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 第10章 第 10 章

去京郊的马车之上，邱静岁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一直以为陆玉书是溺水后失踪的，她翻遍回忆，觉得应该是受传言的影响。

当时她刚刚醒来，正尽己所能地去了解这个世界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恰好那时陆玉书失踪的事情闹得非常大，连皇帝都惊动了。京城大小衙门的捕快全体出动，搜检了三天却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卫国公上书痛骂韩国公奢靡浪费，为平其失女之痛，皇帝对韩国公大加训斥，没多久便允准陆司怀进入刑部办案。陆司怀能力出众，短短一年内连升三级成为最年轻的刑部侍郎。

而经过这一出，陆司怀和韩国公独女崔宓的婚事也彻底告吹。

这个时候她接收到的铺天盖地都是陆玉书落水后失踪的版本。

究竟是经过太多次传播叙述发生了扭曲还是从一开始源头认定就是错误的，一时之间倒无法分辨。

午时后，马车到达沂河围场，邱静岁一下来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一颗老槐树下。

树旁的江锡看见后立刻赶过来行礼：“刘伯母，邱妹妹。”

母亲跟江锡寒暄，邱静岁沉默地站着，没有插嘴。

她们身前一拨拨的车马涌入围场，有不少人被庄子上的管事拦住不让进，有家世的搬家世，有关系的攀关系，更没品的是当场破口大骂的，无论如何没人肯善罢甘休。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热闹得看不出一点儿最近连发两起凶杀案的样子。

一架华盖马车缓缓驶入围场，在场众人看着那上面卫国公陆家的标识啧啧赞叹。

邱静岁看见陆司怀从掀开的车帘中朝这边轻瞥了一眼，她等对方过去许久后，朝母亲问道：“何时入内？”

“看我啰嗦，一时忘了时间，咱们快走吧。”刘夫人笑说。

“江举人，哦，在这，”围场管事拿着名册翻来翻去，看到名字后立刻摆出笑脸来，“这边交钱，您请进。”

刘夫人携着女儿想要紧随进入的时候却被管事拦了下来：“夫人，名册上没有您。”

方才还在看别人的好戏，没想到这会儿轮到自己娱乐别人。

江锡已经进入了围场，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又倒回来了解情况。

“不会的，”江锡不相信，“柳兄说他已经同陶公子打过招呼了……”

不知道是不是见过太多这样的借口，管事换上公事公办的模样，语气是疏离的客气：“江公子，名册上确实没有，请您体量小的只是个办差的，不要为难小人。”

邱静岁静静看着江锡，陆司怀一定会想办法放她进去的，她倒有心思看江锡要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

身后有别家下人来叫她们避一避，刘夫人红着脸窘迫地退到一旁。

“走吧。”邱静岁拉着母亲的手，想先回去再做打算。

不过未等她转身，江锡就小步跑了过来，坚定道：“我送您和邱妹妹回家。”

为了让她们免于尴尬，这么不争不闹地干脆过来，他是钱也搭进去了，交际的机会也没了，江锡真的是个实诚的体面人。

邱静岁抬头盯了江锡一眼，对方今日身穿天青色长袍，头戴白玉簪，显得文质彬彬含蓄有礼，明显精心准备过。她心中长叹：如果没有那档子事，这个人是真的还不错。

“那怎么行，你去吧，我身体不舒服，让静岁陪我回府修养。”刘夫人道。

围场里一队少年打马经过此处，陶衡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的邱静岁，他朝旁边陆司怀挤眉弄眼地说：“这不是那谁吗？”

陶衡见陆司怀侧着头看向邱静岁之处，连个眼光都没舍得瞥给他，更加兴奋地说：“光看有什么用啊，我去给你叫进来？”

说罢也不等陆司怀回应，招手叫来那管事低声吩咐两句，管事连连点头，跑过去邱静岁身边点头哈腰地说了半天。

刘夫人很惊讶管事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她抬头看见陶衡等人后还在分辨这些年轻人是哪个世家的公子，就听见女儿扯了自己一下，叫她一起进去。

她们本预备付上三两银子的费用，但管事却不肯再收：“都是小的失误，忘记登记在册，请夫人小姐千万见谅。”

邱静岁目不斜视地跟着母亲走入围场，没有向陆司怀那边看一眼。

待她走远后，陆司怀才收回目光，同陶衡道：“别多管闲事。”

“哎哟。”陶衡表情夸张，“得了便宜卖乖。”

一行人打马离去，留下陶衡张扬肆意的声音：“从你入了朝廷后咱们都多久没痛快玩一场了，我说什么要赢你一次，哈哈哈……”

沂河围场比起皇家围场是不够看，但是占地也有六万多顷，地形包含森林和湿地，足够他们年轻人折腾的。

围场边缘有几处居所供来客起居，邱静岁被此地侍女领到了西面群落中的一间房中。这里背靠大酉山，正对着曲折蜿蜒的沂河，山清水秀，自然风光美不胜收。

打听过后邱静岁才知道江锡被安置在东面，与她们隔得实在是不近。

河对岸年轻的儿郎正在跑马狩猎，她看着日头估摸了一下时间，回去叫母亲出来散步。

刘夫人不情不愿地被她拉出来，嘴上念叨：“我一把年纪了不爱动弹，你该多跟江锡一起走走。”

“您知道他住的地方离这儿多远吗？”邱静岁挽着母亲的胳膊，两人慢慢行走在沂河岸边，一大丛一大丛开的正好的芦苇将壮阔的河岸风光装饰上几分柔美。

“有心就不怕远。”刘夫人摩挲着女儿的手，“今天你也见着了，江锡这孩子多难得的脾性，错过可不好再找。”

邱静岁笑了笑，没有接话茬，母女两人聊起了别的话题，一直转悠到天近黄昏才回到住处。

隔着老远便看到居所外正站着一个人影，刘夫人笑着拍了拍女儿，跟守在那里不知道多久的江锡道：“被这丫头拽着走了大半天，我可没精神再折腾，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说着径自进入房中，留下邱静岁和江锡两人。

邱静岁道：“江公子要一起走走吗？”

“有幸奉陪。”江锡脸上的笑容真切许多，但仍守礼地与邱静岁保持着距离。

两人一路走到沂河上搭建的一架木桥中心，邱静岁停住了脚步，看向对方：“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明明没有那个意思还是应约来围场吗？”

邱静岁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江锡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才苦涩地问：“为何？”

“我来见我的心上人。”