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祖父的生日派对已经结束了几天,好不容易凑到一起的大家族却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伯父带着他们的兄弟们在厨房忙活,准备今天中午的大餐——你永远可以信任一位开了上百家连锁酒店的大厨的手艺。
小姑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舞,修改着她的新剧本。
希拉的母亲和她的妯娌们被身为纽约名媛的大表姐带去享受属于新时代贵妇们的高级水疗。
而孩子们坐在地毯上,挖着大桶的雪糕,听表姐希拉和爷爷聊天。
“得了吧,这房子肯定和海菲兹有什么渊源。”希拉不相信顾左右而言他的祖父,她敢百分百肯定,她的祖父就是收到了自己本当寄给亚沙的信件才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的。
祖父周帼龄手里捧着陶瓷茶杯,坐在摇椅上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幸福晚年——要是孩子们别连争吵都用英文就更好了。
希拉轻轻拉开了身边几个为了谁多吃了一口冰激凌而争吵得面红耳赤的小孩,等待着祖父的回答。
“这确实能被看作是亚沙·海菲兹的一处故居,这是他在刚来到纽约的时候经理人给他提供的住处。”祖父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事实上这附近一片公寓都住满了演奏家和歌剧演员,因为这里是距离当时的最主要的演出场馆最近的豪华公寓,经理人们的不二选择。”
面对希拉有些狂热的眼神,祖父周帼龄察觉要素,“不过你也知道他青年时期就搬去了西海岸,这套公寓绝对没有超过它公允价值的收藏价值。”
希拉为祖父的警惕而感到汗颜,难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怪异的海菲兹周边收藏家吗?
“我当然不会因为海菲兹买下你安享晚年的居所,”希拉发现身边这几个小孩又将视线从祖父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并露出了震惊的眼神,“不过你是怎么买下它的呢?必须得承认,这是套很漂亮的公寓。”
孩子们如同听故事会,咬着挖冰激凌的勺子,炯炯有神地看向他们的祖父。
“我不是个精明的房地产投资人,这套公寓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它是我决定来美国定居的那年买下的第一套、也是唯一一套房产。”
希拉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就出生在这里,被围绕在当年那些最有名的音乐家中间。
无外乎他与他经商的兄长们不同,独树一帜地成为了演奏家。
小姑忽然回头,用希拉听不懂的语言和祖父周帼龄说了句什么,祖父也用同样的话回复。
坐在地毯上的其中几位小辈磕磕巴巴地加入了他们,笨拙认真的样子极大程度上取悦了祖父与小姑,引得他们哈哈大笑。
对起话来总是一来一回,希拉忽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格格不入,便趁他们聊得热络时,悄悄起身离开了。
自从知道了这曾是海菲兹在纽约的居所,原本一年就要来一次的地方突然就变得新鲜有趣起来。
希拉以前从父亲那里知道这套公寓翻修过两次,第一次是祖父早年间主持的装修,仅改变了屋内的陈设,而第二次则是十年前公寓楼整体的翻修,更新了整栋楼的排水系统并加固了房屋结构,这次翻修中只保留了少量曾经的家具,现在公寓里所看到的红木橱柜几乎全是在这次翻修中新定制的。
即便希拉明知道在第二次翻修后,这栋公寓早就不再留有任何与海菲兹相关的痕迹,她依旧为能与亚沙在时间线上的不同锚点同处一室而感到颤栗。
或许现在的墙纸仍然是亚沙喜欢的,不过红木桌椅板凳绝不是他欣赏的风格——一个环保主义者恐怕不会支持这种因一块家具大肆砍伐的行为——能完全隔光的新式窗帘不知道会不会得到他的喜爱,不过同样作为演出行业的从业者,希拉深知演奏家们白天多么需要补觉……
希拉看到这个明显刻着欧式繁复花纹的黑色书桌柜时停了下来,总觉得它与公寓中的其他家具并不协调,就像自己和祖父的其他孩子一样。
这绝对是一件十分“亚沙·海菲兹”的家具。
她还记得这个一体式书桌书柜,甚至知道书架上最左边的那个抽屉坏了,只拉出一半就会卡住。
希拉上手实验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刚抽出五六公分的距离,抽屉便再也不能往外移动了。
她左右摇晃了一下抽屉,试图用巧劲把它再往外拉一些,却注意到抽屉的右侧发出压到纸张的声音。
希拉立刻去拿了一把镊子和一只手电筒,借着光,将卡在抽屉滑轮里面的纸拉了出来。
尽管她十分小心,仍有一个角的纸张被撕破了。希拉轻轻一推抽屉,卡在滑轮里的那一小片纸屑就松动了,彻底掉到了希拉看不见的地方。
希拉没有在意,而是发现这张纸上写满了字,并且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眼熟。
她展开泛黄发霉的纸张,发现这是一封寄给亚沙·海菲兹的信,开头的便写着:
「亲爱的亚沙,」
「让我们为你成功的世界巡演举杯庆祝,请务必记得在阅读这封信时去开一瓶上好的香槟。」
「前几封信中你向我提到了你的感情生活,我想这位名叫夏洛蒂的女演员必然有着独特的风采才能让要求如此苛刻的你为之倾倒。」
希拉发觉写信的笔者恐怕与亚沙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让这他能用如此轻佻的语气和亚沙·海菲兹讨论如此重要的人生大事。
「我在之前的回复中似乎没有表现出与你等同的兴奋,或许是因为当时我尚未碰到那个让我向往的人,而今天来信的目的是与你分享我的喜悦。」
希拉为窥探到另一位大师的**感到既兴奋又愧疚。
「我在欧洲巡演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位极有力量的指挥,在与乐队共同排练时,他洪亮的声音、利落的指挥动作,无一不让我着迷。」
“他”?
突兀的用词打破的希拉阅读时的男性预设,让她感到有些不妙。
她的目光迅速扫到信的落款行。
手中的信纸好像在发烫,烧疼了接触纸面的手指。
希拉如触电一般抖动了一下,避之不及地将手中的信纸扔出去,心中有如窥破天机的后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No.15 SLD May 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