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弄玄虚而已!你当我真会上当?逗你玩罢了! ”鬼新娘阴森又从容地笑了。
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新房门口,房间中的灯只留了一盏,其它的都灭了,不知道阮清宁在想什么。
【该死的人类,竟然敢欺骗老子,看我不把你剁了!】
听到对方心口不一的话语,阮清宁嘴角狠狠一抽。
背对着那只恶鬼,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被鬼新娘解读为因恐惧瑟瑟发抖。
“怕了吧?告诉你,晚了!”看到阮清宁的反应,鬼新娘冷冷地说道,心中却极为得意。
她不再试探,而是直接飘近对方,将泛着寒气的头颅搭在她的肩上,同时幽幽地朝她的耳畔吹了口冷气。
阮清宁又抖了一下。
【我看话本里的恶鬼都喜欢这样吓人,哈哈哈,果然好爽!】
“你之前不是要做水煮肉片吗?我成全你,这就将你削骨剔肉。开心吗?这就是你愚弄我的代价?”鬼新娘的声音中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阮清宁不答,肩膀还是微微起伏着,正当鬼新娘得意时,却听对方轻笑出声。
“真是的,怎么不长记性呢?”语气温柔,似是十分惋惜。
在鬼新娘错愕的目光中,她吹灭最后的灯。灯烛旁的侍女图散发出荧荧之光,仔细看去,竟有一把白玉剑从画中飘出。
鬼新娘呆愣片刻,想要动手却为时已晚。
玉质温润,可这把玉剑却十分森寒,阮清宁形如鬼魅,出手迅捷。哪怕没有灵力支撑,她的身手依然不容小觑。
此刻,这把剑就架在了鬼新娘的颈上,再往里一寸,某鬼便会血洒当场。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关键任务道具天师剑,激活此剑可使用三品天师之力一次,宿主现在是否激活?”
阮清宁:“否。”
“清宁,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呀!”
鬼新娘语气亲切做求饶状。显然,她是一只很识时务的恶鬼,兼有能屈能伸这一优良品质。
可惜,某鬼心中所想在阮清宁面前一览无余。
【该死的人类,果然个个阴险狡诈!不行,不能冲动,先苟着。】
“阿宁啊,你不就是想出府吗?门上有封印,凭你自己是绝对无法打开然后离去的,我送你出去怎么样?”
阮清宁缓缓开口,“好啊!”
鬼新娘大喜,这么好说话?于是阮清宁挟持着恶鬼,一人一鬼向门边缓慢移动。
阮清宁:“对了,真正的新娘在哪?”
“啊,那个女人吗?她早就被我杀了。清宁应该不喜欢她吧,嘿嘿~”
【死的不能再死!我要把阮府杀个片甲不留,等会就到你了!】
于是阮清宁不再说话。
一人一鬼很快走到了大门处。
鬼新娘在紧闭的门上用血一抹,立刻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图案,一眼望去,似繁花盛开,层层叠叠,花心处有鬼面一张。
随着鬼新娘的动作,那沉睡的鬼面竟睁开了眼睛。
“吱呀”一声,门缓缓地开了。
“好了,我把门打开了,小宁你快走吧!”恶鬼露出友善的笑意。
门口有数只鸟类的尸体。
“你好残忍啊,不但杀人,连鸟也不放过。”阮清宁嫌弃道。
“什么?残忍?不不不,杀人是迫于无奈,那鸟绝不是我杀的!”
【好气!老子虽然会杀人,但活着的时候最爱护小动物了,这厮竟红口白牙污蔑我!等会有你受的,哼!】
鬼新娘忙不迭地为自己辩解,说完后才发现,阮清宁注视着她的目光颇有深意。嘿嘿,这下发现她是个本性善良的鬼了吧!
阮清宁:对不住,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鬼新娘宽宏大量地表示没关系,又接连催促阮清宁离开。
阮清宁:“在离开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阮清宁又向对方凑近了一点,在鬼新娘竖起耳朵时,一把将她推出了门外。
“啊——”鬼魂尖利的哭嚎声响起,伴随着阵阵“滋滋”声,鬼新娘浑身黑气缭绕升腾,竟被门外的滔天煞气腐蚀。
“我很好奇门外到底是什么情况。” 阮清宁笑眯眯地说,“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你这个恶人,你竟敢骗我,你不得好死!”
