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第180章 第180章 六月飞雪没我冤，十二道金牌召我还

在很小的时候松萝听过一个故事。这故事似乎是老爹李长卿亲自讲的。那是一个冬日，家中的香炉上冒着袅袅的烟，自己的父亲说，在很久之前的楚国有一名美女叫做西施，西施与范蠡相恋，但范蠡为了灭吴将西施献给了吴国。西施在吴国se诱夫差，最终灭吴成功，西施与范蠡功成身退，两人携手五湖泛舟，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讲完这个故事后，李长卿放下了茶杯：

“而在另一个故事中，西施在归越后被丢弃在太湖溺死。在数年前的一个冬天，南人发掘了范蠡墓，原来范蠡最终也因为功高盖主被勾践溺死于太湖。所谓的五湖泛舟，其实并不是在活着的时候。如今你认为范蠡和西施当真五湖泛舟了吗？”

当松萝想起这些，当初亲爹那个生动儒雅的模样就和城墙上的头无限重叠在一起。西施与范蠡五湖泛舟这个故事似乎是用来骗小孩的，因为西施和范蠡没有活着逃离政治成功地离开五湖泛舟。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又是真的，因为他俩死后都被丢在了湖里。兴许在死后他俩能够幸福浪漫地携手五湖泛舟吧。是不是在活着的时候泛舟重要吗？浪漫地相聚才是重要的。

松萝一直觉得，老爹讲这个故事是在告诉自己，要从积极的角度去解读生活。但今天松萝才才真正明白，真的就是假的也可以被解读成假的就是真的，而这两种解释并不相同。这种理论也没多玄乎多哲学，反之反而非常具体。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必须得承担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承受这些罪名带来的结果。

又在号子里躺了三天，松萝被通知转天公审。这个公审主要针对的是消息泄露，因为大猪已经死了，所以这次主要审的是松萝，四重天需要判定松萝有没有向魔界泄露机密，或者说审讯松萝到底是不是细作。公审的参会人员是东岳大帝西岳大帝和火神等一众相关神仙，此外所有山神都会到场旁听，其中包括驴姐和寅斑。显然这是设计起得是敲山震虎威慑这些山神的作用，毕竟间谍罪在任何环境中都是极其严重的。

关于这个审讯，松萝还是有些心理准备。在这种公审环节最好不要说谎，毕竟太多人在听，如果对方怀疑就会提出很多问题给你下套。一旦被拆穿，那么不但对结局不利，对于寅斑也是很不利的。

现在情况看起来不好，但实际上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东岳大帝和西岳大帝猜忌的不过是自己的人品。如今松萝已然想通了，自己是个啥，不过就是一个宠物罢了，说白了比沦落风尘的ji女还不如，都这样了还论啥人品呢？你说我人品不好，那我人品就是不好了，反正能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就完了。但是实话实说，对于这件事松萝还是有压力。不是为别的，主要是松萝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寅斑、安大哥和百里。

如今想一想，其实李长芸也很惨，但是至少李长芸致死没有被放在一个平台上并由其他人评判品行。那么对于李长芸来讲，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她与百里是平等的，百里也不需要看着李长芸露出卑微难堪的样子任人审讯判断。松萝不敢想，如果百里要看着李长芸被公审，他得多难受啊。寅斑难受不难受不知道，但是至少松萝知道自己是难受的。其实松萝并不觉得自己在寅斑面前真正低贱过，在作花娘的时候，花娘于寅斑是高高在上的宛如神一样的存在。而在这一世遇到寅斑后，松萝也认为自己做到了高傲高洁。虽然寅斑玷污了自己，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低人一等的事，就算是被养着也算是软饭硬吃了，哪知道今日落到这样一片田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死。但现在松萝甚至都没办法自杀，因为一旦自杀，那旁人就会认为你李松萝是畏罪自裁，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在保寅斑，到时候寅斑也得搁进去，别人还会猜忌寅斑和魔界有来往。总之不管情况多难堪，也必须得去面对。

白日黑夜，松萝始终很难过，总是想起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年轻气盛的，美丽精神的花娘。花娘在蓝天白云下任性妄为，九州之中的女子再没谁像她一般万众瞩目，也再没有哪个女子像花娘一样牵着老虎。但今天呢，今天的花娘已经变成了一个病体羸弱消瘦的姑娘，只能在老虎面前弱弱地吃人饲料，甚至要在万众瞩目之下作为一个宠物被公审。松萝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但就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境地呢。万幸的是寅斑不知道自己是花娘，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像百里看见李长芸死去一样心碎。因为在这样的状态下，花娘比李长芸死得还彻底，还令人无比绝望。

