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郭嘉 第29章 029 收留她

少女在郭府修养了六七日，身体渐渐变好起来。

这期间，郭嘉发现，到底是勋贵人家的女郎君，不仅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就连琴棋书画也无有不通。

偶尔郭嘉闲着无聊，作作画，摆摆棋，她都能说上两句。而且，郭嘉与她作画、下棋，并不会觉得像是在欺负小孩，反而颇有挑战地能激起他的胜负欲。

揽诸笑称，“府上终于多了一位与先生臭味相投的人，还是位女子。”

这句话，揽诸说者无意，郭嘉却觉得不大对。

他找一日，仔细地观察了少女一番。据少女自己阐述，她今年已经十四岁。将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虽然面容还带着稚气，但是身段渐有成熟意味地开始变得玲珑。

凹凸有致的，怎么看，怎么都不能拿她当作无知的孩童看待。

郭嘉仔细想了想，在下完棋后，收拾棋子的时候，假装无意地询问少女，“说来，你至许都已有半月余，家里在此可还有其他亲人？”

少女的爹娘已经死了。

母亲死在洪涝之中，父亲与兄长在救灾的时候，突遇大水倒灌也死了，就剩下一个年幼弟弟，又不慎走散。

如今可谓孤苦无依。

少女帮忙的苍白指尖僵了僵，愣在去拾黑子的半空中，许久没有动作，沉默了一阵，而后缓缓地回答：“没有了。我家是地地道道的南郡人，一场水灾早就死的死，散的散，若是有谁还活着，也未必会如我一样来到许都。”

说完，她有些惶恐地望向郭嘉，明白地说道：“先生是想赶我走吗？我确实也该走了……”

她好像十分舍不得，但又没有理由死皮赖脸地留下去，刚问完，只能无可奈何地认命。

郭嘉听出她声音中的怅然，赶忙解释：“其实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你年少初长成，与我这样一个无妻无女的老男子住在一起不好。”

“我和阿禾既然救了你，便至少要为你找到一个谋得生存的法子，才能放心地让你离开。”

“没有亲人的话……”郭嘉碎碎念着，一时竟想不到要把她托付给谁。荀彧吗？世家的贵女心气高，又怎么会愿意去另一个世家当牛做马。曹操吗？曹操替他管了江淮水灾的救济之事，哪里还会再管一个无足轻重的孤女？

郭嘉的手一边百无聊奈地扔棋子进棋盒，一边在数他认识的这些人。

“其实，”少女有些怯怯地开口，目光望向郭嘉的时候，突然变得坚定，不再扭扭捏捏地说道，“如果阿禾姐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去她的酒肆打杂。”

说着，她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多，怎么能让自己的恩人救了自己之余，还要负责给钱养活自己，这不是拖累人家吗？

她急切地补充，“我可以不要任何工钱，只要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就行。”

她真诚的眼眸里闪烁着莹莹的光。

郭嘉不太相信地打量着她。她玉容花貌，十指纤纤，这样的贵女真的能做打杂的事情吗？郭嘉怀疑地反问：“你确定吗？”

少女猛地点头。

“可是即便你确定，阿禾她……”郭嘉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笑意盎然地拍桌，“那好，我帮你去问问阿禾。”

郭嘉一开始没提去琼酿轩的这个选项是有原因的。他总觉得纪禾在知道少女的身份后，有些古怪。她当夜甚至莫名其妙地问了自己一句，“如果当初你没有走进琼酿轩的大门，是不是今日许都的一切就都和我无关？”

郭嘉不明所以，纪禾则是突然又笑，“算了，多思无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看夜深了，突然有些多愁善感罢了。”

然后，纪禾再也没来郭府看过少女，甚至都没有提起过少女。

但是，郭嘉为此能有机会多找纪禾一趟，还是很开心的。他收拾完棋盘，甚至没有犹豫，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前往琼酿轩。

他今日休沐，到琼酿轩的时候恰是晌午过后，不太忙的时候。

纪禾与盘珠一人一处，懒洋洋地倚在柜台、桌面上打瞌睡。郭嘉好笑地走进去，没有打扰任何人。走到纪禾身边，隔着柜台，学着她的模样趴在台面上，仔仔细细地观察她。

纪禾的睡颜很乖，像是刨除了全身的戾气，只剩下温润与柔和了。她的眉毛算不得纤细，隐约在尾部还有一些杂乱。

小巧的鼻孔里缓缓地喷出气。

两瓣樱唇没有涂口脂显得略微有些单薄和干白，但是本身的形状又极好，显峰露谷地可见深深的人中。

她说她是异域人，可是她的长相十分中原，但中原中又有些许异域的深邃。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她这样的女儿。

