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觉寺落脚的目的毫无阻碍的实现了,只见韩桥拿出一本手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送给主持,他们俩在大觉寺入住,待遇就立刻上了一个台阶。还给配了一个小沙弥送菜送饭。
第三天,公孙鱼偶然听送早餐的小沙弥脆生生地说:“今天寺中无甚香客,隔壁关帝庙的庙会今日开了,所以今早无人吵闹。”
公孙鱼一听立刻高兴了,有庙会那岂不是很热闹?他公孙公子此等热闹岂能不凑?
“韩桥!”
“韩桥!”
韩桥捏着宣纸一脸不虞瞪着公孙鱼,他每日早晨有练字的习惯,被公孙鱼打扰,这副字算是废了。
“嘿嘿!”公孙鱼不以为意,绕过书桌一拍他的肩膀道,“刚刚小师傅说的你听见了?今天关帝庙有庙会,咱们去看看吧?”
韩桥不搭理他,他也不气馁,自顾自说着:“小师傅说庙会一直要开到戌时,咱们现在去还可以玩一整天。再买一只烧鸡,买一斤牛肉,再来点儿莫楼的点心,一直吃素斋,我这嗓子都快被蔬菜磨破了。”
韩桥不动神色道:“家贫,无以置肉。”
“没事!”公孙鱼大手一挥道,“我有!我来付!咱们俩谁......”
“那好,走吧。”韩桥一本正经的收拾好笔娄。
公孙鱼话到半路就卡了壳,剩下一肚子劝说得话全部噎了回去,答得这么快,其实你也想去玩吧,抠门得家伙,公孙鱼腹诽。
所幸因为韩桥看门看得紧,导致公孙鱼还剩下十两银子没来得及花,今天可算是能一气儿花完了。
关帝庙离大觉寺不算远,就像个倒置的三角形,山脚是起点,上面竖着两个山头,一边是大觉寺,一边是关帝庙。从大觉寺往关帝庙走,大约只要半个时辰,其实二者之间就隔着一条山泉。
到转折的山脚处庙会的热闹就隐隐约约透了出来,山脚有几家摆着临时茶摊的,因这一片算是平坦地势,又有大树遮荫,阳光透过树荫暖融融的,许多参加庙会的小姐少爷们在这里歇脚喝茶。
“春天就是好哇。”公孙鱼啧着嘴,路过那些女眷时偶尔瞟两眼,大饱眼福。
再往上,路边支着的糖人面人架子就有了,卖些拨浪鼓风筝的小货郎也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卖竹篮编制物的,还有些卖香的、卖头花的比比皆是。间或夹杂着些许为人解卦算命的,还有些摆弄耍把式的表演。
一条去往关帝庙的大路挤满了人。
公孙鱼手里抱着小鱼面人,几盒胭脂,一串头花,一叠手绢,胭脂是位带头纱的姑娘卖的,卖头花的是个小嫂子,卖手绢的奶奶说手绢是她孙女绣的。韩桥面无表情,他手上拎着一包烧鸡,一包点心,还带着一壶茶。
好半天爬到关帝庙门口,终于找到一处空地,公孙鱼心满意足地坐下,斜靠着朝韩桥道:“韩大哥,麻烦你帮我倒杯茶,渴死我了。”
韩桥额头青筋猛跳了两下。
满满一杯热水怼到公孙鱼鼻尖,韩桥冷冷道:“喝!”
公孙鱼猝不及防差点被烫,瞅瞅韩桥那表情,立刻识趣儿扫了扫石凳接过水道:“韩大哥您坐您坐,今天辛苦您陪我逛庙会,累了吧,我给您倒杯水。”
韩桥看他这滴溜溜转的狗腿样,没好气地坐下。
公孙鱼窃笑,哼,任你何等高冷,在这群大爷大娘逛庙会的场面面前,你还不得老老实实挤着。
“嗯?”
韩桥喝水的间歇忽然坐着了身子,目光向关帝庙里逡巡了片刻。
公孙鱼瞧见了凑过来问:“怎么了?”
“你看那像不像李家的管家?”韩桥朝关帝庙里遥遥一指。
公孙鱼顺着韩桥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那个李府管家。只见他跪在关帝像前祈祷着什么。
“李府员外的头七还没过吧?”公孙鱼疑惑地问,“这老管家怎么有空来挤庙会?”
“嗯,”韩桥点点头道,“今日是第三天,照理说是不该出现在此处。”
只见关帝庙中的管家忽然好像听到什么人说话,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甚至往那处无人的地方走了两步,后又像是接了个什么东西的动作,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公孙鱼有些担心,他把茶杯一放,拉着韩桥就站起来道:“走,咱们去看看。”
不等韩桥拒绝,拽着他就往关帝庙走。
“管家?李管家?”
