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的后台是顺天府,我晓得这下地契是要不回来了,只得把家里仅剩的几件丝绸衣裳拿去当了换银子买烧饼吃,如今我与福保二人都穿的粗布衣服,又是几天没梳洗,活脱脱就像两个小乞丐。
我没打算去找伍弥泰,从他教出来的那两个女儿就能看出他会是个什么德行,思前想后,唯一还能走的一条路便是我亲生额娘那边了。
我对我额娘几乎没什么印象,三岁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阿玛说我长得像我额娘,于是有时候我也会拿着铜镜,看着自己的样子,想额娘会是个怎样的女人。
额娘是章佳氏,阿玛曾经很骄傲的说过,她是族里一等一的美人,满洲八旗怕是都再难出一位像她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了,当年她与我阿玛成亲时,多少人说他们是那样般配,多少人祝愿他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只可惜天妒红颜……那时阿玛说着说着,便又泣不成声。
我站在章佳氏府门口,手抬起又放下。接二连三在叔伯那里吃了瘪,我已经不再敢轻易去向他人求助了——自从额娘去世后,两家便断了来往,之前那样亲密的叔伯两家都是见到我如同见到丧门星,更况且是连面都没怎么见过几面的亲人。
我在门口徘徊了很久,还是打算离去时,有个下人正巧过来开了门,见到我便问:“孩子,你在找谁?”
这声“孩子”却像是熏着了我眼睛似的,我觉得眼里一阵酸涩,快要落下泪来。
那个下人见着我突然哭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问到:“你是不是迷路了?家在哪?”
“我……我是善保,钮祜禄家的。”我吸了下鼻子,踟蹰着说,“我额娘是明岚……章佳明岚。”
听到额娘的名字,那个下人也明白了,便领我进了屋。
接着又去禀告了家里其他人。
今日福保和刘全都留在家里做饭去了,只有我一个人赶来。我孤零零一人坐在前厅椅子上,心想若是他们还在说不定能给我壮壮胆。
过了不多时,便来了两个男子。为首的青年看起来约摸二十岁出头,面上有留着小胡子,不拘言笑。身后跟着的少年看起来比他小些,柳眉杏眼,好生俊俏。
“虽说这是咱第一次见面,看模样便知道你定是长姐的儿子。”那青年开口说到,“我叫明浩,是你额娘的弟弟,按辈分你可当叫我一声二舅。”
说着又看向那少年:“这是明希,你的三舅。”
我依次行过礼,心道这二人看起来并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太好了,这世间还是有良人的。
我接着便将我的情况说给了两位舅舅听,二舅听着面色凝重,三舅却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将我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目光像是带着刺似的,让我感觉浑身不自在。直到二舅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收回目光。
“我明白了,如今你与福保二人是缺钱上官学,房子又被那叔叔和顺天府的人给变卖了。”
我点点头:“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请两位舅舅施以援手。善保不是知恩不报之人,今日所借的银两,来日定会连本带息返还。”
“善保咱们是亲戚,要说谈什么利息,那就见外了。”说罢,二舅放缓了语气,“我如今先借你二百两银子,你拿去上学。我信得过你的为人,这笔钱你也不急着还,等你上了学,给人誊抄些书文慢慢赚回来还。”
我几乎是大喜过望,连着跑了几天,看透了人情世故,终于有肯施以援手。
我赶紧起身想行礼,却被二舅一把扶起来:“看你这样估计是好几天没吃好了,今晚上留下来吃个饭吧。”
说着也不待我拒绝,只唤来个下人说:“今日晚膳多添一双碗筷。”
晚膳上闲聊,我也渐渐了解了这家人:原来我的亲生外玛父祖母皆已去世,家里只剩二舅三舅当家,二舅今年十九,已经成亲了,还有个刚满一岁的儿子,应当是我的表弟。而三舅才十六岁,还是孤身一人,成日里吊儿郎当的,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不像个样。
饭后,我本欲离去,三舅却突然说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干脆在这里留宿一晚吧,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也好,大晚上的善保带这么多钱回去也不安全,明儿赶早我叫个下人跟你一块回去,省的遇见了贼人。”
我一面想着他二人竟为我如此考虑周全,一面感激涕零。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心里一阵暖意。这世上总归有人尚有同情心的,有了这笔钱,也就能安生去官学了,待闲暇之余看看能不能给人做些誊抄的活计,好快点将这笔钱还上……也不知道现在留宿在舅舅家里,刘全和福保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担心我出什么意外……应该不会的吧,都说这兄弟二人心是相连着的,我现在的心情,福保也定能感受到。
如此想着,我便沉沉欲眠。
半梦半醒之际总觉得闻到一股香味,像是脂粉香蘸了酒气,缠缠绵绵地萦绕在鼻尖。
我感觉那阵香味变浓,接着便是有人压在了我身上,我猛的一下张眼,便见着三舅的脸。
我差点就一下叫出声来,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一下抬手捂住了我的嘴,我惊恐之余只得呜呜两声。
“嘘,安生些。”他恶狠狠地说,“你要钱还不如跟了我,我告诉你,我那二哥抠的要命,二百两银子够你在咸安宫花多久?还要你还上。”
我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这样的三舅,惊疑不定。
他又说到:“当我的人,以后爷我把你上学的银子都给了,还有闲钱够你零花,怎么样?比我那二哥强多了吧?”
