空间吗？谜团，这还真是一个亘古谜团。

到了吃完饭的功夫，反复来劝说询问的人妖终于散了，大黄也有些混乱恍惚，但还是做了些粥给松萝吃。松萝吃了两口，就把碗放下坐着抬起头直视大黄。见松萝盯着自己，大黄目光慢慢躲开。没理会大黄虚弱的表情，松萝慢慢道：

“大黄，你告诉我，苻亮是怎么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