阮清宁打了个哈欠,后退几步,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大门。
“小宁我错了!救我,救我!”
之后又是一段连哭带喊咒骂不已的心声。
半晌后,鬼新娘奄奄一息地躺在门外,即将消散。
阮清宁将门打开一条缝,向鬼新娘提议道:“唉,我这个人就是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可你又对我心怀歹意,万一救了你,你反咬我一口怎么办?”
“不,不会。”
“而且门外危机四伏,为了别人家的鬼冒这么大的风险出门,有点不太值当。要不你跟了我吧!”
鬼新娘心中无言。
“包吃包住包鸡腿哦!”阮清宁随口鬼扯了一句。
【包吃包住还有大鸡腿?那还等什么?】虚弱的鬼新娘强行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真挚无比的眼睛,心中狂喜。
可片刻后,鬼新娘想到了什么,心情低落下去,说出拒绝的话:“不行的,我已经有主人了。”
阮清宁:“系统,这只恶鬼可以强行收容吗?”
检测到关键词后,系统不再装死,“宿主,因此鬼与他人之间已有羁绊,本系统无法完成收容,请另觅无主他鬼,或切断鬼新娘与其主的联系。”
之后系统又开始了神隐模式,不管阮清宁如何呼唤,都毫无回应。
切断与其主的联系?怎么切?
阮清宁想到了手中的天师剑。
越看门外的恶鬼,越觉得不舍。这只鬼挺有意思的!
思考良久,她咬咬牙,一下窜出了门外,将轻飘飘的鬼新娘火速拖了回来。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不过片刻功夫,阮清宁浑身便被门外煞气灼伤,皮肤火辣辣的疼,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到时候解开羁绊,你就是我的鬼了。你躺在此地不要动,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回家。”
鬼新娘昏迷不醒,自然无法应答。想了想,阮清宁掰开她的嘴,往里丢了一块小小的东西,告诫道:“这药可是连鬼也能毒死的,如果你想害我,那就没有解药啦!”
昏迷中的鬼新娘竟抖了一下。
天师剑应当是用来震慑收服恶鬼的,可她没修过鬼道,并不知晓具体操作之法,而且阮府中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探索,因此她打算继续收集线索。
等阮清宁走后,鬼新娘睁开了眼睛。因受伤过重,她此刻动弹不得。只是在心中喃喃自语:
回家!回家!这个人说要带她回家!
重生于此后,阮清宁并没有吸收原身全部的记忆,只有零零散散很少一部分。因此,对于整个阮府,她并不是很熟悉。
客人们的尸体随处可见,暗红色的血洒的到处都是,阮清宁穿着一身沾血的白衣行走其间,很是突兀。
鬼新娘说真新娘已经死了。在尸堆里找了很久,连阮府那些荒僻的角落也找了一圈,她并没有发现那位真新娘的尸体。
鬼新娘把那位真新娘的尸体弄到哪去了?
或者,她真的死了吗?
系统说过假新娘代替了真新娘,阮清宁莫名在意这一点。她猜测,找到真新娘和逃离阮府之间,应当存在着某种联系。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找了很久都没有新的线索,直到在新郎阮清安的书房中,阮清宁有了新的发现。
满书架的经史子集里,一本奇特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乍眼看去,这似乎是一册时下流行的春宫图。
看来平日一本正经的阮公子,私下也有些不能免俗的爱好。
翻开此书后,里面却并不是什么红尘男女寻欢作乐图,而是一片空白。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阮清宁似有所感,又将书合上。
须臾之间,这本书的书脊上多出了一个淡淡的红色指印,封面上不堪入目的男女消失了,入目的是一片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纯黑。
阮清宁沉默了一瞬,再次打开此书。
泛黄的书页透出一股悠久岁月的味道,略带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一段隐秘的心事随着黄纸黑字猝然展现。
奇怪,这怎么是阮清安用来记录日常生活的一本笔记?
阮清宁粗略地看了几眼,并在脑子里将那文绉绉令人牙酸的言辞自动转为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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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十七年,三月初四。
今日我去赵府拜访子规兄,无意间于初开的海棠花边瞥见一妙龄女子。虽知于礼不合,且这女子以红纱覆面不辨真容,可她身段窈窕娇柔,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哪怕对方并未察觉,此事毕竟非君子所为,想来实在是羞愧。
仁和十七年,三月十四。
今日雨霁初晴,子规兄约我一同出门游玩。
明月湖边杨柳依依,游人如织,信步漫游于此,可以称得上一句安闲惬意。
湖中有小船一只,船头端坐一丽人,手捧花枝,身形竟与赵府所见那女子极为相似。子规兄毫无反应,想来应当是我想岔了吧!