我听出了他语气里**裸的不怀好意,便猛的手上使劲想把他那双手推开。可他也是习武之人,我年纪又小,拼力气压根不是对手,还没来得及挣脱就被他抓着翻了个身。
他一手按着我,另一只手已经摸到我中裤的系带,猛的扯开。
我已然知道了这家伙是想干嘛,当即用尽全身力气向后一翻身,压到了他的手,他终于是把我的嘴松开了。
我甚至来不及穿上中裤,赶紧起身下床,接着又给他拉过去摁回床上:“别乱动着,免得一会有你喊疼的——你可真比你额娘好看多了,不给人当小老婆都嫌亏!”
我这三舅看起来是个小书生模样,可力气却不小。我两下没睁开,还被扒了上衣去,一时间又恼又羞,气极了张嘴就一口狠狠咬在他手上。
“嗷——”的一声在夜里边格外渗人,我刚刚想抬起脑袋就给重重挨上了他一耳光:“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这一巴掌下来,我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只觉得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疼,余光里撇见他那只手已经被我咬得红了一块。
“明明是你先要——同为满洲儿郎,你将我当成什么男伶了!”
门在此刻被人猛的推开,二舅穿着一身中衣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
“你们在干什么?”他凝神问到,看见被弄皱的床铺,我一地散落的衣衫和脸上的巴掌印,随即也已然是明了。
“怎么了,老爷?”出现在二舅身后的年轻妇人估摸着便是他的福晋了,此时二舅转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先出去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我:“善保,你过来吧。”
我刚刚才被扒光了衣衫,还挨上了一巴掌,此时傻愣愣的坐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见状就把我搀了起来,还不忘狠狠瞪了旁边的三舅一眼。
三舅被赶了出去,他起身去拿来了些药膏,涂在我脸上,边抹边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知道他所说的“怎么样”是什么意思,旋即低下脑袋摇了摇头。
“是我管教不严,到是叫你受惊了。”他皱皱眉头,叹了口气,唇上的两撮小胡子随着嘴巴一张一合微动,“明希这家伙……原先就这幅德行,我本想要是撒手不管了他说不定还会自个良心发现,收敛一点,谁料他反倒是越发起劲了。”
边说,他边拿衣裳来给我穿上,说:“你还是今晚就回去吧,莫担心了,我叫个下人送送你。好生回去睡觉,这钱你也莫还了,拿着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
我点点头,吸了下鼻子:“二舅今日的帮助,侄儿终身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二舅将手中的药膏放下,又说:“善保,幸好你这张脸没长在个女人身上。”
二舅还是亲自送了我回去,夜里淅淅沥沥下起来小雨,他撑了把伞,腾出一只手牵着我走。
他只比我大九岁,身上却有种让人安稳的气息,让人感觉很是安心。待到了家,我接过伞想帮他收起来,才发现他另外半边身子已经有些湿了。
见他这般的关怀,我又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他离去前,再三嘱咐我,去了官学要好生念书,莫沾染恶习,别学三舅那般又喝酒又赌牌,还好色成瘾……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这笔钱,我以后也一定会还的。
五一完了之后滚回学校又开始龟爬更新了……这篇在我确定更新时间之前都不会收费的……我爬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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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枯木逢春(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