公审当天早上，松萝早早起来，用散仙带来的胭脂水粉认真地化了妆，又给自己梳了个精致的发型，然后戴上耳环与戒指穿好来时的全套绿衣服和登云履。但悲惨的是之前挨了五个板子，又在号子里呆了这么久，如今松萝消瘦又虚弱，穿戴好后撑着柜子半天才站起来，结果刚起来就眼前一黑，幸好被旁边的女犯扶住才没白穿戴。眼看松萝穿着这厚底鞋往外走着都得有俩人搀，散仙贴心地着人抬了个竹竿担架过来，松萝也不想上去，但是实在走不了只能扶着发型坐在上头被人从监狱抬了出去。

公审现场在五重天登云殿，这里是专门用来审讯的场所，从前松萝也没来过，如今也算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登云殿的采光显然没有四重天和九重天那么好，这里的一切似乎笼罩在某种见不得人的阴霾里。坐着担架走过登云殿前面长长的棕色甬道，被旁边的散仙和妖精用奇异的目光行注目礼，松萝感觉不像是去受审，而像是去登基。登云殿里面的结构和公堂差不多，但面积比公堂大十倍，最内侧是那种皇上登基用的台阶高台。此刻各路山神坐在大殿两侧的凳子上，驴姐坐在最里侧和男的山神分成两个区域，而东岳大帝、西岳大帝坐在远处的高台上，火神财神等神仙坐在两侧。

当松萝坐着担架被抬进来的时候，左右两侧的山神立刻开始窃窃私语，寅斑则直接站起来近前一步。看见寅斑起来了，百里立刻在旁边拉着不让上前，安大哥也是面色复杂，这下其他山神也不由站起来凑上前试图看看松萝到底长什么样。这就导致此时此刻松萝坐着担架表情淡定波澜不惊，而其他山神站着神色各异，这场景就好像松萝才是睥睨天下的女帝什么的，这些山神都是跟班。

从担架上下来，松萝平静地跪下也不再看寅斑。会审开始，东岳大帝询问松萝是否知道长白山和太行山机密泄露，松萝平静地表示知道，是前几日私下审问被告知的。东岳大帝又问认不认识金虎，松萝如实表示认识，是在魔界被关押是认识的，曾和金虎共处多日。这下下面有点骚动，但松萝仍然平静如旧。西岳大帝问松萝是否将机密泄露给金虎，松萝表示不十分清楚，但和金虎在一起从未提及这些，对方也没问过，所以应当是未曾泄露。

西岳大帝又问，金虎是否在一个月前私下来找松萝，并在太行山洞里一起呆了一个多时辰。审讯就是这样的，很多问题人家问了就会让你难堪，所以人间老百姓都不爱打官司。打定主意不撒谎免得被拆穿，松萝直接表示是这样。此言一出，台下沸腾，一众山神窃窃私语议论不断，也不知道寅斑怎么想。停顿了一下，西岳大帝问出关键问题，金虎来找松萝干嘛，两人说什么了。

停顿了一下，松萝表示当时金虎说因为家事心情不好找自己诉说，但是对方家事不方便说。又问此后如何，松萝也是有点无语，但最后还是表示自己后来睡着了。这下旁听席都沸腾了，神仙不得不出面制止才安静。此后西岳大帝表示，这件事已经查证，因为那天洞中的情况寅斑刚好用五行镜记录了，的确如实，并且当众播放了记录内容。得知寅斑在自家洞的卧房对着床录像，大家都震撼了，看见松萝和金虎躺一张床上更轰动了。幸亏上头给寅斑面子没有播放对话，不然听见松萝给金虎讲自己如何跟寅斑行房估计大家得疯了，三观都要爆炸了。不用说，此时大家对于两个老虎一个人的关系产生了严重的不好联想。别说别人，一想到金虎是个臭老爷们松萝都有心理阴影了，居然躺床上跟他说自己和寅斑怎么上床，这算什么事啊。

第一阶段结束，一名散仙在空中亮出供词，松萝平静画押。进入第二阶段，东岳大帝让松萝讲讲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听见这话松萝警觉起来，于是抬头看着西岳大帝，谁知对方平静地让松萝直言。既然对方让自己说，不管是凶是吉这匕首都得当了，当对了有救，被利用了横竖也不会伤及别人。想了一下，松萝道：

“奴婢要告妖精大猪泄露四重天机密，还要告他杀了我的姐妹山翠，请诸位大人给各个山脉的宠物人一个说法。”

闻听此言，驴姐直接冲了出来疯了一般扯着松萝就打：

“你这贱人，你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