仁和十七年,三月廿四。
不知为何,近日总觉茶饭不思,许是清宁妹妹太过聒噪,令人厌烦。
又,昨日暮雨霏霏,花窗外有海棠数株,花蕊初绽,色泽妍媚,令人不胜怜惜。
阮清宁皱眉,这位哥哥写的东西,怎么读来这么一言难尽呢?她强忍心中不适,继续往下翻阅,并略过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仁和十七年,四月初四。
清宁妹妹要去广福寺上香,竟缠着要我同去。我本欲拒绝,最后又妥协了。想来这该是无趣又烦躁的一天,谁知竟有意外之喜。
也许是神佛真的听到了我的心愿,在寺庙的后山我竟见到了那女子。我们从未相识,却相谈甚欢。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玉竹。赵玉竹。
她是赵家流落在外的小女儿,最近才被寻回。那天在明月湖见到的也是她。
子规兄忒不够意思了,明明是自己的妹妹,却装作素不相识。
仁和十七年,四月十四。
接连数次去赵府拜访,皆未见到玉竹小姐。虽与子规兄畅谈诗词,纵论古今也算恣意,可心中不免失落。许是上天垂怜,今日再去赵府,竟又见到了那位小姐。
她如初见时那般站在海棠边,轻抚花枝。也许是察觉了我的视线,她回过了头。
仁和十七年,五月十四。
子规兄怕不是在防着我,每次我试探着将话题往玉竹小姐身上引时,他都故作不知。哪怕是兄妹失和,想来也不至于如此!
不过在我离开赵府时,玉竹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赶来,偷偷往我手中递了一张纸条。那丫头动作僵硬,脸色铁青,乍一看很是唬人!哈哈哈!
仁和十七年,七月初四。
我与玉竹小姐书信往来有一段时日了,所谈的无非是一些诗词歌赋。
看着花笺上那娟秀的字迹,我总是忍不住沉醉其中。没想到玉竹小姐不但貌美,还很有才情,字字句句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怎么看都比我那个草包妹妹强多了。
玉竹小姐还在信中附赠了兰草一株,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令我爱不释手。
其形如海棠明媚动人,其心似兰草高洁雅致,难以想象,世间竟有这样令人心折的女子!
仁和十七年,七月十五。
今日闻知一噩耗。昨晚,赵府有歹人闯入,子规兄不幸遇害。我与子规相识多年,感情早已如异姓兄弟那般深厚,谁知竟发生这等事,可谓心如刀绞。
痛失至亲,想必玉竹小姐此刻也是悲痛万分吧!
中间又是一大段絮絮叨叨的记录,说的无非是他对那位小姐如痴如狂的感情,期间赵府又发生了种种不幸之事。
赵老爷与赵夫人自子规死后经常神思恍惚,两人都变得有些痴愣,府中下人也感染时疫相继离世。整个赵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玉竹小姐悲伤不已,阮清安往赵府跑的更勤快了。
仁和十八年,七月初四。
母亲磨不过我,终于答应找人去赵府提亲,心中快慰无以言表。
清宁妹妹脸色却不甚好,说什么玉竹乃不祥之人。她小小年纪,竟如此冷漠狭隘,难怪家中人以往对她多有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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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与他成婚的,就是赵府那位小姐。
阮清宁猛地抬头,这么多诡异之处,阮清安竟视而不见。怕不是恋爱脑上头了?
想到他此刻躺在大厅中凉透了的尸体,阮清宁心中唏嘘不已。
不过这本笔记是怎么回事?活像是陈年老古董似的?阮清安也没死多久啊!
假新娘还躺在大门不远处奄奄一息,阮清宁下意识就否认了她是笔记中的小姐,联系到系统所说的真假新娘,阮清宁发现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一些。
之后的内容被大片鲜血覆盖,无法看清。她十分确定,阮府后来发生的灾祸,恐怕在此时就已埋下了祸根。
笔记翻到末尾时,沾血的书页中竟夹着一株风干的兰草。阮清宁心神一震。
与此同时新房里出现这样的一幕,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浮现在铜镜之中,随即,镜面探出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