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海菲兹的101封信[美娱] 第1章 No.0 December 1987

“真是个怪老头。”

希拉正站在她老师的葬礼上。

偌大一个班，只有寥寥几个被她老师勾出名字来的学生才被允许参加。

她伸手去试探伞外的雨点，却在感受到的那刻不自主地打一个寒颤，忙不迭缩了回来。

“他大约是想走得清净些。”室友说得中肯。

希拉不由得想到了老师还在医院的那天，媒体如鬣狗般躲在后门伺机而动的场景。

洛杉矶的雨一下起来，便会让它最美的湛蓝色天空蒙上一层灰纱。墓碑前一把把黑伞能护住伞下人不淋到从天而降的凉水，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把悲伤抵御在外。

这是十六岁的希拉第一次经历死别。

“还记得我刚被录取的时候，我头天晚上就一直在想‘明早就要在先生面前拉琴了’，”在葬礼上追忆往昔是人之常情，室友不自觉便讲起自己与老师的初见 ，“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我本来以为新同学加入总得做个自我介绍，结果第二天一上课他就直接问……”

这话熟悉地可怕，希拉的嘴快过脑子，和室友异口同声道：“谁准备好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四散的几个同学，齐刷刷回头，条件反射般朝希拉和她室友的方向看来。

“看这心理阴影。”室友叹气，“恐怕也只有你和埃里克能泰然处之。”

希拉摇头，“哪儿能啊？谁在老师面前都不能。”

雨下的更大了。墓碑前放的几朵康乃馨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希拉早前放上去的蜡烛更是在她稍一走神间便熄灭了。

就像老师一样，希拉想。她只是恍惚了一瞬，几天以来都和蔼可亲的护士便强硬地要将他推走。

其实，现在早过了葬礼散场的时候，甚至连老师的三个孩子都已早早离开。但同班的学生们像是被定在了墓碑的周围，转身成了件难事。

“……我想老师了，我就是想再见一次他。”沉默已久的希拉突然开口，还带着哭腔，让她总算有些像个十六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变得前言不搭后语，“我们之前明明说好要在葬礼上拉《幽默曲》的。”

最开始时好像每个人都尝试以积极的态度面对这场分别。

而今天……在下雨。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安慰希拉，也许是因为希拉和老师有着远超他们这些普通学生的关系。

老师不止一次说过希拉是他最喜欢的学生，而希拉则总是用celebrity crush中的“此生挚爱”来形容老师。

两人像是亲人，或者更甚。

“希拉·洛-杜卡？”一位高个男人朝这群聚在一起的学生们走来，在看到希拉的瞬间，似乎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认对了人。

希拉刚才在犹太教堂上见过这个男人。她那时便思索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出他和老师能有什么样的关系——众所周知，老师作为一个脾气怪异的老头，身边压根没有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她转身和男人握了握手。

“我是他的律师，詹姆斯。”男人指了指墓碑，“你看上去很年轻，我一直以为你和他们差不多年纪。”

他看了眼旁边几个约摸三十多岁的男学生。

其实这几人早已出师多年、功成名就了，有不少甚至是特地抽空从世界各处飞回来参加葬礼的。

希拉只是笑笑，“你好，詹姆斯。”

她知道这位叫詹姆斯的律师想表达什么。

作为希拉·洛-杜卡，她周身有太多的光环，不仅源于她惊人的天赋，还来自老师的盛赞与宠爱。

但当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这些本该赋予她话语权的荣誉，却被人用作了恭维奉承的素材，正无穷无尽地蚕食着她的社交圈时，她便开始学着去忽视这些目的各异的惊叹。

“我的客户在遗嘱中要求将一份价值约百万的房产交由你继承。”詹姆斯看样子对古典圈里的官司并不感兴趣，惊叹过后便处理起公务，“和一把估价贵得离谱的小提琴，他说他告诉过你。”

希拉握着伞的手一抖，险些将伞面上的雨水全挥到高个律师的羊毛大衣上，也不知自己是更震惊于他提到遗产时稀松平常的语气，还是他话中的内容。

“这不可能，他没说过。”她下意识道。

“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律师的语气平淡，像是类似的话说过上千次以后便很难产生什么共情，“但这是一份有法律效力的遗嘱。”

言下之意，无外乎想表达这些细节并不重要。

而希拉困惑远超于此。她翻来覆去地思考，自己短短十数年的人生中，和老师的关系在小提琴之外是否有任何值得这一大笔财富的特别之处。

答案是否定的。

更何况她绝不缺少物质方面的财富，从她自幼就能跟在大师们身边学琴这点上，便可见一斑。

“洛-杜卡女士？”律师詹姆斯将冻得通红的右手塞进大衣口袋里，换上另一只手撑伞。如果不是有这样一场葬礼，看来他未必会在冬雨天出门。

希拉勉强回神，颤抖着双唇甚至说不出一句在恰如其分的话来，默默点头。

*

几周之后，希拉就拿到了那把已有两百年阅历的小提琴。一切快得超乎想象，甚至赶在她下一场音乐会之前。

这可是作为独奏家灵魂伴侣的小提琴，是能引起几乎所有古典乐手关注的所有权转换，却在希拉签下一行轻飘飘的字时就完成了。

希拉没有急着打开琴盒，而是在心中先对这把价值远超房产的琴默念了一句“抱歉”。

以后就得委屈你跟着我了。

希拉自知能力还远不如老师，略有感叹此琴明珠暗投。

只是世界上又哪里找的出第二个像老师一样的天才呢？

希拉特地将琴盒放在飘窗上，让其沐浴加州冬日柔和的阳光，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慢慢掀开了它。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有些岁月的棉布，提琴醇厚的木香仿佛能从里面慢慢渗透出来，蔓延至整个空间。

老派的棉布下包裹的是听过、见过太多古典乐高光的灵魂，漂亮绚烂的木纹只是它不足为奇的外表，每一寸磕碰划痕才是值得铭记的纹理。

它是如此美丽。

就在希拉试图将琴夹到肩上试奏几段乐句时，琴盒里的一张照片飘落在地。

她在马里布海滩度假的照片？

那次她一改平时传统的意式衣着，给自己挑选了一件红色的吊带裙。她只记得自己的长裙，在马布里的碧海蓝天下显得格外醒目。

希拉惊诧地放下琴，将琴盒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并在其中翻找到了一张老师亲笔的纸条。

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物归原主。”

和照片一起被放在琴盒中的是一把长短不一的铅笔，其中几支上还贴满的迪士尼公主粘纸、几块用了一半都不到的松香、一本乐谱以及一张希拉第一次灌录的唱片样板——老师最讨厌她丢三落四的性格，时常教导她：

“你能在这里丢一支笔，未来就会在演奏会上丢掉一个音符！”

作为惩罚，他从没有将希拉在他那里落下的东西还回来过。

如此，这番行为便更显得他严肃中不失幽默。

“希拉——”母亲在楼下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一封你的信。”

开新文啦！画风奇奇怪怪的治愈系小甜文，两个月写完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No.0 December 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