“呃......哦......是公孙公子啊......”
公孙鱼和韩桥并肩站在管家面前,谁知管家竟像是没看见韩桥似的,公孙鱼跟韩桥对视了一眼,心下都觉得有些不对。
李管家恍惚着就要走,右手还捂着心口处,也瞧不出是不是心口不适。
公孙鱼上前一步扶住李管家,边走边问道:“李管家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处?”
李管家这才算真正回过神来,眼神终于对上了公孙鱼及他身后的韩桥,“唉,此事说来话长,”老管家的表情既喜悦又悲伤,配上如老树皮般的皮肤十分扭曲。
三人来到原来的地方坐下,公孙鱼给李管家倒了杯水,“李管家喝水。”
李管家端着茶杯轻啜一口缓缓道来:“那日我送二位公子走后,忽然在门口碰见一个化缘的道士,那时我正心力交瘁,哪里有心思应付别人化缘,便言语粗鲁的将那赤脚道士赶了出去。”
“今日无暇招待,请速速离去吧。”说着李管家就要进门。
“那么你想要你们家主复生吗?我可以为你家做法,令他还魂复生!”只听那道人大剌剌地朝管家嚷道。
李管家瞬间回头,那道士赤脚脏衣,头发花白,手指发黑,实在不像是有此等道术的高人,但也许人家高人就是有些奇怪的癖好呢?管家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跑进去向夫人禀报,夫人及家眷大喜过望,不等管家通传就急匆匆的从灵堂奔至门前,谁知那道人早已不知所踪。
“夫人大恨,怨怼我没有及时挽留那道人,”李管家苦笑道,“幸好那道人并未走远,仍在凉州城内,我带人去寻,没过多久便找到那道人。”
“我哀求那位道人一定要救救我家家主,”说到这里李管家热泪湿了眼眶,“家主与我有再生之恩,当年是年幼的家主从一帮野匪手中救下了我,不论什么办法,只要有办法就得试一试啊。”
老管家言辞匮乏,来来去去就那么两句,可任谁也看出老管家着实是想着他的家主的。
那道士说:“李管家,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阴司有规定,死人还阳必须得活人代替才行,我看你家家眷均是年华正好,哪里有人愿意替你家家主去死呢?为了你家不要为难,所以我才不告而别呀。”
李管家说:“我拉着他,生拉硬扯地把道人带回了家,我就想着夫人们若舍不得生命钱财,可我这把老骨头舍得,大不了就是我一死,风烛残年的老人又有何惧呢?后来夫人们果然觉得替死之事有些可怕,需要慎重考虑,但是老仆不怕,老仆就是还给老爷一命,只盼老爷死而复生长命百岁才好。”
公孙鱼和韩桥面面相觑,公孙鱼问:“那管家今日来此是为何?难道死而复生需要关帝庙保佑吗?”
若关帝庙真这么灵验,那不是人人都能死而复生了。公孙鱼在心中腹诽,却不敢当面打击李管家。
李管家点点头道:“我们李家都是信奉关帝老爷的,那道人让我准备三日,可与亲友话别,然后随他做法,三日做法完毕,七日必定应验,只要我心甘情愿替死,老爷肯定会活过来,于是我就跟家人亲属话别后来拜拜关帝老爷,希望关帝老爷保佑我家家主还魂顺利。”
还有这等事?公孙鱼心中不信,看向韩桥时,他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孙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种灵异的事情,只得按下心头思绪劝慰道:“李管家,小子虽年幼,但知这世上假僧假道多如牛毛,您说这道人这么灵验,是不是得多思量思量?”
李管家微微一笑,笑容中竟透着些真心实意的欢喜,“我知道公孙公子的意思,但我信那道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不能叫我家家主错过。”
“这......”公孙鱼不知说什么好。
眼见天色已晚,李管家就要告辞,“今日便是那道人做法的第三日了,我要在酉时之前赶回去,不多叨饶二位,就此别过。”
“哎等等!”公孙鱼见劝不住李管家,便一把拉住他道,“管家,小子至今还从未遇见这等死而复生之事,不知可否让小子前去一观?”
既然劝不住,那么跟去看看也好,多少防着些,为这声李世叔也算尽了道义了。
“这......”李管家面色有些为难。
“李管家,”这时韩桥也上前道,“天色渐晚,您一人回去我们不太放心,我二人送您一程。要是在路上耽搁了,只怕误了李员外死而复生的大事。”
李管家想了想勉强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