郭嘉的手情不自禁地想往她脸上点去，想戳戳她绯红的面颊，看是不是像面团一样的柔软触感；想捏捏她的鼻子，看她会不会因为喘不过气而胡乱地挥手拍打自己；想……

郭嘉想了很多，但最后做的只是绕过她的脑袋去扯她扎成一束的青丝，略微一扯，她便满面恼怒地苏醒过来，先是恶狠狠地瞪着他，而后又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着：“你怎么来了，今日不用去四处闲逛吗？”

休沐日四处闲逛是郭嘉的习惯。

郭嘉忍俊不禁地反驳她，“我都来许都多久了？早就逛得差不多。”

“不过，我找你也不是没有正事。”

他说完，不徐不缓地退到附近的桌子旁边坐下去。隔壁的盘珠还在埋首，他捉弄心顿起地敲了敲桌面，将盘珠吵醒，佯装嗔怪地说道：“你这才忙一个晌午就这般累吗，琼酿轩到底是有多少客人？”

盘珠亦是没有好气地瞪他，“有多少客人你不知道吗？虽然你之前乔迁宴的那番话帮老板娘挣了更多的钱，但是也害苦了我！我一个人来回端酒端菜的，仅是一个晌午，就快累死了！”

盘珠顺着他的话茬往下。

郭嘉心满意足地一笑，再次开口：“那我帮你找个与你分担的杂役如何？”

“杂役”这词一出，纪禾顿时感觉不妙地抬眸望过去。盘珠则是睁大了眼睛，先是期待地问着，“真的吗？”而后又觉得不对地挥手反驳，“你说的有什么用？也要我们老板娘同意才行。”

“我觉得老板娘就是想累死我！”盘珠不满地朝纪禾撇嘴。

纪禾闻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什么好颜色。扫得盘珠立马收敛地低下头去。纪禾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波澜不惊地问郭嘉，“你是替昭容来问我的吗？”

昭容是少女的名字。

郭嘉诚然地点了点头，为了让纪禾靠近一点坐下来，特意往旁边挪了挪坐垫，接着说：“既然你救她是因为想到去年的自己，那不如也学着去年的司马仲达给她找份生计？”

“而这许都城中对她来说最好的生计就是在你身边做杂役。”

“昭容同意了？”纪禾没有立马回答郭嘉，只是反问少女的意愿，等看到郭嘉点头，方才不悲不喜地说道，“那我就是学司马仲达，也不是让她做杂役，而是让她自己开一间商铺啊。”

郭嘉随之噎了噎。

他显然没想到纪禾的思绪会在这里。但是，很快他就又有理有据地反驳，“司马仲达帮你开酒肆，是因为你的酒肆能帮他赚钱，给他消息。你有什么需要昭容为你做的吗？”

“而且，你这间酒肆能开起来，是因为司马仲达的父亲司马防是京兆尹，你有什么身份背景吗，能帮昭容开得起来？”

这一连两个问题，直接把纪禾说得无法反驳。

纪禾冷了冷脸。郭嘉立马转移话题，“当然，愿不愿意收留昭容这件事还在你，我只是替她问问。主要……”说着，郭嘉特意降低了语调，小声地凑近到纪禾耳边。

他轻盈的呼吸喷薄在纪禾的耳廓，热热的。

他说：“昭容一个小姑娘总不能朝夕与我一个大男子呆在一处，传出去多不好啊，毁了昭容的名声不要紧，毁了我的名声可就麻烦了。”

说到名声，他的声音大了一些。

盘珠哑然失笑地道：“郭先生，你哪有什么好名声？”除了是个还不错的谋士外，在私事密辛上就是爱慕老板娘了。

郭嘉转眸瞋她。纪禾破颜展笑。纪禾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其实，我也知道我可以收留昭容，甚至这对昭容来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我的心里总有顾虑。”

总觉得不想再像靠近郭嘉一样，靠近其他历史人物了。

司马懿是能臣，说不定自己都活不到司马懿死的时候，根本不用担心他的荣辱。郭嘉会早死，而她莫名地已经开始希望郭嘉不要死。甚至，在这之前，她已经看过有一面之缘的曹昂死去。

郭昭容，那位鼎鼎有名的郭女王，会与有洛神之称的甄宓一起嫁给曹丕。

虽然郭昭容活得也还算久，但是郭昭容的人生未必会好过。

纪禾始终不想插手历史上的事。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感慨自己偏不能把这些顾虑告诉郭嘉，只得自己随便地消化一下，而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等过几日，你就让昭容搬来我这里吧。”

历史怎么走到既定的结局，她尚且不知晓。但是，眼前，她能帮别人就帮一下好了。

郭嘉：阿禾她有事瞒我。

纪禾：？谁没事瞒你？

郭嘉：我怎么知道！

纪禾：那你还是继续闭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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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收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