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光沉血 第14章 第十三章 濯玉（五）

第十三章 濯玉（五）

卫怀川回到驼林峰，还未踏进院门，便听到时饮秋的哀嚎。

“疼疼疼疼疼疼疼！！！”

“我看你在台上不是挺能忍的吗？”

话虽如此，时迟云下手还是放轻了些。

见卫怀川进院，少女眼泪汪汪地喊道：“阿川。”

“怎么了？”卫怀川靠近。

时饮秋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右肩半敞，细嫩的肌肤上坑坑洼洼。

时迟云站在旁边，正在帮时饮秋将右肩的花种挑出来。

“花种不挑出来，会腐烂在内，之后更是难以处理。”卫怀川安慰道。

沈舒看着温温柔柔，出手却异常狠辣，这花种一旦落在肌肤上，便会钻入血肉，不仅在皮肤表面开花，甚至可以在体内开花，一般见识过她手段的人都不愿再跟她交手。

时饮秋伸手将站在面前的人抱住，在人怀里蹭来蹭去。

“别动。”卫怀川见时迟云脸色阴沉，提醒道。

少女听话，乖乖缩在卫怀川怀里。

时迟云边挑花种，边翻了个白眼，“你两能别在一个老人家面前黏黏糊糊吗？”

“我以为阿娘你早就习惯了。”时饮秋探出脑袋，嬉笑道。

“习惯不了。”

“那我帮你习惯？”

“小丫头片子，欠打？”

“略略略！”

卫怀川无奈地看着两人斗嘴。

这几乎是这么多年来的日常。

时饮秋伤口处理好之后，卫怀川准备回房休息，她身上的内伤经过一段时间自愈，已经接近痊愈。

“阿川~”时饮秋赖在怀里不肯出来。

“怎么了？”卫怀川抚摸着少女如鸦羽般的鬓发，轻声问道，“疼么？”

“疼~”

“那怎么办？”卫怀川笑着问。

“阿川今晚陪我睡觉！”

“好。”卫怀川对于时饮秋的任何要求从来不会拒绝。

对于玉者来说，睡觉与否并未那么重要，只是一种作为人族习惯的延续。

以前小时候，时饮秋不小心看了些鬼神之说，睡不着，便会央求卫怀川陪她。

卫怀川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是夜，卫怀川进了房间，发现时饮秋已经躺下。她也褪了外衫，上了床。

以前时饮秋见她上床，还会过来扒拉她的手臂说话。

今晚某人还挺安静的。

卫怀川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旁边那人磨磨蹭蹭挨了过来。

“怎么？睡不着想听我讲鬼故事？”卫怀川半睁着眼，逗她。

“不要！”时饮秋听到鬼这一个字，连忙抱紧挨着的手臂。

少女温热的身体贴在手臂上，如云朵般松软，让卫怀川额间出了层汗。

现在是仲春，有这么热吗？她心里有一丝疑惑。

偏生时饮秋抱得紧，卫怀川想挣脱，却不能。

“阿川，你怎么这么烫？”

“嗯……”卫怀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你贴太近了。”

“好吧。”时饮秋默默地退了回去。

“……”

一时无话。

少女后退，让两人之间留出空隙。

但热意似乎依然没有消散。

“阿川，你不喜欢我挨着你么？”时饮秋小声地问道。

“没有……”卫怀川翻了个身，面朝时饮秋。

少女的脸庞在黑夜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唯一能看清的是那双透亮的眼睛。

虽然视线受阻，但卫怀川在心里可以描摹出少女的全部摸样。

每日都会见，每一次见面，那模样在心上的刻印便深几分，如此，以至于在心中描摹画像如呼吸般简单。

卫怀川伸手，触碰到了时饮秋的眉间。

少女左眉处，尾部缺了一块。那是前段时间，跑到青林峰去偷酒，被时迟云设下的禁锢所伤。

那时候时饮秋还特别兴奋，毕竟云姨的酒可不好偷。

指下的肌肤，本是清凉，却在卫怀川摩挲下，渐渐升温。

“阿川……痒……”时饮秋躲开。

卫怀川回过神，不好意思说道：“抱歉。”

少女的闪躲让卫怀川五味杂陈，心下叹道，两人按照人族的标准已经成年，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的亲密接触，今后要少做。

“睡吧。明日还有最后一场比试。”

卫怀川平躺着，闭上双眼。

见旁边的人呼吸平稳，似乎已经进入梦乡。

时饮秋又蹭过去，找到舒服的位置，便也安心睡了。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太和广场就已经有许多人围在中央的擂台周围。

“她们也太早了，我以为我起得算早，没想到去只能占据边缘位置了。”

“好像有人昨晚就在这休息的。”

“至于吗？不就是一个比试么？”

“你不也是早早来了？”

“……”

“卫师姐和时师姐的对决当然不能错过，先不说两人都是十六岁就到达凝玉高阶的天才，而且两人还是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这多有看头。”

“买定离手！大家猜是卫师姐胜，还是时师姐胜？”

“喂，私下赌玉是要被送到律堂的。”

“我也没说用玉石赌。”

众人在广场上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卫怀川和时饮秋到太和广场时，广场乌泱泱一片人，挤得水泄不通。

“这么多人？”时饮秋惊叹道。

“毕竟这可是青圭双玉的对决！”宋浅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她们两身边。

“宋浅？”时饮秋向后看，赵江枫也在其后。

“时师姐，卫师姐。”赵江枫礼貌问好。

“祝两位师姐各有所得！”这两人之间宋浅也无法猜测谁胜谁负，只好含糊说道。

“好！要是我赢了，我就把我独家珍藏的邀月酿拿出来，大家一醉方休。”时饮秋故作豪气地拍拍胸口。

“……”卫怀川没说话，心中为时饮秋默默哀悼。云姨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酒应该是留到濯玉结束，给她们两庆祝的。

“一言为定！”宋浅期待道。

“阿川你呢？”时饮秋用手肘捅了捅卫怀川。

“若我胜，届时给几位师妹带点吃食。”卫怀川无奈道。

“哇，卫师姐还会做吃的！”宋浅更期待了。

“非也非也，她说带点，不代表是她做。”时饮秋摇头。

“……”

比试快开始了，几人说笑一会便分开。

两人上了擂台。

比试开始。

卫怀川抽出腰间的软剑，“为了这次比试，我可是特地换了软剑。”与时饮秋比试，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要做好近战的准备，太硬的剑不适合贴身近战。

时饮秋拉弓，“不错不错，本小姐的话，你还能听进去。”

侧身躲开一箭，卫怀川笑道：“时大小姐的话，小的怎敢不听？”手中软剑直刺面门。

两人虽然言笑晏晏，但手中招式丝毫不犹豫。

剑劈在弓背上，时饮秋手心凝出一箭正要戳到卫怀川的胳膊，卫怀川手腕一转，剑柄顶住了箭。软剑曲成弧状，借软剑回弹的力道，卫怀川迅速向后退。

时饮秋趁胜追击，一箭接一箭连发，都被卫怀川一一弹开。

“哼，你就知道躲！”时饮秋又是一箭，卫怀川没再退，剑光锋利与箭簇的锐利相碰撞，一剑将箭劈成两半，剑锋近在眼前！

时饮秋也没退，身形似蝴蝶般轻盈，贴着卫怀川执剑的手，转到她身后，抬脚就要踹，卫怀川转身以剑抵挡。

时饮秋脚点在剑脊上，剑因为太软向内弯曲，贴到了卫怀川的心口。

卫怀川稍用力，以剑荡开少女的攻势，少女如蝶般翩跹而飞，两人又隔了一段距离。

在两人互相试探一番后，卫怀川将玉质注入软剑中，剑如蛇形，百折千回。

时饮秋清楚卫怀川的剑法，反而并不想跟她近身，只准备远程消耗她。

于是场上便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卫怀川追着时饮秋想近身，时饮秋只是拉开距离射箭。

温清文坐在观台上喝茶，看着两人你追我赶，颇觉好笑。

时迟云没脸看，低头数她的孤兰玉种还剩多少片叶子。

“迟云，你说她两谁会胜？”

“宗主，她们并不会出全力。”时迟云早就料到这场比试不会有众人想的那样激烈。

“我知道。”温清文喝着茶，惬意地说道，“只是想问迟云，若二人真的拼个你死我活，谁会胜？”

“宗主这话何意？”时迟云有些迷惑。

“仅仅一个假设罢了。”温清文低头继续喝茶。

“这……应该是饮秋胜。”时迟云思索片刻。

“为何？”温清文好奇道。

“若二人真到了决一生死的地步，怀川那软性子，一定会让饮秋一步。”

“便是性命也如此？”温清文依然笑道。

“嗯……但这只是我的推测，算不得数。”时迟云也不敢去深想。

“那宗主认为呢？”

“我嘛……自然押怀川胜。”温清文笃定道。

“有何理由呢？”时迟云自认比温清文更了解两人，所以她实在好奇，为什么温清文会认为卫怀川胜。

“不可说。”温清文只是神秘一笑。

时迟云没说话，她一直觉得宗主对待怀川的态度很奇怪，从最开始的验玉便是如此，只是宗主表现得太自然，唯有时常与宗主交谈的她，偶尔能从只言片语间窥见那种怪异之处。

比试场上，卫怀川和时饮秋交手几个回合难以分出胜负。

时饮秋拉弓，一支箭分裂成箭雨向着卫怀川风啸而去。卫怀川手中的剑如臂使指，剑法绵密，没有一支箭能近她一步之内。

一场拉锯战就此开始，场上玉石激荡的声音不绝如缕，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卫怀川又是一剑，时饮秋这次没躲，迎上前去。剑锋即将划到时饮秋侧脸，卫怀川没忍住偏转剑锋，剑脊擦着时饮秋侧脸而过，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出一片红。

“古人云，对敌仁慈，就是对己残忍哦！”抓住卫怀川偏转剑锋的间隙，少女右脚蹬地借力，左脚踏上卫怀川的肩，腾空而立。

卫怀川剑随之而上挑，少女左手双指夹住剑刃，同时脚踩弓，手拉弦。

其身姿半悬于空中，张弓搭弦，英气昂然，如鹰般迅猛，如豹般矫健，如虎般骁勇。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搭在弦上的箭尖距离卫怀川喉间不过一寸。

少女熠熠生辉的身姿倒映在卫怀川眼中，让卫怀川感到炫目，这短短的一瞬仿佛被无限延长。

“我输了。”

卫怀川输得心服口服。

某人输得彻底（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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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章 濯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